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误会

     哨音响起的同时，橘色的篮球从旁传了过来，大介接过球直接转身运球上篮，两步接近篮下轻盈跃起，篮球高举过头顺势送出，但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
     投掷力度过大，篮球飞过篮筐斜着撞在篮板上，发出一声轻响反弹向一旁的观众，却是直接被蹲在场外一个穿着白色球衣头戴吸汗带的队员轻巧接住了……
     虽然众人对石川大介没抱有什么期望，但如此出师不利，开场就失手，观众中却还是不免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嘘声。森田身边那名骂大介怪胎的女生更是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嚷着“什么啊，这叫什么啊？”
     众人的嘘声让大介很是尴尬，脸上顿时发起烧来，愣在篮板下挠挠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那接到篮球的人见状，微笑着站起身朝大介走了过来，食指顶着飞速旋转的篮球，到了近前啪的一声将之抓住递给大介，“姿势很漂亮，就是肩膀有些僵硬，手腕再放低一点应该就能进了。”
     面对这人的正确指正，大介虚心接受，接过球后看着对方转身走向场边，看背影个子和他差不多，一身整洁的白色球服，上面的号码是04，大介对这人没什么印象，猜想八成是篮球队队员。
     可一旁的森田惠美却识得此人，因为纯夏的特殊喜好她对传说中遍地JQ的篮球队有一定了解——泽田润，校队中的第一控卫，同时也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有着精准的洞察力和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球技出色，是校队主力中的主力，也就是俗称的“王牌选手”的人物，性格很扭曲，平时一副和蔼可亲、宽厚待人的温和样，一旦穿上球衣摸到篮球立刻换个人似的严肃，他鲜少夸赞人，尤其是穿着球衣的时候笑脸迎人……
     没注意到森田诧异的表情，拿球在手中转了转，走回到罚篮线外站定，大介先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试着集中注意力，不去理会周围的噪杂，尽量不去想那枚戒指患得患失，渐渐的，他平定下了心绪，清明的眼中此刻只有正前方的篮筐……
     森田紧张的注视着大介的一举一动，毕竟大介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这次要是也不成功，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就在森田惠美担忧的皱起眉的瞬间，球场上的大介突然之间动作了起来，几步运球快速冲到了篮下，还是像刚刚一样的上篮动作，只是这次更注意自己腕部动作的大介已然忆起了打球的感觉，左手抄球腾空跃起的瞬间切换到右手，扬起手轻轻一送……
     篮球丝毫没有碰到篮板或篮筐直接坠入篮网，入球时那刷的一声轻响竟也听得清清楚楚。
     不等众人叫好，大介又再抄球手中，旋转脚跟，身体略微前冲啪啪几下运球回到三分线外，速度快的竟好似瞬间而至，众人屏息间，他站直身躯转身一个跳投，甚至连刻意看一眼篮筐都没有，橘色的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刷的一声坠入篮网。
     两次进球前后也就不过十几秒钟，一系列动作堪称十足完美而流畅！
     众人几乎全被他如此出乎人意料的表现惊得闭了嘴，大介没有留意到周遭气愤的突变，而是表情异常严肃的奔到篮下再次抄球手中，视线始终不离篮筐，从他如此专注的神情来看众人不难猜到他的下一个目标。
     啪啪的运球声响此时异常清晰地响起在众人耳畔，而完全陷入自己专注的精神世界的大介，除了运球的声响，甚至都能听见自己浅浅的呼吸声，一呼，一吸，绵长而缓慢……
     当脚步退回到三分线后，大介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运球的节奏突然加快，下一瞬，他大步跃出，在距篮球架三四米远时高大的身躯已然跃起，拿球的右手同时也高举了起来——随着“嘭”的一声轰响，那颗圆润的橘色篮球被其以雷霆之势重重地灌入了篮筐之中！！
     与此同时，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爆发出的阵阵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和叫好声！
     大介将球灌入篮筐之后，抓着篮筐边缘的手一松，缓缓落地，然后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没等站稳就被猛冲过来的人拉住手臂，激动兴奋的声音大喊着他的名字。
