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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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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里的买卖人都吓得心惊胆战,每天天不黑就都早早地关门打烊。六条街上行人稀落,“圣彼德堡大餐馆”的生意随着便也清淡下来。
     
       小玉看着这情形就劝桂品三,说眼下城外整天开枪开炮的,哪个还有心思来吃饭?不如见好儿就收,趁早把这餐馆关了算了。桂品三想想说,还是先等等,看一看时局发展再说吧,眼下有这么个餐馆支应着,每日多少总还能有点儿进项。如今我的条件不比从前了,又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养你跟小五子两个闲人一年半载还行,日之长了也养不起。小玉就说,不用你养,你桂老板对我们两个已经是恩重如山了,哪天真关了这餐馆也绝不拖累你,我俩另想辙去。桂品三自然是不放心叫小玉和小五子再出去的,就说,还是先看看局势吧,兴许闹几天就又过去了,这事以后再慢慢商量。
     
       桂品三嘴上这么安慰小玉,心里却也是没底。眼看着城里驻防的国民党军队整天在街上修筑工事,又援家挨户征粮征物闹得鸡飞狗跳,就预感到这餐馆的生意再勉强维持也不会太长久了。一天下午就跟小玉商量,说是想让她从餐馆那儿搬过来,以后索性就跟自己,日后也是个长远的打算。
     
       听了桂品三的话小玉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她满心欢喜地想了想就又问,可小五子咋办呢,眼下这世道他也总该有个归宿才是。
     
       桂品三寻思了寻思说,大家同舟共济场也算是缘分,眼下只当是兄弟先让他跟着咱吧,等日后消停了给他说个媳妇也算是对他有个交待了。
     
       小玉听了心里一阵松快,便发觉这桂品三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当晚就让小五子把两个人的铺盖从老东街那边抱过来。小五子住耳房。小玉就住进桂品三的正房,也不讲明媒正娶,就这么算是跟了桂品三。
     
       头天夜里,小玉自然是把个女人的情意全使了出来。之后,一边为他捶着腰一边说,我这几年也是在春楼里把自个儿混没了的人,你虽不嫌弃我可我这心里也不好受,这辈子就给你当牛当马吧,只等下辈子我正正经经地嫁了你再还你个干净的女儿身子。小玉说着便流下泪来。
     
       桂品三抚着她的脸宽慰说,别瞎想,没那么多的事,说起来我这些年也是整日价青楼里出出进进的人,早先不务正业不晓事理吃喝嫖赌也都占全了,不算是个正经男人么?眼下世道不太平,咱两个只当是瘸驴配破磨凑合吧。
     
       桂品三一番话,倒逗得小玉笑了。
     
       小玉就又说,日后我会尽心侍候你的,只是这做媳妇是咋个做法儿我还真不太懂,你就多教着我点儿吧,总归是你的人听你的就是了。说着两人便又缠绵了一阵。
     
       桂品三对形势没有估计错,小玉和小五子搬过来没多久,城里便接二连三地开始闹出一些事来。先是城外的一伙黑衣队一天夜里窜进城来,在北街上不知跟哪路人马接了火。这黑衣队是早年驻扎在城外的国民党二八团训练出的一伙子杀人不眨眼的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衣黑裤每人两把盒子炮。后来二八团开走了,这伙子人留下来就成了土匪,专在瘦龙河两岸干些打家劫舍绑票杀人的恶事。
     
       那一晚在北街上打得很凶,乱枪噼噼啪啪地直响了一夜。说是黑衣队砸开一家店铺在里边固守,又不知哪来的另一路人马则上了对面的屋顶,就这么相持着直到天亮。后来枪声渐渐稀落,那路人马才撤到城外去了。直到傍近中午,一些胆大的人才敢到北街上去看热闹,见几具死尸还横七竖八地扔在街上,两边几家店铺的门面也都已经给打得稀烂。城防部队的人正在清理,北街两头都给封锁着堵住了。
     
       跟着就又出了件更吓人的事。
     
       这天一早,小玉从街上买菜同来,一进屋就白着脸色对桂品三说,不得了了,可是不得了了,听说香春楼那边出了事了!
     
       桂品三听了一惊,忙问,出啥事了?
     
       小玉说,那张子修张老板让人给杀了!
     
       桂品三听了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抓住小玉问,是让啥人给杀的?
     
