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连关节炎都会传染的

     
     
     
     　　我想拒绝，但是不敢贸然拒绝；想低头应承，又不甘心。我好容易找到了一句话，我说：你是担心失业吧！这里是专家门诊，慕名而来的患者很多，不会失业的。
     
     　　要知道，为了认真治疗你的病，我这期间辞掉了不少预约者我相信。我还相信，你并非出于对我本人的特殊关照，而是将我当成了一件实验品，一只解剖台上的兔子或青蚌。
     
     　　你是在为你的学术论文准备病例！针灸大师默认了。
     
     　　我不甘心这样离开，但是我又不得不告别他，回到现实生活中去。我最后一眼望着他，突然注意到他的脸色像白大褂一样有些苍白，眼神也似乎有些暗淡。
     
     　　我抓住机会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吧，大师？你的脸色告诉我你昨晚上没有休息好。该不会是惊厥吧，一种病！谁说过，连关节炎也会传染的！大师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他转个弯说：每一个社会的人，都是一个潜在的精神病患者，只是程度或重或轻或微，有所察觉，或无所察觉而已。我的回答令你满意吗？我满意了。我现在是以一个健康人的身份面对一个患者，起码是以一个患者的身份面对另一个患者说话。这些天治疗过程中的那种被人窥视和任人宰割的感觉消失了，我的心理获得了某种平衡。这种平衡从理智上讲是可笑的和没有意义的，但是我还是高兴了起来。
     
     　　我为针灸大师敬上一支烟，顺便也为自己点上一支。这时候有患者就诊，于是我抓住机会，有礼貌地退了出来。
     
     　　我叼着烟，轻松愉快地走在大街上，我向每一个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微笑。我用叼烟的手轻轻速住自己牙齿的缺憾部分。只要我不说出我是谁，谁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的白房子童话应当完结了吧，让我混迹到芸芸众生中去吧，我应当有一个和平的晚年，不是么！从此我不再追求幸福，我自己就是幸福；从此我不再去看医生，我自己就是医生。我将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起，躲在城市的一个角落，以局外人的眼光，向白房子了望，像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