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沦陷-三十章 裴氏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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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透过办公室里的百叶窗在土黄色的办公桌上留下斑驳的阴影,透窗而过的柱状光晕中甚至可以看得到其间飞扬着的细小灰尘。
        柯尘就坐在靠窗的那张办公桌面前,窗外照射过来的阳光搭在了他的一半袖子上,浅且薄的光晕从肘部到手腕一圈圈地晕染过去,看得裴晟眼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人,心里也只剩下了“好看”这么一个词。
        
        轻叹了一口气,柯尘看向了裴晟,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就急急忙忙地堵死了所有说辞:
        “我不要回家,要不然我爷爷会说我‘没出息’胖揍我一顿的!……
        “我身无分文,你不能赶我去睡马路的……”
        “我表哥说:‘借钱可以,抽二还十二;借宿不行,赶紧滚蛋’……”
        
        略带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柯尘说,“你……算了。什么是‘抽二还十二’?”
        裴晟委委屈屈地伸出了右手,翻了翻后说,“借十块钱,”大拇指和食指组成了“八”字,“抽走两块钱给我八块钱,”手掌耷拉了下去,“到期还他十二。”
        “这种钱有人会借吗?”柯尘快速地心算了一下,随即被那个钱滚钱的数额惊了一下。
        裴晟扭捏地笑了笑,“听我爷爷说,我们家还做过‘抽三还十四’的买卖。”
        柯尘默然:好吧……你们这群奸商……
        
        成摞的书册被规整到了裴晟面前,柯尘用下巴点了一下,“走吧……这节课下课后,几个同事都会回办公室。”
        “啊,亲爱的!”裴晟立刻一副大为不安的样子,“是要把我介绍给他们吗?……来,看看我哪里不帅?好紧张啊……唔,我要拜托他们照顾你……”
        柯尘理都不理他,拉开门直走了出去。
        “等等我……”裴晟紧赶了两步,一急之下,立刻惯性定律地口不择言起来,“我送你回去。”
        “好啊,”柯尘闻言后果然在门口站定了身子,笑得分外柔和,“裴大少爷,你要怎么送我回去?”
        “怎么送我回去”六个字,咬音清晰、重音分明。
        
        思及自己的身家现在只剩下一张身份证后,裴晟干笑两声,“那个……呵呵……哈哈……”然后突然福泽心灵,“我背你回去!”
        单手虚按了门框一下,柯尘用右手手背掩住了半张脸,“……拿着桌子上的作业跟紧了过来。还有,闭嘴……”
        
        平心而论,柯尘的确是一个很容易心软而且很愿意先退一步忍让别人的人——前提是,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之上。
        也许,有时候会退让得太过厉害一点儿了,以至于会有“不进反退”情况的出现。
        
        柯尘住的地方是很平常的三室一厅,平常到让还未进门的裴晟呆立半天,“……这里,是你住的地方?”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我住的地方难道还会是你住的地方?”不轻不重顶了他一句后,柯尘面无歉意地看着他,“抱歉,我从没想到会来客人,所以只有一双拖鞋,所以……”
        “……我,”裴晟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真正羞涩起来,站在门外踟蹰着不敢进门,“我光着脚的话……也很脏……”
        
        愣了一下,看着门外站立着的男人脸上露出来的局促和做错事儿才会有的忐忑,柯尘略有突兀地想到了自己之前拿到手中的那张身份证——原来,真的是半年前满的18岁啊。
        然后,心里又是止不住的一软,虽然只是轻轻地。
        
        递过去一套浴衣,垂下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柯尘淡淡地说,“去洗澡吧。”
        某人立刻狂喜,抱住手里的衣服不撒手地按紧在怀里。
        “……,”这种狂喜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和外露,以至于让已经熟悉了此人思维模式的柯尘不得不加上一句,“全新的,我没有穿过……所以,裴少爷可以停止你的意淫了。”
        “可是,”裴晟脸上还是一股子梦幻的神情,“送人衣服的隐含寓意就是要亲手给他脱下呀~”
        “不是送你,只是借你穿穿。”看到他那一脸欠揍的表情就想反驳他,柯尘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的话。
        “那就是我穿过的了!!!”——这跟你穿过了我再穿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洗澡去了……”——和这种人较真的才是白痴。
        
