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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朝花俯拾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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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斗》一场时,胡传魁依刁德一指使该盘问阿庆嫂:“阿庆嫂,我问你,这新四军……”结果,他却问我:“阿庆嫂,我问你,这密电码……”我说:“密电码?”心想:阿庆嫂何时有过密电码?刁德一在一旁急了:“司令,我们要的不是密电码,我们要的是新四军呀!!!”一边给胡传魁使眼色,胡传魁却毫不理会。我一看情形不对,马上接口道:“新四军?有,有。”这场戏才未砸锅。我们演出最后还被评为第三名,许多班的演出都不怎样,不是李铁梅唱劈了嗓子,就是方海珍忘了台词。有一班演出《百鸡宴》一场,座山雕气势汹汹地审问杨子荣:“脸红什么?”杨子荣一愣,“防冷涂的蜡。”心里琢磨,怎么暗号变了?座山雕紧接着又来了一句:“怎么又黄了?”杨子荣反应特快,马上接口:“又涂了一层。”这样机敏的侦察员如今可难找。学唱样板戏,效果真不错,有些唱段就刻在了脑子里,在美国高速公路上开车,烦了的时候,我一张嘴,样板戏脱口而出,倍儿亲切。
     
       等到上高中,形势就变了。大家都准备考大学,功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往后便是研究生,削尖了脑袋出国。累得我常常犯糊涂,过去的事也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几件赶紧记下来,省得将来人家指着我的后脊梁像指责美国人一样:“这人,没历史。”
     
       话说当年高考时
     
       毕业已经二十年了。近来看到一些有关当年高考的文章,勾起了我对自己高考前后的回忆。虽然二十四年过去了,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一般人的高考到一月份接到录取通知时结束,而我的高考却延续到入校后三月份体检复查通过才算了结。
     
       记得是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三日早上六点的新闻节目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第一次正式播出招生改革的消息。当时我们生产队正在三道沟边的一块田里种油菜。这条新闻犹如长长隧道里的一束亮光,让我看到了希望,是我人生中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十月二十三日,是一个改变我命运的日子。
     
       不堪回首
     
       从一九七五年一月十日高中毕业到那时,我回乡劳动已经一千多天了。当然在这之前我虽然生活在农村,但毕竟还算是个学生。毕业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一个全劳力。一米七八的个头,什么重活都躲不过。多少文章写知青下乡苦,其实这回乡知青更苦,没有额外多分半份口粮,没有政策的优惠。在这个不平等的社会里,因为回乡知青本来就是农民,那么受苦受难也就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如果你生来就是农民,那么你的命运就注定了,你不可能有与城镇居民户口的人同样的机会去受教育,去就业,去迁移。多少年来对干部职工和城镇人口的惩罚,除了刑事处罚就是遣送回乡,或是下放农村了。这样的制度太不公平了,大城市与小城镇不平等,城镇与乡村不平等,父母的地位更加大了这种不平等。最近户口制度的改革开始见诸报端,不知能到哪一天,才能真正达到“生来平等”的境界啊!
     
       在农村,如果你的家庭成分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你也还有参军,当民办教师、赤脚医生、会计、出纳、记工员、电工,或去大队或生产队加工厂,开手扶拖拉机等机会;如果父母还是队上的干部,你的机会也就更大。可如果你家的成分是地主富农,那日子就惨了。唯一的期望就等着体现“可教育好的子女”的政策吧!
     
       不幸的是,我妈妈娘家是地主,爸爸家是富农;爸爸在上中学时还曾集体加入过国民党;更有甚者,“文化大革命”中“清理阶级队伍”时才知道,爸爸在高中毕业后上师专前当了几个月的小学教师时,还被当地给报了个三青团区分队长。“文革”中“清理阶级队伍”时,国民党的连长、保长、乡长和三青团的区分队长是要被定为“历史反革命”的。父亲不知情,专案组也找不到人证,但也不做否定的结论,就拖了下来。这样地富反坏右五座大山,我的头上就压了两座半。那时象征性地讲“有成分,但不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但没有结论的悬案,还不能体现这非常有限的一点点“宽大”。
     