     “石川！石川同学！！你做到了！你竟然真的做到了！？FOLLI、FOLLI FOLLIE是你的了……！！”
      森田惠美兴奋的冲到大介面前，手中拿着大介赢来的战利品，将那个戒指举得高高的，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灿烂，简直比她自己的事还要激动。
     大介看女孩如此亢奋的神情腼腆一笑，看看那个因为丢了压轴奖品而露出肉痛表情的学长，扬声问了句：“我可以拿走它了吗？”
     后者虽然五官纠结到一起，皱的像个包子似的，但最终还是咬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它是你的了。”
     话落，大介终于露出一个堪称阳光十足的笑脸，一排洁白的牙齿更衬得那浸着汗水的麦色皮肤是如此的活力四射。
     然而抬手刚要拿过森田手上的戒指，不经意间大介的视线透过人群间隙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抬起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大介眼中原本的笑意顿时被惊喜所替代，也顾不上其他，拨开人群朝那人影奔去，同时高声喊了句：“松本先生！”
     石川大介转身离开的同时，那丢了昂贵奖品面露心痛表情的学长默默看着那人影消失在人群中，不甘不愿的走到自家队长的面前去认错。
     “泽田队长，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憨傻的小子竟然那么厉害……那FOLLI FOLLIE我……我赔给你好了……”
     呜呜……那本来是他从队长大人那堆收藏品中借来充门面的东西啊啊……他的钱，他挨累了一上午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这么悲惨的没了……
     “……罢了，愿赌服输，有输有赢才是赛场……”泽田润看着那名少年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了句。
     殊不知他话一出，那脸皱的像包子的钱串子男立刻丢弃那副天塌下来的灰暗模样，狗腿兮兮的凑过来问了句：“你……你的意思是你不用我赔？”
     听到某钱串子的问话，泽田润收回视线，看着因他的注视而不自觉又紧张起来的小子，面无表情的问了句：
     “森也，你觉得那小子如何？”
     却不是对着面前人发问，目中无人一词真是被这人发挥到了极致，奈何他眼前人就算对这常将他当空气的队长颇有微词，却还是不敢当面抱怨什么。
     “有点意思。”
     自动将泽田的话揽过来回答，话落，一名窝在众人身后角落位置的男子倏然间站起，走到泽田润的身后，高大的身影立刻将身前背对着他的人覆盖。
     一头冲天火红的碎发，嚣张的一如其性格，不论上挑的眉眼还是壮硕的体格都在在昭显此人绝不友善的匪类气息，但那身刺眼的白色球衣却很好的收敛了他性格中的乖戾。
     看到此人，某钱串子下意识的一哆嗦，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见那人旁若无人的勾住队长的脖子却被其面无表情的一手肘拐的表情扭曲，脑侧黑线一条条。
     队长大人，那……那可是个出栏的野兽，您这样暴力……妥当吗？
     “阿部，戒指的事我可以不予追究，但……我要你三天之内将那小子的资料递到我手上……”
     呃……猜就不会那么简单就算了，某钱串子宽面条泪(╥﹏╥)。
     三天？队长大人，你这是诚心为难咱是吧，唉唉，欠人钱财他也没得选择了……
     石川大介追着那人跑出好远，不料不喊也就罢了，他一喊松本让转身就走，而且速度不慢。大介纳闷他既然来了，看到他为何不打招呼反倒逃逸。
     此段时间校园内到处都是人，几乎每个学生摊位前都挤了十几二十个，将中间本就不甚宽阔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丝毫不逊于庙会的人海场面，大介眼睛紧盯着前方那听到他呼喊越走越急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看丢了，同时艰难的在人流中前行。
     直到快到了大门口，一处人较少的临时停车场，他才追上松本，大手一把抓在男人的肩头，喘着粗气不解的问了句：“松本……先生？您要……走了？”
     就算临时有事要离开，也可以打声招呼再走啊，他喊他喊了不下十声，为什么装作陌生人一样都不理他，虽然性格敦厚的大介不会生气，可面对男人明明看见听见却视而不见的冷漠态度不免感到受伤。
     而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松本，即便是被搭住了肩膀却也还是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是冷淡的应了声：“嗯，有事。”
