第3章 分(3)
主 题：第13个问题
日 期：5月6日上午11点 23分（大西洋标准时间）
收件人：第22号妻子@netherfieldcenter.org
尊敬的第22号妻子：
我们俩的代码都是随机选定的。每一次调查中我们都会使用500个数字，下一次又从1开始循环。
致礼！
第101号研究员
发件人：第22号妻子@netherfieldcenter.org
主 题：再思考后的第二个问题
日 期：5月6日下午4点32分（大西洋标准时间）
收件人：第101号研究员researcher101@netherfieldcenter.org
尊敬的第101号研究员：
我之所以参加是因为今年我44岁了，和我母亲去世时的年龄相同。如果她活着，我会说给她听而不是参加这样的调查。我和母亲会聊聊我想象中的母亲会和44岁的女儿要说的话。我们会谈论性或性冷淡，会聊增上来以后再减不掉的顽固的10磅肉，还会聊要找一个信得过的管道工可真难。我们会交流一下如何在紧急情况下关掉燃气。她会问我，你幸福吗，宝贝？他对你好吗？你能想象到和他一起变老是什么样子吗？
我的母亲永远也做不了外祖母了，永远都不会有变灰的眉毛了，永远都吃不到我做的金枪鱼炖菜了。
这就是我参与此项调查的原因。
请修改我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祝好！
第22号妻子
发件人：第101号研究员researcher101@netherfieldcenter.org
主 题：再思考后的第二个问题
日 期：5月6日晚上 8点31分（大西洋标准时间）
收件人：第22号妻子@netherfieldcenter.org
尊敬的第22号妻子：
感谢您的坦诚。这很正常，参与者经常会修改问题答案或进行补充。对您的丧母之痛深表同情。
致以的真挚祝福！
第101号研究员
7
18. 你过去常做而现在不做的事是什么？
跑步，潜水，支帐篷，烤面包，架篝火，读史蒂芬 · 金的作品，起身换频道，和朋友煲电话粥，亲吻陌生男人，和不认识的人调情、做爱，穿比基尼，很多时候早上醒来没来由地高兴，喝龙舌兰酒，哼保罗 · 麦卡特尼的《愚蠢的情歌》，躺在草地上梦想未来，梦想着在完美的生活和婚姻中让真爱无憾。
19. 你现在做什么？
做午餐；向家人建议他们可以做出更好的选择；提醒孩子们要提防陌生人，还要提醒他们嘴角有面包屑；让12岁的儿子为即将分泌荷尔蒙做好准备；让丈夫为我即将到来的更年期以及对他意味着什么做好准备；编辑短信，发送站内短消息，聊天，上传资料；判断出商店里移动最快的结款队伍；丢钥匙，听错别人的话；焦虑、早聋、早期精神错乱、早期老年痴呆，还有对性生活、对日子、对婚姻统统不满意，需要做点什么了吗？
20. 按时间顺序列出你的工作经历。
汉堡王店的收银员，皇家庄园疗养院助手，星期五餐厅侍者，J.C.希拉里店女招待，查尔斯戏剧院实习生，皮维-帕特森公司打字员，剧作家，而且最近成了肯特伍德小学的戏剧老师，教从幼儿园到五年级的学生。
8
“爱丽丝！”威廉在厨房喊我，“爱丽丝！”我听见他经过客厅找过来的脚步声。
我赶紧关闭尼日斐婚姻研究中心问卷调查页面，然后登录八卦网。
“你在这儿呀。”威廉说。
他穿戴齐整准备上班了，咔叽布裤子配浅紫色衬衣。衬衣是我给他买的，他黑色的头发和眼睛配这个颜色有多好看，我心里有数。不过，我刚买回家时，他坚决不穿。
“男人不穿薰衣草色的衣服。”他说。
“你说得对，不过男人穿蓟草色的。”我不动声色。
有时候，要让男人接受你的观点，你只需要换换说法就行了。
“衬衫不错。”我赞赏道。
“哦，糟透了，我有事找你，可是我忘了什么事。”
这种回答见怪不怪，我也老是这样。我们两个经常会一脸茫然走进房间，然后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进来干什么。
“你怎么了？”他问。
我眼光落在了摩托车的保险单上。“是这样，我想让你好好想想摩托车的事。它一直停在车道上，从没见你骑过。”
“我们家车道本来就不够宽敞，还被摩托车占去不少。我停车时不小心碰到它都不止一次了。