       初中时要在大队学校入团简直就是妄想。高中时开明多了,第一学期第一批填写了志愿书并被支部大会一致通过。可就因为父亲的“历史问题”没有结论,一直批不下来。后来,校长亲自出马,翻阅了档案,出具了证明,终于才在高中毕业的前一天批准我入团。否则,回乡后就根本没有可能入团,后面上大学的政审推荐也就更困难了。在那个年龄,这样二十多个月待批,压抑使我变得沉默寡言。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常常不由自主地哼《闪闪的红星》里的插曲:“夜半三更呦\/盼天明\/寒冬腊月呦\/盼春风。”
     
       一说到地主,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收租院”式的地主恶霸。姑且不论“文革”中出的《收租院》的真实程度,就我自己的所见所闻,刚刚达到地富界限的小地主和小富农,多是勤劳精明的农民,就像斯诺《西行漫记》中写的毛泽东的富农家庭,外祖父家是刚刚发起来的小地主。而我父亲家被评为富农实在是冤,住的是偏厢的学房(既矮又短)和草房,很是拥挤。而贫下中农们却住着上房。太爷爷没有孩子,爷爷是被领养的,在宗族里地位较低,分不到好家产。但他非常勤俭,常说“只有饿死人,没有挤死人”,一分一厘积攒下来的钱都去买了田地。村上的老人,包括贫下中农们,都对我说过,爷爷是村里最勤快的人。
     
       农闲时,当别人起床时,他已从县城挑回来一担粪水(他到城里给人倒尿盆)。家里经济条件稍好点时,他又让伯父和父亲去读书。父亲小时放牛,帮干农活,十二三岁才去上小学。土改时,当地的说法是“地主靠看,富农靠算”,算盘珠子一拨拉,当小学教师的伯父不算家里的劳动力,上师专的父亲也不算做劳动力,住在娘家寡居的姑姑和表哥又不被算做家里的人口,农忙季节需要请短工,就这样被算成了富农。要是爷爷不是被领养的,在村里的地位高一点,那么,最多也就是个上中农或富裕中农而已。同院爷爷的堂弟,不仅家产好,还开有药铺,但吃喝嫖赌,娶小老婆,刚好在解放前破败了,却成了贫农。世道,就是这样地不公!天道酬勤,可这人道,唉。
     
       其实,如果不是一九五八年政府号召上山下乡,减轻城市负担,父亲积极响应,将母亲、我和妹妹送回乡下,那么,我也是一个“下乡”知青了,家庭成分的影响,就不会是这样地沉重;受到更好的教育也就不会是那么艰难。这个“积极响应”,就成了自做的枷锁,沉重地戴了二十年。
     
       如果学习一般,心里也还平静些。但如果高中入学考试全县第一,入学后每学期总有几门课在县城最好的中学全年级第一,这个“可教育好的子女”的日子可真是天天难过天天过!!
     
       姐姐在看了电影《人生》(我仅看过小说)后给我写信说,我在农村过的日子比高加林还要苦。高加林家是贫农,村上不会也没有人敢欺负他。高加林到县城拉粪,是高考落第以后的事,不过是赶赶牛车,还有一位老头做伴,将脏活累活干了。我还在高中上学时,为“农业学大寨”,就到县城去掏粪拉粪;跟着牛群拾过粪;也曾周末骑着自行车到三五十里外去拾粪(公路两边是山,山上有牛群。平川都要为“农业学大寨”积肥,已无野粪可拾,却年年有交几千斤野粪的指标)。天麻麻亮出门,自行车后座上架两只粪篓,下午五六点钟回来,载一百多斤牛粪,还要穿过县城(一条东西向的交通主干道,也是县城的主街道),面对那些对你视若无睹的同窗。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书,记得第一次看大部头的小说是姐姐看的《风雷》三本,那时我上小学二年级。只要有书看,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只是要帮母亲干活,放学回家要打猪草,找垫圈草,很少有时间看书。自己家里没有什么书,常常拿自己的好东西给人或给别人用来换书看。农村学校的孩子书少,上高中时才读到《唐诗三百首》。回乡劳动的三年里,没什么书看,就读《毛泽东选集》,“雄文四卷”通读了好几遍,直到现在还能大段大段地背诵。后来领袖号召“要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时,什么《哥达纲领批判》、《反杜林论》、《国家与革命》,有什么就看什么。繁重的劳动,政策的歧视,物质和精神的饥饿,就是那几年的生活。
     
       记得阿基米德曾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撬起地球”。我曾多少次在心里面呼喊:“给我一个支点,给我一个机会吧,只要有一个机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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