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婴:魅眼迷唇- [040] 荒芜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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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背影,竟是那样熟悉!正是他那个不的二徒弟——拓跋颜!
      原来拓跋颜经此一战,残败收场,他没想到激怒的离斩轩竟是如此厉害!自己布下的所有防御设施都被破坏!而且,皇宫四处起火,他没理由跟离斩轩那个疯子玉石俱焚,于是便慌不择路地逃走。
      说是慌不择路,其实也是有目的地奔逃,方向是端木尧所在的悠然殿。
      结果悠然殿也着火了!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掠过去恰好看见师父抱着一个小孩子,心中一惊,没想到,端木尧竟然已经生下了那个孽种!顿时火冒三丈,拓跋颜顾不得什么欺师灭祖的罪名,对着曾经救过自己医术的师父一掌拍下,将婴孩抢到手,急速地逃离。
      没错,他早就已经沦为魔道,还怎么会在乎多做一件!
      南宫天忍住翻涌的气血,扑到门口,想要拦住他,结果却因气息不稳落了下风,在抬眸时稍微松了口气,一道修长的身影掠过,紧迫不舍。
      正是南宫天来时偶遇的北冥翼。他说不放心结义金兰的弟弟,所以安置好小羽儿便急匆匆赶来西夏。
      南宫天俯身将端木尧抱起来,已经虚脱的端木尧神智涣散,似乎又看到了那束白光,那束带自己来到这里的白光......握着桃木牌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轻断裂的声音,一如他的心。
      就这样了吧......就这样断了吧......
      端木尧颓然靠在南宫天臂弯,昏死过去。南宫天专注地带着他掠出火海,所以并未发现他方才的举动。
      待到离斩轩赶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弱了下去,但是悠然殿一片狼籍。
      离斩轩止了脚步,全身颤抖,呼吸都是痛的,拜托,千万不要再让他经历一次心痛......尧......
      不顾一切地往里冲,暗香都没来得及拉住,只得紧随其后进了断壁残垣的大殿。空无一人。
      只有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
      离斩轩踉跄跪倒,手掌覆上地板上的血,已经冷掉了......这是......他的血吗?
      床的位置有一滩,桌子的位置又一滩,长长的一道蜿蜒至门边,却在两米远的地方停住,再也没有踪迹。而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断裂的桃木牌。
      那是......他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伤心欲绝也无法形容离斩轩的心情,他瘫软在地,几乎无力动弹。
      他又晚了,他竟然又来晚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对他?!他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了啊!只不过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三个时辰,却注定错过一生吗?
      不!不——
      离斩轩疯狂地大喊,飞扬的白发衬得他的面容憔悴无比。一口血蓦然喷了出来。离斩轩呆呆地盯着那块桃木牌,然后一点点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紧紧地贴在胸口,泪水此刻才落下:“尧——尧——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留下断裂的桃木牌?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不是吗?当日,你中箭落崖都没有遗弃的桃木牌,为什么今日却单单丢下了?还弄成两半?你对我失望了吗?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透了我,没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奢求什么,我不该言而无信,没有在约定的时间来接你......我活该,我自作自受......
      离斩轩又哭又笑地躺在端木尧的血泊里,一下一下地用后脑撞击着地板,声音嘶哑难听,仿佛被困在陷阱的小兽,受伤了没办法逃走,却有努力假装坚强一般,让人听了难受。
      暗香不忍再看,冲上前试图拉起他,声音带了哭腔:“陛下,您别这样......端木主子不一定会出事......我们这就去找他好不好?”
      “他不会理我了,他一定恨死我了,我做了这么多,却还是辜负了他......我该死......我该死!”离斩轩自顾自地看着虚空,自嘲地笑着,泪水渗进雪白的发丝,片刻间,只觉得他又苍老了许多,“我害怕了我们的孩子......那么多血......那么多血......他当时会多么害怕啊......我没有陪在他身边......为什么我没有陪在他身边?!”离斩轩愤怒地吼着,“为什么我非要先拿下西夏的 要塞?为什么我不先来这里找他?为什么他不等我?为什么这里会着火?为什么——?!”
