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沦陷-二五章 安慰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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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白的医师服在男人的腰间勾勒出有力的腰间弧线,他走到窗边,放下窗帘——修长的手指被透窗而过的阳光染上了一层明澈的光晕。
        然后背转过身,半靠在窗帘上,冲着病床上的柯尘微笑,“好像我离开夜色以后,你就越来越狼狈了。难道是,我的离去把你的好运气也一并带走了?”
        柯尘哑然,想过之后却又不得不承认男人这半开玩笑的话中,的确有着几分道理,“……你呢?我记得你是脑外科的医师吧?难道是,下调到外科来主刀了?”
        “你在享受着公费医疗,而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林业走到床尾处,坐下解释道,“不幸的是,自从我坐上院长的位置后,柏董好像把我这家医院当作了他的私人医护组织;幸运的是,柏董出手得相当大方……”他细细地看了柯尘一眼,“失望了?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那位小情人?”
        
        被这句话狠狠地呛到了一下,柯尘无奈地用手指按了按眉心,“……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恶俗的词语?……猛地听到从你口中说出的这种话,还真是能让人从胃里开始发麻。”
        “抱歉,”男人诚意极少地笑了笑,“我这是替他人问的……”
        
        被窗帘拉上的房间里没了那种耀眼至极的阳光,伴随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着桌面上的大篮鲜花香味,倒是营造出了三分可以称得上静谧的气氛。
        “都只是些皮外伤,那孩子的刀工不错。”林业推了推眼镜说,“为你主治的医生在手术台上大为惊叹,说什么再深一分就是‘开膛破肚’了……这种人不来学医真是一种人才的浪费。”
        “……你可以动用你的院长职权和柏董的以势压人来让那位‘人才’来做你的助理医师。只是到时候,你就必须时刻注意着自己在手术中面对的会是一盘大脑切片。”柯尘略带着讥讽,没好气地说。
        “不错的建议。”林业笑了笑,“倒是你……先提醒一下,伤口愈合以后,疤痕很难完全消除……因为创伤面被人用指甲撕裂开的痕迹比比皆是。”
        “不错的结果。”柯尘倒是对这个不以为然,“可以看成是‘十’字型的纹身……有时候,能够以‘存活’的姿态留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足以让人满足和欣慰的事情了。”
        
        “你……”林业单手取下了眼镜,在指尖上把玩,“跟之前相比,的确更实在一点儿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柏董让我转告他希望你继续留在夜色的意愿,你的意思呢?”
        “Loren足以独当一面……林业,夜色里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柯尘没有回视林业的目光,反而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些足以作为承担的东西,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你从来都是天真的。”林业毫不客气地说,“一个妄图连自己都一起欺骗的人,小心欺骗到最后连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哪里才是真实。”
        “那你呢?”柯尘立刻反唇相讥,“有什么资格评价我?一个妄图连自己都一起控制的人,小心控制到最后连自己都失控到一塌糊涂。”
        
        “我们,没必要每次都这么针锋相对,彼此找准了对方的弱点后再狠狠一击吧?”半响后,已经重新带上了眼镜的院长大人先做出了让步,“互相嘲讽了这么多年,以至于我都忘记了其实自己比你大了5岁的事实……那么,作为兄长,”男人的薄唇上勾了起来,“我应该对你做出忍让。”
        “不不不……”柯尘呻吟着做出了坚定的拒绝,“我情愿自己再被划上六刀也不愿意被你充满着‘兄长自觉’地‘关爱’着!……你会想控制住我每一根头发的走向位置的!!!”
        “彼此彼此,”林业上勾的唇线又抬高了几分,“如果我弟弟像你这样‘装模作样’、‘心口不一’,我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一顿鞭子抽改了他。”
        