“最近我会骑的。”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年了，我们每年都在交消费税和保险。”
“我知道，可这一回我是当真的。很快。”他坚持。
“很快是多久？”
“很快我就会骑摩托车，”他倒也不烦，“我说到做到。”
???嗯。”我应答了一声，不再搭理他，又开始看电脑。
“稍等，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摩托车？”
“威廉，是你找我说什么的， 忘了吗？”
不，不是的，我想说的可不止摩托车。我想和我的丈夫好好谈谈，深入地谈谈，而不仅仅是保险、税款，你什么时候回家，你给修下水道的人打电话了吗之类。可是我们似乎就被卡在了这里，漂浮在生活的表层，就像游泳池里的孩子们架在泡沫救生圈上。
“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谈。”我感叹。
“比方说？”
现在正是我告诉他自己参加婚姻调查的绝佳机会--哦，你不会相信我做了件荒唐的事：报名参加了一项调查。他们问的问题很疯狂，可是对科学有利，有一种婚姻科学，你也许不信，可这是真的--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相反，我说：“比方说，我费了很大的劲，却总也做不到不管你，总也不能让三年级的家长相信鹅是学校戏剧中非常重要的角色，尽管他们没有台词。要不我问问你KKM广告公司的事。你还在忙活半导体的项目吗？”
“邦迪创可贴。”
“可怜的人哪。你是不是迷上创可贴了？”我唱着说，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真弄不准彼得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威廉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我们以前都讨论过好多回了。”
“他有可能是。”
“他才12岁呀。”
“12岁年纪太小，不可能确定。我只是有这种念头、感觉，妈妈都了解此类事情。我读过关于10~12岁孩子的文章，说是到了中学就显出苗头了。这种事发生得越来越早。我把文章放进收藏夹了，待会儿发给你。”
“不用了，谢谢。”
“威廉，我们还是得武装一下自己，做好准备。”
“为什么做准备呀？”
“为我们儿子可能是同性恋做准备。”
“我真搞不懂了，爱丽丝。你为什么对彼得的性取向这么上心呢？你该不是希望他是同性恋吧？”
“我想让他知道，无论他性取向是什么，我们都支持他。”
“好吧，可以。不过，我有我的看法。你心里想的是，如果彼得是同性恋的话，你将永远不会失去他。没人和你争，你将永远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乱说。”
威廉摇了摇头：“要是他是的话，他的人生将会艰难些。”
“听你的话似乎不支持同性恋。”
“不是不支持，我说的是实话。”
“看看内德拉和凯特。她们可是我们所认识的人中最幸福的一对了。从来没见谁歧视她们，再说了，你挺喜欢她们两个人的。”
“爱与不想让自己孩子没必要地被歧视没关系。再说了，内德拉和凯特如果不是生活在湾区的话也不会幸福。湾区是个不现实的地方。”
“那是不是同性恋也不是谁说了算的。嗨，没准儿他是双性恋呢。这我还从来没想过呢。要是他就是呢？”
“好主意呀，那咱们就努力争取吧。”威廉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他走了，我赶紧再次登录脸谱网检查新信息。
突然我的脸谱网聊天图标闪动起来。
是我父亲。
宝贝，爱丽丝，在线吗？
嗨，爸爸，我有急事，我要去追威廉，他马上就要去上班了。明天再聊行吗？
你有什么新情况吗？
彼得可能是同性恋。
这我早就知道。
佐伊觉得我让她没面子。
也不是新情况。
要做的事没完没了，实在忙不过来。