      “陛下!”暗香见他疯癫的模样吓了一跳,强迫着想把他扶起来。
      离斩轩却是摸着身下即将凝固的血,喃喃:“没有了他,我要这天下何用啊......何用啊......”
      暗香看着他也心痛如绞,当下一狠心,骂道:“离斩轩,你醒醒!这里只有血,并没有端木主子,他还不一定有事啊!或许这块桃木牌只是不慎掉落的,你现在不去找他,在这里自暴自弃算什么男子汉!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说着在度去拉他。
      离斩轩被他一席话骂醒,极度悲伤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茫然道:“是啊,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这里没有他......我太糊涂了......来人,我们赶快去找!赶快去找!”
      暗香见他的精神状态实在不怎么好,于是咬了咬牙,一个手刀砍晕他,然后将他背起来向外走。
      火已经扑灭的差不多了,只是,荒芜了的,不只是这座悠然殿,更有两个人的真心。
      连他都忍不住问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这样相爱的两个人?!他们上辈子,究竟是谁欠了谁?!
      ——————————————
      痛。
      头痛、胸口痛、肚子痛,痛得仿佛让人给拆骨抽筋,大卸八块。
      压抑的大石头仿佛压在他全身,对,好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一般,痛得没有丝毫力气,连翻身都是不能。
      好难受。
      是死了吗?冥府地狱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唔......摇头,躲开搅动双唇的勺子,端木尧极其痛苦地呼吸,为什么死了还无法解脱?为什么还是无边的痛?
      尤其是心,仿佛被人撕扯成好多片,每一片都承载着他不切实际的爱恋。
      是谁在叹息?阎王爷见他这副惨样也同情了吗?呵......混到这份上,真是惭愧啊......
      手指摩挲着想要握住桃木牌,结果却握了个空,端木尧一怔,随即苦笑,对了,自己已经将那个东西给扔了,还断成了两截。断了,就断了吧......
      在他神智继续飘散的时候,下颚猛地一痛,有人在强灌他喝药?!
      认知到这一点,端木尧拼命地挣扎,不,他不要喝药,他不要再受苦!所以,他宁愿死!
      可是药还是顺着食道灌了进去,苦涩流遍全身,端木尧一阵反胃,‘哇’地吐出,夹杂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得鼻孔发酸。
      他真的好累了啊,为什么还要让他醒来,为什么还要让他面对......他不想啊,他好想好好睡一觉。
      “端木尧!”南宫天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吗?!”他把旁边的第二碗药端起来,再次强硬灌下,“你的孩子还在等着你来照顾,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丢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
      自私?他自私?不,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将那孩子生下来,怎么能说他自私?他是多么伟大啊,终于体会到母爱了啊,可惜,妈妈早就死了,丢下他一个人,爸爸另外娶了一个妖冶的女人,就是那个女人,绑架自己,杀害自己......
      “还有羽儿啊!羽儿天天喊着爹爹抱抱,爹爹抱抱,你不想见他吗?”南宫天继续灌药,无视他吐出来的药和血丝,只要他有求生欲-望才有效,否则,就算灌进了药,也是徒劳。
      他的伤,太重了。不只是身体上的伤,精神上,心上的伤,更是深不见底。
      就连他这个老头子,看一眼他沉睡昏迷的模样,都忍不住要落泪。
      对啊,还有羽儿,还有离儿,他不能丢下他们,他们的爹爹已经不要他们了。哦,不,是费劲心思想要他们才是。他才不会让他得道,他要自己抚养他们长大,告诉他们,千万不能懂情,更不能动心。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他还要让他们去报仇......亲手杀了那个人,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呕——”端木尧又呕出一口血来,神智却是慢慢清醒,他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
      南宫天见他终于有反应,心中一喜,连忙伸手握住他,可端木尧却在挣扎,似乎还想我别的东西。
      “离......啊离......离儿......”断断续续的几个音节自他口中发出,因为声音极低,南宫天并未听得清楚,只听见那个重复率最高的离,以为他在找离斩轩,心中稍稍宽慰一些,觉得他们两个应该没事。于是安慰道,“他马上就来,别急,别急。”
      端木尧眉头皱得很深,他费力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虚空,然后一点点将视线转到南宫天身上,声音颓废:“孩子呢?”
