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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落英山峦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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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俩非常准确地从队伍中滚过,穿过每个人,吓得鬼哭狼嚎的男女青年四散逃命,竟没有一个人敢阻止这眼前黑糊糊的“怪物”。连平时处世干练的小蒋也被吓得眼睛发直,两腿打战,他手上还捏着一根手腕粗的棍子!
     
       我从树上悄悄下来,假装从远处闻声跑来。只见几个女孩吓得哭成一团。小芳也在小蒋的肩头哭,让我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我既后悔也后怕,这种事如果追究下来,转眼可成为一起“现行反革命事件”。那年头的政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也说不准。昨天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今天是不共戴天的敌人。老母临别之前,一再嘱咐,说话当心,做事三思。
     
       好在那时刚刚打倒“四人帮”,政治气氛开始宽松,没有人较真。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教训了那俩小子一顿:“你看,团支部副书记的尿都被你们吓出来了。”他们嘻嘻哈哈,一边认错道歉,一边说:“我还以为你们共青团员都是‘越是艰险越向前’呢。”
     
       知青刚来常闹些常识性的笑话,对家畜交欢总是看得津津有味。时间一长,开窍不少。于是,愤愤不平的男知青一脸淫邪地问女知青,为什么每家只养一只公鸡,几十只母鸡呀?狗是在打架还是在交配?春天深夜的猫为什么叫得那么揪心?
     
       那个时候,什么黄色的东西都看不到,人们穿的衣服的色彩比古代还单调。有一次,我在小李的铺盖下看到一张发黄的报纸,打开一看,有一张尼泊尔比兰德拉王后的照片,当即就被她的美丽惊呆了,传给大家看,他们也看得很兴奋,嘴上却把小李好好嘲笑了一番。
     
       一天,小刘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我们一个新发现,山上站着一匹五条腿的马!正当大家要起身去看个究竟,小芳突然亮起了她清脆的笑声,其他职工也都跟着大笑。我们被笑得莫名其妙,直到程队长虎着脸说:“腿你个!那匹马看到你小刘长得英俊,发情啦!”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会相信,牛马的腿中之物竟会粗长如腿。
     
       农场职工对性认识的普及、态度之随和常常让知青转不过脑筋来。我和小李与一群已婚妇女锄草,程队长的屋里人让小李猜谜解乏:“有个东西一拃长,一头有毛一头光,塞进去时呼呼响,拉出来时淌白浆。”大伙哄地大笑起来。小李和我想得都面红耳赤,不敢猜,小芳却脸不改色地说出了谜底:“哎哟,笑什么,笑什么,这个都不知道呀,真笨。是牙刷唉。”
     
       小芳的父母不是农场的职工,他们住在离农场不远的村子里。我曾去过那村子,那儿的生活更加艰辛。贫瘠的土地,破败的村庄,农民承受着贫困苦难的煎熬,每日弯腰辛苦地劳作,对生命的幻想渐渐地变成了悲伤的宿命,祖祖辈辈都这样无奈地承继着先辈的苦难。他们在贫瘠的山地上种油菜、山芋、玉米、稻子、麦子,都愿意把命运托付给国营农场,让我看到人们强烈的生存欲望和对命运坚韧的忍耐。
     
       那次去小芳父母的村子里,因为分场杀猪,分给各个队后,发现肉里有猪囊虫,通知我们不要吃,就地埋了。程队长却说,怕它个,照吃。在他的带动下,也有几个职工从食堂取走几块猪肉。知青们也很馋,但大家爱面子,只好暗自把口水往肚里咽。猪肉还剩很多,程队长叫我们给村民们送去。他特意关照,要给小芳的父母送一块。村民们明知肉里有猪囊虫,但对不要钱的肉,也都欢天喜地收下了。
     
       那年过年没回家。“四人帮”打倒了,但两个“凡是”还在,场里继续组织大家过一个革命化的新年。我在分场宣传队里拉小提琴,滥竽充数。小芳跳喜儿的北风吹,唱雪花飘。小李演大春,搂着小芳满台转,让我看得嘴上叫好,心里酸。
     