        互相用瞪视的目光扔了对方一阵眼刀后,柯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醒悟起来,“……喂,K大人,好像你比我大的不是5岁而是4岁吧?”
        “有什么区别吗?”林业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依然改变不了我比你大的事实……柯尘,我好像也是在32岁的时候离开的夜色。”他好像真的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收起了语言中的尖锐,“忍让”了起来,“连你都走了,看起来是……我们的时代,真的已经过去了。”
        听了这段话后,柯尘也沉默了起来……在突然静寂下来的气氛里,仿佛能够听到卷啸而去的岁月在耳边留下如同断金般的裂空声。
        那些一起共事过的日子,那些意气相争时的对峙,那些同样执鞭行走在黑暗中的过往……真的,已经成为并且只能成为了曾经。
        
        “我记得,”林业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了口,“我们最初的交恶来自于你明显外露的敌意……我想,现在的你,能够有足够的豁达来告诉我当时的原因吗?”
        “没什么,”从思绪中回神过来的柯尘疲惫地闭了闭眼睛,“你比我晚到夜色,却用了比我少的时间坐上D区主管的位置……人类难以摆脱的嫉妒心而已。”
        “哦?”林业挑了挑眉,抬着下巴气势很足地看着柯尘,“只是这样子?你我什么时候看重过那个主管的位子了?”
        “……,”柯尘回视着他的目光,半天后皱了皱眉,自暴自弃般地喃喃低语了一声,“好吧,我认输。”重重地舒出一口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业,“我能从你身上看到我渴望得到但是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寻找的东西……甚至,我连这种东西是什么都不是很清楚……只是,内心里像是不断流失的沙化土地一样干裂和饥渴……”
        “完美的语言组织能力,这是你的强项。”林业冷静而苛刻地说,“我能大致猜出来你在寻找什么……是‘被需要’吧?需要‘被需要着’作为自己生活的支撑力。可是,柯尘,你看错了。我从来不需要别人‘需要’我,支撑我的,只有我自己。”
        “……是‘支撑’。”柯尘笑得像是在嘲讽自己,“伟大的K大人也有看错的时候啊……”
        “牙尖齿利。”林业在慢慢地说出这四个字的同时,也在慢慢地靠近着柯尘。当他说到“利”这个字的时候,已经和柯尘几乎侧面相贴,从唇角溢出的气流轻微地吹拂到同样处于交错状态着的对方唇角上,“需要我的安慰吗?”
        
        低笑一声,柯尘抬起右臂环搂住了林业的肩膀,轻微的移动弥合了之前微不足道的距离,“啊……好像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和Kiss?真是……令人感动。”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算什么Kiss,只是唇角与唇角的交错相贴。但是,却……亲密无间。
        
        单手托住男人稍显单薄的腰肢,以减轻他为了防止伤口与己接触而半撑着身子的苦楚,林业用一种轻柔的嗓音说,“需要到我身边来吗?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支撑。”
        轻蹭了一下男人线条冷硬的唇角,柯尘低笑一声松手离开了他——他的背后还压着林业的右手,掌心处的柔软和整个手掌硌人的硬度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但是却不讨厌。
        “到你身边?”柯尘重复着,狭长的眼尾眯了起来,“然后抛弃自己所有的自我意识,完全地依赖于你、听命于你、顺从于你?这就是你所谓的‘支撑’?……林业,不要忘了我们都是……曾经是调教师,掌控欲和被依赖欲是必须存在的天性。”
        林业笑了笑,慢慢地从男人的腰下抽出自己的手掌,掌心与身体的摩擦经由衣料的浅薄阻隔透彻到肌肤上引起微妙的战栗,“我只是觉得,如果可以有一位调教师做宠物,将会是一件非常值得对人炫耀和自我骄傲的事情。”
        柯尘强忍住了翻白眼的情绪,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向我发出‘家奴’的邀请?……还真是荣幸,可惜,我无福消受。你这种出于对‘身份’产生的欲望,跟裴衍的浅薄有什么区别?”
        