      “孩子?”南宫天一愣,怕他起疑心,忙道,“北冥翼在照顾他,别担心。”
      “抱来我这里......”端木尧闭上眼睛,“我要守着他......”
      南宫天犯难了,北冥翼去追那孩子至今还未回来,要怎么解释呢?
      好在端木尧呢喃着‘阿离阿离’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南宫天叹息一声,继续帮他疗伤。
      这年轻人的伤,实在令人堪忧。
      不足月产下孩子,还是因为堕-胎-药的迫害所致,胸口的旧伤伤到过心脉,所以,心脏也不是很好,而他的精神力,更是受到严重的打击。
      阿尧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倘若北冥翼追不回那孩子,恐怕......阿尧也活不成了......
     
      第四卷 恨为谁生 第四十一章 血债血偿
        初春的林间,有点点盎然的绿叶正在伸展,可还是夹杂着冬日的冷意。
        高松入云的树下,静静立着两个对峙的人。
        拓跋颜和北冥翼。
        银色面具遮挡了左脸可怖的伤痕,北冥翼目光如电,紧锁拓跋颜。
        拓跋颜唇角微扬,轻笑:“翼,你对小妖,还真是够深情的!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北冥翼神色冷峻,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讽刺,自己一心一意爱恋着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可他已经变得太过陌生,陌生到仅仅一个眼神都令人战栗。
        拓跋颜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受伤:“你们都是这样!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可分明你们的内心比表面还邪恶!”
        “阿颜,你为何总是钻牛角尖呢?阿尧对你不薄啊!”
        “不——你错了!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拓跋颜歇斯底里地吼着,也只有面对北冥翼的时候,他才能如此的沉不住气,徜若这次追来的是云之澈亦或是离斩轩,他都能站在有利的一方,可偏偏,是北冥翼。那个他曾经心软想要忘记前尘旧梦与之厮守的人,虽然那时候已经晚了,他被狠狠地推开了。可是,心还是会痛,所以,他放纵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令人唾骂的事,心已死,还会在乎那些虚名吗?
        北冥翼皱眉,小婴孩哭得已经快背过气去,拓跋颜却还在控诉:“云之澈得到他的身,离斩轩得到他的心,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凭什么!明明我与他才是最相配的!”
        “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他。”北冥翼叹息。
        拓跋颜猛地抬眸,狠厉盯着他:“所以你才推开我吗?你还爱我吗?”
        北冥翼一愣,没有回答。
        拓跋颜哈哈大笑,狂妄道:“不要,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唯唯诺诺,犹豫不决。我爱的,就一定要得到,如若得不到,我就要毁了!”
        大笑声中,利剑出鞘。
        “你疯了。”北冥翼看他抽出长剑,心中一惊,连忙凝神戒备。
        拓跋颜却是一步步走近他:“你说的没错,我疯了,我早就疯了!拔出你的剑,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得不到,必毁之!”
        北冥翼眉心微蹙,试探开口:“阿颜,我答应你,你上次的要求,我都答应,我们隐居山林,再不问世事,好不好?”
        “你当我是傻子吗?”拓跋颜固执道,“都被拒绝了,还会不顾颜面来求你要我?你也少来骗我,你根本就是想趁机夺回这个孩子!我偏不如你的意!”