       小玉说,闹不清楚,听说还有一个叫云儿的姐儿也一块儿给杀了。
     
       桂品三一听心下越发打颤。小玉并不知道那云儿就是那当年红春楼的老板娘,桂品三的心里却是清楚的。桂品三想,云儿怎么也让人给杀了?小玉说她也是听了人家议论才知道的。
     
       据说那张子修昨天晚上还在香春楼里送往迎来没事没事的。到半夜时。突然就来了两个陌生人,点名儿要在醉云阁里吃花酒放帘子,而且不要别的,只让云儿一个人陪。青楼虽说是青楼,脸面上的规矩多多少少还是讲一些的。搁在以往,做姐儿的都不愿意一块儿侍候两个客人,这样传出去坏了自己的阁子名声,日后身价也会落下来。可这一阵生意清淡,张子修给说和着云儿也就答应了。
     
       花酒吃到后半夜,这两个陌生人也就在醉云阁里放帘子歇了。
     
       不想第二天直到天大亮时,阁子里却还不见一点儿动静。快近晌午时,一个小龟头实在沉不住气了就去推了。登时,一股子血腥气味就轰地涌出来,只见张子修张老板和那云儿都精赤条条地横躺在床上,脖子被人割得只连着一层皮,阁子里的地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黑血嘎巴。这小龟头一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连滚带爬地跌下楼来喊人。待龟头姐儿争着跑上楼来看时,也都被这场面吓得愣住了,香春楼里顿时哭嚷喊叫上下乱成了一团。
     
       桂品三听了放下手里的事,说要去香春楼那边看一看。
     
       小玉连忙一把拉住他说,快别去了,眼下那老西街上正乱,人家旁人躲事儿还都惟恐躲不及呢,你可别再去招惹这个麻烦了。
     
       桂品三说,那张子修不管咋说跟我也是朋友,平日挺好的一个人,如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总该要过去看一看的。
     
       小玉说,可他如今人已经死了,你去也顶不了啥用的。
     
       小五子也过来跟着劝,说,桂老板您还是不要出吧,如今您就是我俩的主心骨儿,您要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们姐儿俩可靠谁去啊。
     
       桂品三说,你们都甭说了,去我是一定要去的,只管放心,不会出啥事。我去看看如果没啥能帮上忙的,立马儿也就回来了。
     
       桂品三说罢就出了餐馆,直奔香春楼。
     
       ……
     
       ……桂品三寒喧着问,听说那城东的清水镇不是已经给解放军拿下了么,何老板的济生堂药店如今咋样?
     
       何老板笑笑说,挺好么,生意该做还是照样做。
     
       桂品三忙又问,不是说那解放军最恨有钱人么,见了做生意的人就杀?
     
       何老板说,没那回事,做生意的人里也不都是坏人,解放军只杀坏人。
     
       桂品三这时才突然想起来,张子修曾经说过这何老板八成就是河那边的人。于是心下登时就有些紧张起来,便小心地试探着问,何老板叫我来有啥事么?
     
       何老板说,也没啥大事,我跟那香春楼的张老板也算是朋友,就想知道,他好端端的怎么就叫人给杀了?你知道这杀他的人是谁呵?
     
       桂品三摇摇头说,我也是刚听说了这事,心里正犯着寻思呢。要说张老板平时为人还算是挺随和,不是个招惹啥是非的人哪。唉,不过这事儿也难说,做春楼生意的平日接触人又多又杂,这兵荒马乱的说不定哪天摊上个啥事儿也真是保不齐的。
     
       何老板想了想又问,这一阵,张老板没让城防司令部的人叫去过吧?
     
       桂品三说,这我倒没听说。
     
       何老板看着桂品三忽然笑了,说,我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恐怕当初那张老板也跟你说起过我,说我是河那边儿的人。对不对?
     
       桂品三的脸登时红起来,吭哧着说,张老板说没说过哪一边的人跟我也没啥关系。
     
       何老板说,早就听说你桂老板是个为人仗义而且讨厌闲杂是非的君子,我就爱交这样的朋友,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声,我不是河那边儿的人,哪边儿的都不是,说起来只算个略通岐黄之术的江湖郎中吧。说着,何老板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展给桂品三看,说他这一次进城来,不过是准备给自己的济生堂药店置办一些药材的。
     
       桂品三朝那单子扫了一眼笑笑说,这就好,这我心里就塌实了。
     
       桂品三嘴上说塌实其实心里却是一点都没塌实。他猛的想起当初张子修和云儿合谋着想在何老板这里算计一下花阳子的事,便绕了个弯子问,那一次咱们一起喝酒时张子修张老板曾经提起过一个人,不知道何老板还记得不记得?
     