        等到裴晟洗好澡后兴冲冲地出来,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客厅桌子上的一张小纸条:“有事外出,已叫外卖。”
        
        柯尘是应邀外出的,邀请人是一位因为八卦闻名遐迩的酒吧老板,邀请地点在一家叫作HELL的酒吧。
        “很高兴你会来,”穿了一件嵌银丝无袖长衫和暗棕色皮裤的贝少热切地向来人打着招呼,“Surprise~”
        尽管是迎着阳光走到酒吧里来的,柯尘脸上仍然是略带着阴沉沉的不喜,“难道是你家店里的MB全部炒了你的鱿鱼,所以你作为老板也不得不出来接客了?还是说店里的MB生意做得太好,所以身为老板的你也出来兼职了?”
        这话,嘲讽的却是对方的衣着了。
        
        一杯鲜榨果汁被推到了他手边,贝少轻笑着,丝毫没有因为他之前的话动气,“老师,你也是这样和你的学生对话的?”
        “这儿又不是课堂,你也不是我的学生。”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柯尘伸手把方口的玻璃杯拿在了手中,“既然你还知道我是老师,那么现在就是在占用我批改学生作业和拟定教案的时间——我想,你应该还是有这种自觉的吧?”
        
        “好了好了,即便是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也不用始终摆出这样一幅难看的脸吧?”贝少无奈地耸了耸肩,“请了你四次,只有这次应允了……究竟是我的诚意到了,还是有什么比我更难对付的……”
        “没有。”柯尘打断了他的话,言辞肯定。
        
        现在是刚刚正午前分的时刻,准确地说来,酒吧里还没有开始营业。
        叫来了一个吧台生低声安排了几句,贝少从吧台里走了出来,“走吧,我请你吃饭。”
        “你这里,只有酒品饮料和一些甜点吧?”柯尘看着他,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不耐,“三番五次地让我过来,只是为了请我吃次饭?”
        “你啊……”贝少颇无奈地叹口气,“只好提前拿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又回了吧台里,推开后面的侧门走了进去。
        
        等到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托了一个系着大红色丝带的方盒,“生日快乐,柯尘。”
        柯尘愕然,“今天是我的生日?”
        “好像是,”酒吧老板的脸上呈现出了很少出现的沮丧表情,“明明是半年前你为了纠正自己的年龄已经快要到32岁的事实向我说出来的……我特意起了大早亲手做的爱心蛋糕……”
        “……,”沉默地看了一眼被包装得不比主人花里胡哨的蛋糕盒,柯尘舒了一口气,“谢谢……我好像没在意今天是什么日期。”
        刚要伸手去拿蛋糕,他又停了下手,“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是你做的?”而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的目光又变得怀疑起来,“……那,能吃吗?”
        “嗨……”贝少不满地说,“每一个尝过的人都会交口称赞的好不好?……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家里的宠物犬先行品尝一下。”
        柯尘往门外走的脚步闻言滞了一下,“……你说什么?”
        “哎呀,不小心说出来了啊。”和他相携外出的酒吧老板说出口的话里没有一丝道歉的诚意,“一会儿再慢慢说吧,先去吃饭。”
        