        剑锋陡转,朝着怀中的孩子刺去。
        北冥翼飞身冲上去,格开了他的剑,转而去抢孩子。
        两人都下了狠心,所以,飘忽的身影快如闪电,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北冥翼更胜一筹,他毕竟是江湖中人,所习武功也比拓跋颜高上许多,之前只是一直下不了手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他。这次下了狠手,拓跋颜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在北冥翼一剑刺来的时候,拓跋颜突然放弃了防守,直直地盯着北冥翼,目光一片幽暗。
        北冥翼剑尖抵着他的心口,稍稍一顿,不明白他为何会放弃反击。
        但是,下一刻他明白了,拓跋颜似乎在赌气,赌他会不会杀他。
        在北冥翼怔愣的瞬间,拓跋颜毫不犹豫地用剑刺穿了怀里的小婴孩,目光挑衅。
        走到这份上,他也只有死路一条了。那么,死,也要死在这个人手里。
        刺痛蔓延,拓跋颜却刷开了嘴,笑得解脱。
        北冥翼目眦欲裂,狠狠将剑刺入拓跋颜的胸膛,恨火烧灼着他的心,用力一绞,恨不能将拓跋颜碎尸万段。那么小的孩子,他竟然真的下得了手!
        飞起一脚踢向拓跋颜的手肘,他怀里的孩子被抛上半空。北冥翼唰唰几剑,将拓跋颜的手筋脚筋挑断,踩在他胸腹飞身掠向落下来的孩子。
        血液已经染红了胡乱包裹着那小小身子的襁褓。北冥翼心痛如绞,都怪自己一念之差,才让拓跋颜钻了空子,伤害了这无辜的孩子。
        端木离小小的眉皱着,哭叫都没有,直接晕迷过去。呼吸也仿若游丝,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北冥翼的手不住地发抖,落在自己手臂上的血灼烫无比,烫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猛然侧头狠狠盯着罪魁祸首,手里的剑再度刺了过去。
        拓跋颜唇角带笑,笑得邪异。终于,结束了啊……就这样死去吧……再也不会受到谴责了……
        同一处伤口,同一把剑,同一个人,将他刺穿。
        北冥翼呼吸哽住,死死德盯着拓跋颜。拓跋颜也看着他,唇角不断滴落血丝,胸口和手腕脚腕处也是血流如注,但是那双眼睛,却慢慢沉寂了下来,很好,没有了心,没有了手脚,他终于死得其所了……
        北冥翼抽出剑,拓跋颜合上眼睛,躺倒在地,悄无声息。
        怀里的小婴孩还在流血,北冥翼俯身揪起拓跋颜,恕道:“救他!”
        拓跋颜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也没其他的动作。那目光,颓废而无奈。
        “救他!!!”北冥翼掐住拓跋颜的脖子,疯狂喊道,“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杀了这个无辜的孩子你很开心吗?那你倒是笑啊?你露出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拓跋颜!你这个人渣!我要你陪葬!”
        拓跋颜依旧无声无息,仿佛木偶一般任由北冥翼掐他。
        没错,他做了这么多事,甚至成功将这个孩子刺杀,可是心里反而更空更疼了。就像没有实体的灵魂,飘来荡去,只是虚度罢了。
        北冥翼松开他,从他身上摸索救人的药瓶,都翻出来后,问道:“是哪个?”
        拓跋颜眸子转了转,对准那个红色的药瓶。
        下意识地,他选择了救赎。或许,人之将死,什么都是虚无的了吧?更何况,还不一定能救活……
      北冥翼自己先试了试药,确定无毒,然后飞快地塞到小家伙口中,可惜他咽不下去,北冥翼心急如焚,捏开他的小嘴试图让他咽下,可还是不行。当下顾不得其他,抱起端木离就将唇压了上去,灵活的舌尖抵着那颗药,送了进去。然后帮端木离包扎止血,决定赶紧去跟南宫天约定的地点找他帮端木离疗伤。否则,仅凭一颗药丸和止血药,是无法救回这个脆弱的生命的。
        回头看看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拓跋颜,心中的恕火已经熄灭了一半。不管怎样,不能让拓跋颜就这样死掉。他所犯的错,要用一生来偿还。没错,他要让他受尽良心的谴责!
        北冥翼将接近昏迷的拓跋颜拽起来负在背上,另一只手紧紧抱着端木离,施展轻功,转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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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到北冥翼的时候,南宫天手里的药碗差点掉落。
        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手上抱着的孩子,背上背着的青年,也都是满身的血。
        “这——”
        北冥翼将端木离递过去,声音嘶哑:“前辈,请你一定要救活他!”