       小芳会拉二胡,对小提琴特感兴趣,满怀娇嗔地多次让我教她。我总是笑笑,半真半假地说,这可不是要饭的二胡。看着她因情急而红润的脸,我安慰她说,将来一定把小提琴送给她,如果有一天我回城的话。
     
       那年头,知青是狗的天敌。知青在农村干的最多的坏事就是偷鸡摸狗。一到冬天,所到之处,像闹狗瘟似的要死一批狗。我们那里也不例外。好在农村的狗,放养在外,又没有计划生育的指标,又没把那活儿给做了的传统,春风一吹,一片欣欣向荣的野外繁殖的景象。因此,狗的数量也不见少。
     
       夏天时,小刘见一小狗,看它好玩,便拿些剩饭喂它。于是这狗就天天来我们这儿。过了几个月,小狗大长。
     
       冬天农活虽少,人体的热量却需要大量的食物来补充,可我们的主食是中熟米外加辣油或老咸菜,肚里的油水严重不足,加之寂寞,嗅觉对荤腥的敏感突然大增。于是,打狗的主意就慢慢滋生了。
     
       一天,小李小心翼翼地试探:“要是把这狗宰了,炖一大锅狗肉,那该有多么好啊!”他摇头晃脑把最后一句的声调拉得长长的,极具煽惑力。众人听罢,个个像威虎山“百鸡宴”上的土匪一样地热烈附和。于是也由不得小刘了。毕竟,狗也不是他的。
     
       大家就计划在过一个革命化的新年时,把狗给宰了。看着即将成为肉汤的狗,大家那几天特别疼爱,都抢着多喂几口。可怜那狗哪知人心的险恶,开心地蹿前蹿后,仰着头,摇着尾巴,来得更勤。
     
       可杀狗这事并不简单。万一这狗是村里革命干部或贫下中农的,追究起来,罪责不轻,所以必须偷偷摸摸地干。要是像杀猪那样,嚎叫起来,让队长或职工知道,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伙一边看着摇头摆尾的狗,一边研究如何下手。打狗的招数有用棍子,用枪,用毒,用电……但都被一一否决。最后,看这一帮人确实不怎么高明,我忍不住说出了一个无声无血的经验,用绳套住狗头,两人一人拉一头,使劲一拉,往树上吊一个时辰,狗就死定了。
     
       大家一致叫好。说干就干,小刘好言好语地把狗哄到僻静处,套上绳子,和小李两人一二三,一下子就了结了狗的性命。剥狗皮时,我忽然想到,到哪儿去烧这狗肉呢?这个问题一提出,大家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知青平时吃队里的食堂,自己不开伙,没锅、没灶、没有柴盐酱醋。想来想去,职工中,设备齐全而又可能帮忙的,只有小芳。于是大家的眼睛一齐望着小蒋。
     
       小蒋平时台面上一本正经,革命口号喊得能冲破房顶,私下里却很“胎气”,即很讲义气、很够哥们儿。在打狗吃狗的问题上,他一直站在广大的知青群众一边。可让他出头找小芳,有点为难他这个当“官”的。
     
       小刘一看,火了,“操!关键时刻,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了。你不去我去。”没等小蒋说话,小刘就走了。大伙等了一袋烟的工夫,只见小刘春风满面地回来了。
     
       元旦的晚上,演完节目后,狗肉也烧好了。大家趁着黑黢麻乌的夜色,把烧好的狗肉悄悄从小芳的厨房运到我们的房间里。一瓦盆狗肉刚端上来,正要下筷子,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拍得震天响,吓得胆小的差点翻窗而逃。
     
       开门一看,一群女生在小芳的带领下吵吵嚷嚷地涌了进来。真是闻到狗肉香,神仙也跳墙!“二吨半”一进门,叉着腰,大着嗓门嚷道:“吃独食呀,真不够意思!”那年头,遇到这种事,叫见者有份。小李赶紧关门:“轻点声,轻点声!”
     
       小王也骂小刘:“你这小炮子子的,有好吃的就把老娘忘啦!”
     
       平时貌似文静的几个女知青已经上桌,趁其他人斗嘴的工夫,先自下筷了。其余的人也一拥而上。那一夜,对酒当歌,尽兴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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