等到有一天，你回首往事时，你会发现，这才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部分。忙呀，忙呀，总是有事要做，总是有人期盼着你走进家门。
哦，爸爸，你说得对，我错了。
我明天给你打电话。外出要小心。
爱你。
烤面包的香味飘进我的办公室，我关掉电脑走进厨房去找威廉。可是根本没有人影。家人刚才还在的唯一迹象就是洗碗池里摞得高高的一堆盘子。
9
我的手机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内德拉。我们两个人之间有电话感应，我一想她她就会给我打电话。
“我刚理了发，”她对我说，“凯特说我的发型看起来很难看。”
“她真这么说的？”我尽量忍住不笑出声。
“她当然这么说了。”内德拉看来是气坏了。
我喜欢凯特。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13年前，见面5分钟之后我就认定她和内德拉再合适不过。我不喜欢“你让我成为完人”之类的话，可是，在凯特身上，这是真的。她就是内德拉寻觅的另一半，出生于布鲁克林，社会工作者，热情，有什么说什么，美丽而不是花瓶，是内德拉可以依赖的人。在生活中，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人。不幸的是，我这一生需要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亲爱的，”我问，“你头弄得乱糟糟的？”
“不，不算乱，分层次的那种。现在我的脖子显得越发细长了。”
内德拉停了一会儿，又说：“哦，该死，是有点乱，我看起来像只火鸡。搞不懂我为什么听了丽莎这个混球的话。”
丽莎是我们两人共同的理发师。她也曾有几次引导我进入歧途。她曾给我染过酒红色的头发，还给我剪过刘海--要知道头发多的人不应该留刘海。现在我的头发齐肩长，为修饰脸型，两边剪出了层次。运气好的时候，人们会说我看起来像安妮 · 海瑟薇的姐姐；运气不好的时候，就成了安妮 · 海瑟薇的妈妈。我经常对她说，“就照上一次的来”。我发现这一说法在很多场合都适用：性生活的时候，在星巴克要大杯豆奶或拿铁咖啡的时候，帮助彼得算代数题的时候。不过，生活不能重新来过。
“我做了一些事，我正在做一些事，我本不应该做的。”我向内德拉坦白。
“留有抹不去的痕迹吗？”内德拉问。
“没有。或许有。电子邮件算不算？”
“当然算。”
“我参加了一项调查，匿名的调查。关于21世纪婚姻状况的。”我对着话筒小声说。
“根本不可能不暴露真实身份。在21世纪，网络上根本没有匿名这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我原先觉得好玩。”
“严肃点，爱丽丝。”
“好吧，可以。我觉得该是反思的时候了。
“反思什么？”
“我的生活，我和威廉。”
“什么？你们是不是在经历中年危机？”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问我？”
“回答问题。”
“或许是吧。”我叹了口气。
“这样你会失望的，爱丽丝。”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是不是什么事都正常？不是表面上，而是真正深层次的正常？”
“从没想过。”
“真的？”
“真的，爱丽丝。我知道，一切都正常。对威廉，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就是没有这种感觉才使得我们貌合神离。我觉得我们两个都是对方清单上马上就要划掉的一项。这样说是不是很可怕？”
“真的吗？”
“有时候。”
“好了，爱丽丝，还有什么事你没有告诉我。事情怎么会这样？”
我想对内德拉解释一下我正经历敏感年的事，可是，说实话，尽管我们亲密无间，可她父母双全，是不会理解我的。我们很少谈我的母亲。我把这些都留给了妈妈帮帮聚会，这是一个失去亲人的人组成的互助团体，我都参加15年了。近一段时间我没怎么跟她们见面，可是我们都是脸谱网的好友：秀达、迪塔和帕特。是的，我知道这个聚会名字有点怪。开始时我们叫做妈妈联谊会，之后改成了帮帮联谊会，再之后就变成了妈妈帮帮聚会了。