        他们去的是一家正宗的苏菜馆,这家菜馆著称于食客的便是特色饮品。
        “木樨香露,”贝少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这可是《红楼梦》里贾宝玉喝过的东西。”
        “只是假借了名号罢了,”柯尘瞥了一眼贝少,“难道是你想打这家店的饮料配方的主意?……还有,你可以放下我的杯子,去喝自己的苏打水了。”
        轻笑一声,贝少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推到了同来的友人面前,“我开的是酒吧,要卖也是卖酒水……你总是对人这么拒之千里的吗?”
        杯子被轻巧地带过,滴溜溜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旋了半圈后被修长的手指握在掌心,柯尘对着贝少温柔一笑,“那就来做我的宠物吧?我会用我的全部……”唇边的笑意变得浸染上绯意起来,“……来接纳你,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
        “不了不了,”贝少顺势伸过右手,坦然地接受了柯尘用唇角抚过他指尖的蹭印,“我可不想被……唔,”他止住了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转换了话题,“不过,你从夜色里出来,去做……老师,还真是我没想到的事情。我以为,你会在夜色里呆到……”
        “一辈子?”柯尘接下了他的话,“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实吧?调教师是年轻的职业……相貌、气质、年龄,这些最外在的东西,反而是调教师最初所依仗的工具——毕竟,人类最开始的相信是来源于自己的眼睛,外貌永远是最初始的印象加分。我能做调教师10年,20年,甚至30年……但是,之后呢?总会有韶华尽逝,连鞭子都挥不动的时候。而且……”他停了下来。
        起身去反锁上包间的门,再重新回到座位上的贝少轻轻地说,“你大可以随意对我说点儿什么,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安静的倾听者。”
        
        “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不需要你下这种保证。”柯尘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细长的、略带着苍白色,掌缘和指节的关节处,有着凸起的薄茧,“再怎么标榜自己有原则,”他虚握了一下手,像是在握住了拟想中的鞭子柄端,“在我手里也毁坏过不少清白……”
        贝少沉默了起来。
        “我和你之间的几次争端,不就是源于此?”柯尘松开了手,随意地弹了弹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种事情,做一次是刺激,做两次是新鲜,做三次是过瘾……做得再多,就是枷锁和负担,而附带之前的定语是‘罪恶’。”
        “……我能理解。”端起来杯子喝了一口水,贝少清了清嗓子,“也知道最近几年,你出手的越来越少……就像前段日子闹得沸沸扬扬彭家少爷那件事。”
        “其实不必同情的。”柯尘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和林业的私交据说很好……你可以这样子地去问问他:‘在你手上,被染黑的灵魂应该如何计数?’”
        贝少又一次地沉默了起来,根据自己和那位男人的相处经历来看……这些,的确是事实。
        
        “我一直都觉得,”柯尘用右手的指节揉按了一下眉心,然后支在了下巴上,唇边的笑容却是淡淡地在加深,“我们这种人,总会有报应的……所以,为了少受点儿报应,就离开夜色了。”
        话说到这里,却是戏谑的语气又偏多了起来,语意中的真假参半,让人摸不清他哪句话是出于真心,哪句话又是玩笑之语。
        
        “既然这么说,一开始……”贝少问了个开头,又止住了话。
        “因为……”柯尘笑了笑,也接口了半句话。
        “因为什么?”这句话,问得倒是有点儿急了。
        “我怎么知道?”无辜状十足地摊了一下手,柯尘说,“我又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笑了笑,贝少低声开着玩笑,“牙尖齿利。”
        
        “过奖了。”柯尘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除了卖弄你做的蛋糕,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儿吗?”
        言下之意,已经暗含了请辞之意了。
        
        “还有一点儿小事儿吧……”贝少笑了笑,颇带了点儿无奈之意,“虽然这么做有点儿多事儿,但是既然我知道了,总要告诉你才会心安。……裴晟,现在在你那里吧?”
        “是。”柯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你……消息一向迅速而且准确。”
        “这倒不是什么难以打听的事情,”贝少摇了摇头,“稍微关注点儿本市新闻的人都会轻易知道的……一个月前,裴氏的高层管理权已经变动了一次;今天,又是大变:裴家那位老爷子重新走到台面上管理裴氏,更是亲口说要‘逐裴晟出家门’的话,但是之前被夺走全部职权的裴衍并没有重回公司。今天上午的股市,裴氏的股票已经因为这个消息跌了将近5%;但是临近中午,裴氏又连发布了三条利好消息,卡在11点20几分的时候,硬生生地开始回拉股价。……所以,现在大家都在猜测的是,裴氏的下任董事长会是谁”
        
        用手指节奏地敲着桌子,柯尘像是在感慨一样地说,“……还真是,令人动容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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