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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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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老人的述说,玉兰和金兰的眼泪也嗖嗖地不停往下掉,龙绍川的双手都有点颤抖,他强忍着眼泪说:“那这事咱村里还有谁能说得更清楚些?”玉兰妈说:“这除了他们这几个当事人外,你可以问问村南头的刘铁成,他当时是队里的贫协组组长。当时给你妈看病的那个大夫也还在,是周家村的人,现在在他自己村里开了个卫生室,你也可以去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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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来的路上,绍川铁青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玉兰轻轻的拉住了绍川的手,绍川的手凉得吓人,玉兰惊了一身的汗,她握紧了绍川的手,伴随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家。
     
       龙绍川和衣躺在了炕上,用被子蒙头,他在被窝里放声痛哭着。玉兰也爬在绍川的肩头小声地哭着。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龙绍川慢慢在极度的悲痛中清醒了一些,他坐起来擦擦眼泪对玉兰说:“玉兰,你说做人咋就这么难呀!我想做一回好人,救救刘志高那无辜的女儿,可到头来却偏偏让我遇上了祸害我父母的人,要如果真是刘志高气死了咱妈,我连杀他的心都有!”
     
       绍川的话让玉兰听的糊糊涂涂的,她对绍川说:“这那跟那呀绍川,刘志高犯罪是他罪有应得,咋能扯上她女儿,难道现在还兴株连九族吗?你是不是受刺激了绍川?”绍川这才想起,自己做的哪些事玉兰并不知道,所以刚才自己在悲愤过后,从内心深处说的那些玉兰听不明白的话。他就把自己在作笔录时听了刘志高父子说的那些话,如何让他动了恻隐之心,他又如何和刘万山书记策划了这场赦免刘志高父子坐牢的过程,详细地给玉兰说了一遍。听得玉兰浑身发热,头上都出了汗,她在为自己丈夫的仁义宽厚而高兴,也在为这两难的事情替丈夫担忧。
     
       玉兰轻轻的抚摸着绍川的脸说:“这事从公而论,如果不违反原则你们做得没有错。但如果咱妈真的是被刘志高这些人给气死了,你这样做不要说别人了,就连我这一关你也过不了。我不想让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自己背上了个不孝的枷锁,一生都活在自责的痛苦中!你看能不能这样,咱先找到当时为咱妈最后看病的医生,仔细问问咱妈的真正死因,再找找村南头的老贫协组长,听他说说当时的情形,看这个刘志高到底在祸害咱爸妈时起了多大的作用。你说这事情都过了十几年了,如果真是刘志高把事情都做绝了,这些年咱爹和龙州叔他们能让刘志高一家安宁吗?所以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媳妇的话说得入情入理,这让龙绍川心里解脱了不少,他点点头说:“那就等我明天去问问再说吧。”这一夜,他和玉兰都睡得不踏实,一会你翻翻身,一会他挠挠头,就这样时睡时醒熬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上,绍川骑车去了周家村,在大队部前的卫生室里见到了周大夫。周大夫回忆说“当时我在你们白龙涧大队开了个卫生室,常到你们盘龙村给人看病。你爹当时是生产队长,我们很熟悉,有时遇到吃饭的时候,我就去你家里蹭饭。你妈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总是给我碗里埋个鸡蛋,让我非常感动。有一个晚上,我刚睡下,就听到一阵敲门声,我披着衣服开门后,一听你们来的邻居说是你妈得了急病,我背着药箱就跟着他去了你家。可是到了屋里一看,你妈已经停止了呼吸,直挺挺地躺在了炕上。根据你爹当时对你妈发病前后的情况描述和我的观察,我觉得你妈得的应该是心肌梗塞,我就尽力地作了人工呼吸,也打了强心针,可还是没有留住你妈的生命。你们姊妹几个抱着你妈冰冷的身躯号啕大哭的场面,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周医生说着也满眼是泪。
     
       龙绍川说:“我想问问你周叔叔,这心肌梗塞和病人当时生气有没有直接关系?”“这生气和你妈得这种病直接关系倒谈不上,最多也只能说,生气是一个诱因。我记着在你妈去世的那个晚上,你爹好像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出什么事啦小伙子?”周大夫不安的问道。“没有啥事大叔,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这时正好进了个病人,龙绍川就说:“谢谢了大叔,那我就回去了。”周大夫望着龙绍川的背影还在说着:“小伙子,回去给你爹捎个好。”
     