     不肯给个正脸的奇怪行为让大介疑惑对方情绪有些不对劲，以往两人相处，就算再不耐，松本却不会不礼貌的连个正脸都不给。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大介收回手喃喃自语了句。
     谁知本来毫无反应的松本在听了大介这句话后浑身不自觉的僵硬住了。
     他做错？
     不！明明，就是他擅自迁怒于这个老实的孩子……
     没有理由生气，他有什么理由生气呢？
     对方本来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孩，会和女孩子那样亲近是很正常的事，会送对方礼物也是很自然的，而他本来不是也乐见这种情形的发生吗，他希望他能脱离他的生活，希望被打乱的生活回归到以往的步调中，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心，纵然那种生活没有他想要的温暖。
     “你没有做错，是我的错，都是我……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松本依旧没有回头，僵硬的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手却无意识的攥成了拳头。
     大介几乎是被他的话直接劈在了原地，完全的呆愣住了。
     什么意思？他说不要再去找他？为什么？两人之前不还相处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
     松本不等大介有所反应，便掏出车钥匙打开了车门，可还没坐进去却被对方一把拉住了手腕，和藤泽耀一先前抓的是相同一个位置，然而带给他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从少年那汗湿灼热的手心传来的是几乎要将他内心灼伤的体温。
     不由自主的被对方扳正了身体，少年受伤的表情让松本下意识的止住了呼吸，心狠狠一疼。
     “为什么？松本先生？我从来就没觉得你有任何过错，我只是……我只是……”仿佛看出松本的决绝，大介明显慌乱起来，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挽回两人本就脆弱的关系。
     知道少年不善言辞，他急的满脸通红的模样是那样的惹人怜爱，松本看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结巴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表达不满情绪的大介，觉得自己无比残忍，这样单纯的人，这样干净的灵魂，这样朴实直接的感情，要是被毁了还有重新振作的可能吗？
     内心好不容易冷硬下来的一角因少年痛苦的表情又再产生裂痕，松本让本就不是个善于拒绝的人，尤其是拒绝他明明喜欢却偏偏不该喜欢的人。
     对，喜欢，他承认了，没什么好怀疑的，他确实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孩子。
     再次见到记忆中的那个人，重逢没有预期中那样惨烈，纵然内心尚有一丝犹豫，可那丝犹豫在面对阳光少年对那女孩展露笑脸时完全不翼而飞了。
     强烈到自己无法自欺欺人，装作毫不在意的嫉妒情感充斥胸间，看到少年用以往专属自己的朴实笑脸面对女孩，松本心里竟会产生一种令他也恐惧的独占欲和三年前那人说分手时的绝望，那种情感来的如此突然，仿佛一直压抑在心底等待着宣泄的时机。
     他以为自己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他以为自己足够理智在面对这样干净的灵魂时可以不受对方的吸引……可笑的他以为，一切，都只是他以为而已……
     才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啊，为什么却像是认识了，爱恋了十几个年头……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伴随着那销魂一夜而来的，是他想控制也控制不了的情感流失，松本到此刻也不愿承认，明明自己是猎人，怎么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猎物，被猎了身也就罢了竟然连心赔到了对方身上……
     殊不知，早在两人相遇的那一夜，那闯进自己眼中手足无措的单纯男孩，让他跌入的已不仅仅是“一夜情网”，而是在悄无声息中失了心，定了情。
     “石川同学？那人……是你的朋友？”
     然而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突兀响起的一个略带好奇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各自的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