       伺老板问,谁?
     
       桂品三说,花阳子。
     
       何老板的眼里闪了闪说,花阳子……哦,对,那天晚上咱们在醉云阁里喝酒时,张老板好像是提到过这么个人。桂老板问他,有啥事吗?
     
       桂品三忙说,没啥事,不过随便问问。
     
       何老板说,我一个做药材生意的,与那种人是打不着交道的,说过去也就忘了。然后又说,我倒有一件事,还想求你桂老板给帮个忙呢。
     
       桂品三说何老板别客气,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尽管说。
     
       何老板说,眼下城里乱。街上的客栈也都闭门谢客了,剩下的几家也整天让城防司令部的人查来查去,住着太麻烦。不知桂老板能不能再帮我找个住的地方?跟着就又说,桂老板只管放心,我也就是小住几天,一办完了生意上的事儿我立刻就走,绝不会麻烦你太多日子的。
     
       桂品三想想说,住处倒是有,实在没办法呢你就住我的餐馆里,左右晚上也是没人的,只是地方粗陋了些,你何老板就得受点儿委屈了。
     
       何老板听十分高兴,忙说,委屈谈不上,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真能住在你那餐馆我感激还感激不尽呢!
     
       当下说定。何老板结了茶钱就随桂品三奔“圣彼得堡大餐馆”而去。
     
       何老板就在“圣彼得堡大餐馆”里住了下来。白天餐馆里做生意时何老板也出去忙自己的事,餐馆打烊时他正好办完事也回来了。每天晚上,桂品三总要留下一盆“苏巴汤”,再让小玉弄几样小菜,与何老板喝几杯。
     
       ……
     
       桂品三说,你误会了,你是与不是郎中与我没啥干系,我也并不没这个兴趣。
     
       何老板说,要这么说,那我就给你说一说这“杏林中人”,但不知说得对不对。这个典故出自三国时的吴国名医董奉。当时董奉医术精湛,找他求医的人很多,据说有一次他游医到交州也就是今天的越南河内,当时的交州刺史名叫士燮,他正因食物中毒昏迷不醒,已请了各路名医来诊治都未见奏效,于是他家人就把董奉请来。董奉看过后,便让这位刺史士燮服用了自己配的丸药,果然是药到病除起死回生当即就好了,从此这董奉便越发医名大振。后来眼看着求医者越来越多应接不暇,董奉便到江西的庐山隐居起来,此后他对求医者不再收受酬金,而是只要给治好了便让治愈者在他的屋宅旁栽一棵杏树,如是多少年过去后,他的屋宅竟让老大的一片杏林围满了。后人便用“誉满杏林”或“杏林春满”来称颂医术高明或有医德的人。
     
       桂品三听罢连连拍手说,好好好,看来何老板果然是正经的杏林中人,对这典故来历竟是知道得如此详细,说得也好,真佩服。
     
       桂品三这样说并不是麻夸应景,而是确实发自内心。他想,自己读了这些年闲书杂书,说起杏林中事也不过是些了了的皮毛,而这何老板一个江湖上的半吊子郎中竟也能滔滔不绝说得如此在情在理实在是难得的了。这样想着,就又对何老板多了一层敬佩。
     
       从此以后,每晚闲来与何老板吃酒御矢便成了桂品三一天中最大的享受。
     
       ……
     
       ……又给看了,又将那先前的方子调了调增减了几味药,小玉吃后眼瞅着面色就一天天红润起来。
     
       这一晚何老板回来,说他生意上的事都已办妥了,打算当夜出城回清水镇去。桂品三听了奇怪地问,黑灯瞎火的路上又不太平,明儿一早再走不好么?
     
       何老板说,这一次办的药材里有不少禁品,白天出城被查出来就麻烦了,还是夜里想个办法出城更稳妥一些。
     
       桂品三说,可夜里城门关了,你出也出不去啊。
     
       何老板就笑笑说,有办法,我济生堂的几个伙计来接,要想出城是能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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