       回到家里,龙绍川把询问的情况说给了玉兰听,玉兰就安慰他说:“这事咱还得听人家医生的结论,只要生气不是咱妈死亡的主因那就算了,再说咱爹当时也问过医生了,如果咱再把十几年前的往事提出来,也害怕惹得爹再度生气。”可龙绍川还不想就这样放弃对这件事的调查,他想弄清楚刘志高在四清运动中到底扮演的是个什么样角色。
     
       当天夜里,玉兰陪着龙绍川到了老贫协组长刘铁成的家,刘铁成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说起话来明明白白。听说绍川和玉兰想了解“四清”中的一些问题,他一脸痛苦地说:“孩子呀,大爷对不起你们呀,都是我当时胆小怕事,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把你爹他们几个干部给整得死去活来,临了又搭上了你妈的一条命呀!”绍川急忙说:“大爷你多心了,我爹常念叨你的好哩,他说要不是你当时顶着工作队,恐怕还不是那个结果呢!你能不能给我们重点说说这个刘志高在当时到底都做了哪些坏事。”刘铁成点了一袋旱烟在慢慢地吸着,他在努力的回忆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四清”工作队是六五年春节后进的村,咱们队里总共来了三个人,那个组长叫黄石广,他和队员周玉成都是军队院校的干部,另外一个白雪,是县里一个什么单位的。
     
       他们经过几天的访贫问苦和调查研究后,队里的贫协会成立了。听说刘志高这几个人敢于提意见,工作队员就想让刘志高这样的青年人加入贫协会,并拟定刘志高为贫协会组长。可在交群众讨论时,大家担心他心术不正,想借机整垮现有几个干部自己当队长,所以几次社员会都没有通过。后来群众就推荐我来当这个贫协组长。我和你爹都是土改时的干部,我这个人生性软弱,又不想惹人,我知道我就不是当干部的料,所以你爹多次要我在生产队里干点什么,都被我谢绝了。这次也是“槽里没骡驴出差,”大家“强赶鸭子上架”把我给赶上了贫协组长这个位置。
     
       工作队在贫协会成立的社员大会上宣布了几条:原有的几个干部为“四不清”干部,一律靠边站,生产队的一切事务由贫协会接管;今后工作队员不到“地富反坏右”和“四不清”干部家里吃饭,防止这些人腐蚀和拉拢他们;从今天起,所有的“四不清”干部白天劳动,晚上考虑自己的问题,不准互相串联,外出要给工作队请假;封存生产队所有的账目和单据,组织清查账目。当时分工我负责队里的生产,刘志高主要抓运动,我当时心里很高兴,因为我正怕抓运动惹人哩!可是运动都进行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有揭发出什么像样的问题。
     
       工作队长黄石广急了,他就在贫协会上讲:在工作队进村时,盘龙生产队就被上级列入重点清查对象。因为生产队的几个主要干部任职时间最长,都是十几年的老干部了,按照:“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的理论推理,这些人最可能会有问题。你爹龙大山和副队长高龙州既是发小,又是铁哥们,说你爹不但有心计,而且手腕又硬;高龙州有胆量又比较霸道;会计刘昌明是他俩一手提拔起来的,几个人关系又不错,他几个要联手贪污多占那应该是有条件的。还说你家家境不错,不像有的社员整天缺吃少穿的;高龙州住的窑院是盘龙全村最好的,清一色蓝砖和蓝瓦把院上边给码面的整整齐齐的,让人一看就眼气;刘昌明整天穿着整洁,新衣服一件一件的,这些表象也足以说明这几个人有贪污多占的物质表现。
     
       黄石广还说:“以上这些分析都是符合客观实际的,盘龙村至今没有清查出结果,这只能说是咱们工作没有做到家,工作措施不得力,群众没有发动起来。今天让大家来,就是要大家大胆的怀疑和勇敢的揭发,哪怕是揭发错了也不要紧,出了问题我负责,我就不信把盘龙村这个盖子揭不开。如果揭开了盘龙生产队这几个人贪污多占的盖子,将来盘龙村生产队的干部就由你们几个来干,到了那时你们还用担心这几个人报复你们吗?”
     
       黄石广这一番赤裸裸的话,听得我胆战心惊,我知道这是黄石广要下狠手了。有了工作队长的启发撑腰和许愿,大大地鼓舞了刘志高几个铁哥们的斗志,一连几天他们几个都在绞尽脑汁的搜集一切蛛丝马迹。我害怕了,第二天我就借故生产上的事太忙,就没有再参加他们的会议,这也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我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但我也没胆量去阻止他们的倒行逆施,更不敢给你爹他们透漏消息,你说大爷这不是太自私了吗!”说着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绍川和玉兰看见老人心里愧疚的样子,就安慰他说:“这不能怪你呀大爷,在那种情况下你能不参与那些事情,就已经是很不简单了,这足以说明你是一个正直和善良的人!”
     