        男人隐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显得十分无害地弯了起来,他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右手——现在正撑在自己同行的身边,低声说,“那么,就继续吧。”
        说完,抬起手抬高了柯尘的下巴,俯身下去。
        微微一愣,反射性地想要推开林业的柯尘,在察觉到了什么后,欣然配合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那么,就继续……刚刚未完成的Kiss吧。
        
        唇瓣与唇瓣贴合在了一起,舌尖与舌尖接触到了彼此……但是,却止步于斯,谁都不愿意再热情地多进展一步。
        但是,有时候,仅仅是舌尖与舌尖的碰触,已经能够带来足够的信息。
        This is a ……wonderful 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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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破这个kiss的,并不是双方的自愿停止,而是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
        银白色的金属保温桶重重地砸在了瓷板砖上,伴随着刺耳的撞击声而不容被忽视的还有男人的怒吼:
        ——“你们在干什么?!”
        
        林业闻到这种呵斥后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用力之下,甚至柯尘因为胸口伤势的被摩擦到而忍不住地闷哼出声。
        这一声,听起来,饱含了苦闷和隐晦的甜蜜,暧昧而不可方物……
        
        冷着脸,裴晟迈开大步走到了床边,提高了右拳就向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打去……但是,终究还是因为在落下拳头的瞬间看到男人血色缺失的脸,而迟疑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让“轻薄”人到底的林业从容抽身而起,看着收势不住一圈击在柯尘身侧空地的裴家大少爷,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用一种冷静到该死的腔调评价说,“不得不指出来的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拳头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
        裴晟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伸手拉住柯尘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
        
        他的唇带着愤怒的滚热和气愤的颤抖,还有一丝深隐其中的不可探知但是切实存在的……慌乱,连带得让吻下去的动作也像是暴风骤雨一般的难以节制。
        柯尘被他这一拉,胸口处的伤狠狠地碰上了男人的胸口——宽阔的,健壮的,温暖的,跳动着的……这一下,甚至眼角边都因为伤口这次收到的冲击而泛上了水光。
        咬着牙把可能会有的呼痛声强压在了喉间,柯尘双手攀上了裴晟的后背。有时候,安抚暴怒中的大型饲养犬,最好的方式不是给其鞭子而是给其糖果。
        ——只是,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正在离开视野的白色医师袍的一角,不禁腹诽……这个男人的恶趣味,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舌尖柔顺地追附上在口腔里肆意张狂着驱除别的入侵者气味的同伴,舌面摩擦过舌侧再用舌尖浅浅抚慰着,耐心的引逗终于转移了怒火中烧的男人的注意力……由单方面掠夺性质的吻转化成了缠绵悱恻的深吻。
        吻到最深处时,甚至有灵魂被碰触到的难以形容的美妙欢娱……像是燃烧生命一样的璀璨,从舌尖,到口唇,到血液,到……每一条皮肤之下的神经毛细纤维。
        
        裴晟意犹未尽地舔着之前泄愤时的啃吻留下在唇角处的小小伤口,还没等他大为光火地发作起来,就听到一个压抑住情热而显得尤为平静的声音。
        “你,压痛我了。”
        
        于是,裴晟立刻气势全无地从压在人身上的状态逃开……但是想了想后还是觉得自己这边儿有理,于是继续恶狠狠地质问,“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用食指指节擦过自己的下唇,柯尘冷笑了一声,“哦,在Kiss。”
        “……,”裴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更大,“和他Kiss什么啊?!!”
        “安慰吻罢了。”柯尘垂下眼睛,回答得自然无比。
        “这个我也能做啊!!!”声音越来越大了,夹杂在其中的怒气也在不断地上升。
        抬起眼,不带任何感情地扫了一眼裴晟,柯尘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实,“你当时在吗?”
        “我……我……”“我”了半天头一次在柯尘面前无话可说的男人恼羞成怒,干脆扣住那个开口的全是不讨喜的话的男人的下巴,再次狠狠地吻了上去。
        
        一边闭上眼睛,一边回应着吻,柯尘想:不管平时装得多么成熟多么强势,那隐藏在血脉中的青涩啊……
        ——果然,还是难以消去。
        ——只是不知道,已经认主的宠物犬在被人遗弃后……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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