“有时候我想我们是否能顺利过好下一个40年，40年是漫长的。我们都在一起生活20年了，你不觉得现在反思一下很值得吗？”我问内德拉。
“奥利维亚 · 牛顿约翰，”我在电话中听见凯特在喊，“你真正像的是这个，唱《让我们一起舞动》专辑的那个。”
“就我的经历来看，不反思的人生才值得一过。”内德拉回应我。
10
21. 你有宗教信仰吗？你相信上帝吗？
在那部有关哈勃望远镜的高清晰三维电影之前，不信教。
22. 列出你20多岁时你最喜欢的配偶身体的部位。
脖子。
23. 列出你现在最喜欢的配偶身体的部位。
前臂。
24. 你是怎么认识你的配偶的？
很长，我总是这样描述当时的他。他的腿伸在桌子下很不合适。那时候还不流行穿商务休闲装，大家都穿得周周正正地上班。我穿着一条弹性窄裙，脚蹬一双布鞋。他穿着细条纹套装，打着黄色领带。他肤色白，一头直发颜色却很深，差不多是黑色的，老是遮着他的眼睛。他看起来像是年轻版的萨姆 · 谢泼德，表情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紧张极了，尽力不显露出来。亨利（我的表哥，就是他引荐我来面试的，他和威廉都在男子足球队踢足球）为什么不给我打打预防针，告诉我他很帅呢？我希望他看我，我是指真正地用眼看着我。是的，我知道他很危险，让人琢磨不透--他桌面上摆着他和一些金发碧眼美女的合照。
我正忙活着给他解释，为什么我是戏剧专业还辅修过剧本创作却要干一份打字员的工作--要说清楚就得避开很多实情（这份工作只需要白天上班；??本创作赚不到钱，而我必须在追求艺术梦想的同时养活自己；这份工作也就是写写没什么意思的关于清洁剂的东西。）--他却打断了我。
“亨利说你喜欢布朗，却去了马萨诸塞州大学，是吗？”
该死的亨利。我费劲地解释着。我对他说的是，“我跟马萨诸塞州大学有缘”，这话不是第一次给人说，但不是实情。实际情况是马萨诸塞州大学免去我的全部学费，布朗大学只免一半，而我父亲连布朗大学剩下的一半学费都付不起。可他不容我说完，挥手让我停了下来。我觉得颜面失尽，好像是我的回答不合他意。
他把简历还给我。出去的路上我就撕了个粉碎，心想这次面试搞砸了。第二天他给我发了一条手机短信：“周一开始上班，布朗。”
11
发件人：第22号妻子@netherfieldcenter.org
主 题：答案
日 期：5月10日早上5点50分（大西洋标准时间）
收件人：第101号研究员researcher101@netherfieldcenter.org
第101号研究员：
我希望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我担心我的一些回答可能比你想象的要长，而你则希望被调查者就事论事，只是简单地回答是或不是。
我其实想说的是，我很乐意参加这样一项调查。
祝一切好！
第22号妻子
发件人：第101号研究员researcher101@netherfieldcenter.org
主 题：答案
日 期：5月10日上午 9点46分（大西洋标准时间）
收件人：第22号妻子@netherfieldcenter.org
尊敬的第22号妻子：
我认为你说的是第24个问题里面有对话，就像剧本。你是有意为之吗？
致以真诚的祝福！
第101号研究员
发件人：第22号妻子@netherfieldcenter.org
主 题：答案
日 期：5月10日上午10点45分（大西洋标准时间）
收件人：第101号研究员researcher101@netherfieldcenter.org
第101号研究员：
我说不清是不是有意的，我过去是位剧作家，恐怕我是习惯于按剧本那样思考了。希望无大碍。
第22号妻子
发件人：第101号研究员researcher101@netherfieldcenter.org
主 题：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