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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激情岁月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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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咩”——是插队的知青给起的外号。这外号不洋不土,不雅不俗,其名其人奇同——北航的高才生真会起外号。老咩姐是上千万上山下乡的知青中至今仍留在当地的极少的人之一。老咩姐的故事若是从她小时开始讲,恐怕是十个“一千零一夜”也讲不完,当然这个故事还得是她本人讲,而且只要她还在人间,这个故事就会像电视连续剧一样演变得让人理得清、放不下。
     
       老咩姐出口成章,七七年冬夜遇狼是她一生中最惊险的遭遇之一,兄弟姐妹一直希望她写本书,但是老咩姐为人处事低调,宁愿天天写日记,也不愿意做些扬名立世的事情。现如今老咩姐也已经年老不事牧业几年了,收入较兄弟姐妹少了许多,生活过得清贫,只有思想是取之不尽的财富。我们再三说服她,“没准还可以挣些稿费贴补家用。”我如是说,老咩姐终于把她深夜遇狼的遭遇写了出来,几乎是一气呵成,不需整理,几乎是一字不改,甚至连标点都恰到好处,就可以直接拿来发表,可以见得老咩姐的文字功底确不一般。
     
       冬夜遇狼
     
       一晃三十个年头过去了。一想起当年深夜遇狼的遭遇,至今还觉得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那也是在这个季节。初冬,由于没有积雪,牲畜还不能进入冬营盘,只能在秋冬过渡时期的过渡草场上扎营放牧。我们那时放着队里的一群牛,没有邻居,但远近有着许多许多的艾勒——人家,心里明白这点,所以虽然独处,倒也怡然自得。
     
       天气非常晴朗、温暖,一点不像冬天,而像明媚的春天,令人心中充满美好的感觉。前几天曾下过几场不算小的雪,可是三天之内就化得没了踪影,连阴坡的雪都没剩下一点。空气格外地清新,生活格外地幸福。
     
       可是那天突然下起大雪。没有风,只有雪下得铺天盖地,霎时间白茫茫一片了。“这雪下不大,越是来势凶猛的雪,停得也快。”我丈夫前达门这样说。我们满怀信心地等着雪过天晴。可直到太阳落山雪也没停。雪一直在不停地下着,夜里又刮起了风。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远近都是白皑皑的。整个草原覆盖着一尺厚的积雪,而且都被风刮瓷实了,蒙古包两边的雪被风刮起了两脉“喜马拉雅山”。雪已经停了,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不肯出来,令人感到沮丧和凄凉。
     
       前达门想着他弟弟依登扎布家可能被雪困住了,便去看他们了,不一会儿回来说:大队紧急通知全部搬家。放羊的人家先搬,放牛的人家没事都帮着放羊的搬家!
     
       前达门负责帮依登扎布搬家,明天回家后装车,后天我们也该进冬营盘了……
     
       牧民们搬家是极迅速的,一时间所有人家都变成了一串串的勒勒车,艰难地在厚且硬的积雪中缓缓地向西进发。只剩下西北方向放牛的阿尔斯楞家的蒙古包隐隐约约地看得不甚分明。
     
       晚上我做好各种准备工作:把粪箱(牛粪羊粪是牧民的燃料)装得满满的,包顶盖得严严的,门拴得紧紧的——在黑盘子上单独过夜,我心里有点紧张和害怕。两个孩子大的才三岁,小的刚一岁半,吵吵闹闹的总不肯睡。我打开收音机听电影录音《暴风骤雨》。“文革”刚过去,听电影录音是唯一的欣赏与娱乐。我听得津津有味,无奈两个孩子吵得人听不进去,于是大声呵斥他们。
     
       《暴风骤雨》播完了,儿子个图已经睡去,女儿托娅睁着眼睛似乎还想听点什么,我吹了蜡烛对她说:“睡吧,都十点半了。”她睡了,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瞪着夜里的黑暗。
     
       于是又打开收音机,随便调了个台,里边放着好听的朝鲜歌曲,令人心醉神怡……
     
       突然,我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凄厉的“呜”的一声,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下意识告诉我这是狼嚎。我关上收音机打算再听个究竟,也许我太紧张,是一种幻听?
     
       没有任何声响,我竖起耳朵,还是没有声响,托娅却发问了:“阿娘,什么声音?”
     