       老人抽了一袋烟,接着又讲述了更让人气愤和辛酸的往事。
     
       第一次揭发批判会的会场设在村里祠堂门前的大槐树下,台上挂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横幅和标语,几个干部自我检查后,有几个刘志高事先布置了任务的小青年抢先发言,揭发了几个干部的错误:龙大山五个方面的问题:“革命意志薄弱,害怕在部队流血牺牲,中途要求复员回家;阶级立场不坚定,经常不批判斗争队里的地主分子刘吉才和右派分子王佑铭;在生产队搞一言堂,民主作风差;在集体食堂是经常吃小灶,多吃多占;自己家里生活比社员要好得多,原因何在?”高龙州主要有三个方面问题:“恶霸作风严重,经常打骂群众;有人看见他和当时的会计刘昌明晚上在集体仓库里装麦子,有盗窃集体粮食的嫌疑;群众的窑院都没有钱修,高龙州修院子的几百元钱时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贪污的?”刘昌明一是和高龙州夜里在集体仓库装麦子的事情,二是账目也可能有问题;三是和地主分子刘吉才家的姑娘关系暧昧,怀疑他有作风问题。
     
       这些问题一经公开在全体群众会上,不少社员也听得一头雾水,坐在一起的社员都窃窃私语,想不到这几个干部还真是有问题。但最后让大家发言揭发时,大部分社员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黄石广就在会上宣布:“根据群众揭发出来的这几个问题来看,如果真是属实的话,那就说明盘龙生产队里的问题还是非常严重的,也是触目惊心的。我提醒大家回去要再仔细的想一想,如果想起那个干部还有问题就直接向工作组反映。他同时告诫几个干部,要抱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态度,正确对待群众的意见,同时回去后认真考虑自己的问题,不要互相串联定攻守同盟,要把群众提出的问题一个一个在明天的贫协组会上说清楚。”
     
       第二次的批判会召开了,为了加强力量,工作队又叫了几个敢于提意见的社员作为群众代表参加会议。龙大山担心高龙州冲动惹事,他就第一个作检查发言,他根据群众揭发的五个主要问题一一作了解释。因为他想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所以说话时就有些咄咄逼人,这引起了工作队的不满,就撺掇着刘志高他们起来揭发。当刘志高揭发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后,惹恼了火爆性子的高龙州,他当场不但骂了刘志高,他把刘志高家里祖宗三代的那些丑事都给撂出来了。
     
       这样事情变得复杂了,工作队队长黄石广气急败坏,跑到大队工作队那里告了一状,就以威胁群众和谩骂积极分子的名义,把你父亲、高龙川和刘昌明三个人关押起来了,他们说这是“隔离审查”。为了这我和工作队也翻脸了,提出辞职不干了,后来工作队多次到我家动员,我觉得自己毕竟还是一个党员,就时不时地去参加他们的会议。因为高龙州把刘志高家几辈人的丢人事都抖搂出来了,他的父母生气地把刘志高给软禁在了家里,连大门都不让他出。有一次黄石广去找刘志高,刚走到门口,他母亲就气的要拿绳子上吊,所以刘志高再也不敢跟工作队的人接触了。队里的所有工作也就瘫痪了,社员们出工都没有人派活了,工作队员的饭也没有人派了,气急了的工作队就把这些气都撒在了关押的那几个人身上。
     
       他们三个被分别关押在高家祠堂院的几间房里,除了大小便到院里的厕所外,连吃饭都是家里人送的。后来工作队就选择了意志比较薄弱的刘昌明下手了,他们采取了“熬鹰”的办法来对付刘昌明,几个人轮流的看着不让他睡觉,还让他站在桌子上。两天的工夫刘昌明就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了,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睡觉。当工作队员把事先写好的坦白材料念给他听时,他就迷迷糊糊的全应承下了,并在上面签了名字和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刘昌明睡了两天才清醒过来,看着自己违心签名画押的材料,整整得哭了一天。他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龙大山和高龙川,但他被工作队的“熬鹰”战术给整怕了,他不想再受那生不如死的罪了。刘昌明被放出来后,整天一言不发地睡在家里,眼睛痴呆呆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流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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