       “噢,没什么,可能是牛群回来了,是牛在叫。”我强压着恐惧,用镇静的声调安慰女儿,“快睡吧,都过十一点了。”女儿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真正进入梦乡,我大喘了一口气,只要孩子们睡了就好。我听人讲过,孩子的哭声更易引起狼的兴奋。
     
       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有黑夜的寂静。我反正是不能睡了,于是起来点上火,点上蜡,找出皮裤和皮得勒(即袍子)穿上。我怕得浑身发抖,把菜刀斧子等各样武器都放在最方便的地方。我喝了两碗热茶压惊,然后坐在温暖的烟雾中——等待着一场残酷的战斗。
     
       整整过了三个小时,两点钟,我又听到一声“呜”的嚎叫。“战斗开始了。”我心里判断着起码有两三只狼,狼嚎声越来越近,愈来愈此起彼伏,我想起了我的收音机,于是打开放到最大音量。不管他美国之音还是靡靡之乐,只要能帮我吓退狼!果然有好长一段时间外面的吵闹声消失了——真的被美国人的声音吓跑了。我很高兴,看看表,快四点了,六点天就蒙蒙发亮。想这些恶狼也只有两个钟头的时间,我不由得勇气倍增。
     
       狼们大概有所领悟,又开始折回门外,嗓子里发出咝咝的声音。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家的狗,因为此时正是狗的交配季节,很是兴奋了一阵:有了狗就能保护我们!后来才知道我家那只没出息的母狗,原来彻夜未归。狼们要行动了,它们开始在蒙古包周围跳上跳下,抓挠蒙古包。我急中生智,拿起个装牛粪的破盆,右手握着粗擀面杖一阵乱敲。外面又没了动静。狼们都跑开一段距离,试探着、轻叫着,我不停地敲着破盆,收音机也在助我一臂之力,不停地嚷嚷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狼们又反应过来了,于是又一次袭击开始了。狼在外面抓包,我心里有点发毛。尽管这蒙古包木头骨架很结实,外面还裹有两层新缝的包毡,两层毡子中间还有一层厚牛皮纸,它们要想冲进来也得费上一些时间,但狼的铁嘴钢牙是出了名的,木头和毡子怎奈它何!
     
       看到两个睡得正酣的孩子,我一筹莫展。我死不足惜,可是他们……一想到前达门回来看到的是我们的白骨,我真不能甘心。看到包西边那个半立方米大的红箱子,我有了个自欺欺人的主意:“万不得已时就把他姐弟俩锁进去。天快发亮了,狼们还没弄破一层毡子,我一定与它们巧妙周旋,争取时间,让它们只有吃我的时间而没有吃孩子的时间。”
     
       我这样想着,又奋力敲起破盆,“砰砰砰砰”,外面动静暂停,我烧着一根尺把长的木头,从包上的瞭望孔向外望去,仍旧漆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收音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声音,那时可能全世界所有电台都休息了。我大声对着空气说话,代替收音机助我自己,给我壮胆,吓退“敌人”。
     
       狼们已觉察了我的空虚无助,又轻嚎着撕扯着我的小包,有一只好像还到了顶上,正在奋力地要挠开顶毡从天窗钻进来。它们也在抢时间,因为黎明就要到了。
     
       我们都在争取时间,所以全都格外亢奋。我不停地与空气大声交谈,不管这还有没有意义,手下使劲敲着我的破盆。这时我没有恐惧,只有一个念头,天一亮它们就得退兵!
     
       狼们时而呼啸着抓挠一阵,时而害怕似的躲到一边去“商量对策”。我听得见它们在离包不远的地方嘶叫着、跳跃着,再回转过来要攻破这个堡垒……
     
       我抵抗着,拼尽全力抵抗着,几乎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意识。突然我感到外面没动静了,既不抓也不嘶嘶叫了,什么声息都没有了。“狼群退了!”我情不自禁地大声说道,接着去窥视包外。只见外面已经很亮了,还不敢大意,又等了二十分钟,天大亮了,什么野兽也不敢再猖狂了。于是我打开门,打开顶毡,把烟囱从天窗口伸出去,又架起一炉旺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去看看。到处是硕大的狼爪子印。后来前达门回来听了我的述说,自己也视察了一番,说:“看这些爪印像是一大群狼来了,可是绝对不会是一群狼,因为如果遇上群狼,你们娘仨就连骨头都不剩了!还能跟我讲述这个故事!”
     
       所以直到如今,我也不知我遇到的是两三只狼还是一伙狼。那年是有名的土本勒组特,也就是说像钢铁一般坚硬的雪灾,牛成群地饿死,光我们队就损失了三分之二的牛。
     
       苗圃的小五奉大队之命来帮我们搬家,同前达门一起听了我的遭遇。她的反应更邪:根本不可能!姨,根本不可能!你在说笑话,真碰上狼的人非疯了不可!
     
       这件事渐渐传出去了,很多牧民都夸奖我:有智有勇临危不乱。苗圃的人却仍表示怀疑:真遇上狼,一个女人还不得吓出毛病来。
     
       可我自己知道,智勇双全也好,临危不乱也好,反正从那以后很久我的心都在嗓子眼里提着,归不了位。耳朵里白天黑夜响着那凄厉的“呜”的声音,几个月后才恢复了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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