        南宫天看着端木离那张惨白的小脸,脸色也变了,解开已经染得血红的襁褓,枯瘦的手指忍不住颤抖,怎么会……怎么会伤到这个小家伙的?!还这么严重?!
        北冥翼眼泪差点掉出来,他艰难道:“他有好几次都没有呼吸了,我费尽力气才维持住他的心脉,请前辈一定要救活他!否则……否则……阿尧他……”
        终于爆发出一声啜泣,北冥翼别过头:“我实在是不配做他的大哥,一直让他受到伤害……现在连他的孩子都保护不周……我真该死!”
        南宫天没有理会他,他现在忙着救治那可怜的孩子,目光虽然掠过北冥翼放到一旁昏迷不醒的拓跋颜,可还是没有问什么。
        真不知道这个徒弟,该怎么处置……
        “请前辈恕罪,我挑断了阿颜的手筋脚筋,还废了他的武功,伤了他的心……”北冥翼跪在一旁,目光低垂,可他不后悔。只有这样,拓跋颜才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南宫天摆了摆手,叹息:“罢了,这是他的报应。老夫会将他带回天山,你放心吧,老夫会好好开导他的。”
        “多谢前辈!”北冥翼将拓跋颜安置在另一个房间,返身回到南宫天的房间,他还在帮端木离疗伤,目光忧虑。
        “前辈,这孩子……”
        “情况不太妙啊……那一剑如此霸道,老夫也只能先帮他吊着命。如果能取到魔教的碧色踯躅花,或许还能活下来……”南宫天叹息。
        “我去找!”北冥翼拿起剑就要走,南宫天拦住他,反问,“你走了,他们怎么办?上次欧阳瑾不是说要帮忙驱逐魔教吗?或许找他帮忙,可以事半功倍。”
        “欧阳瑾?”北冥翼沉默了片刻,咬牙道,“可他是离斩轩的朋友!”
        “那老夫还是离斩轩的师父呢!”南宫天郁闷道,“怎么都把我那徒弟当敌人?他对阿尧的爱,可掺不得半点假,老夫实实在在看在眼里……”
        北冥翼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走来走去,忽然想起并未看到端木尧,忙问道:“阿尧呢?他还好吗?”
        南宫天脸色一僵,摇头:“也不太好,他受的打击太大了,无论身心,都是疲惫不堪。昏迷中一直叫离斩轩的名字,唉!”实际上,端木尧叫的是儿子的名字,南宫天并不知道他正在治疗的孩子叫端木离。
        正说着,隔壁传来‘砰——’的一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北冥翼朝隔壁奔去……
     
      第四卷 恨为谁生 第四十一章 精神逃避
        寂静的时空,仿佛什么都是静止的。端木尧费力地睁开眼睛,强撑着起身,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没有南宫天,没有北冥翼,也没有阿离。
        “阿离……”嘶哑的声音艰难地从干裂的双唇中溢出,端木尧颤颤巍巍下了床,整个身体还是撕裂般的疼,尤其是肚子,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生下了阿离,还是很难受。
        或许是因为那霸道药物的关系,令腑脏受到极大的冲击,之前生产的痛压过一切并不觉得难受,直到现在才显现出来。
        脚下的步子十分不稳,端木尧一点点挪到桌旁,按了个空,重重摔了下去,碰翻了桌凳,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什么没有人?是不是、是不是阿离出事了?
        “阿尧!”北冥翼推门便看见端木尧蜷缩在地上,眼神茫然,顿时一惊。他掠过去,扶起端木尧。
        看着如此憔悴虚弱的人,北冥翼心中的愧疚更盛。
        端木尧静静凝视了北冥翼一会儿,似乎好半天才辨认出来,他猛然揪着北冥翼的衣领,急切地问道:“阿离呢?阿离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阿尧!你冷静点!”北冥翼按住端木尧的双肩,沉声道,“阿离没事,我带你去看他。”
        这个时候,已经隐瞒不下去了。如果不让端木尧见到那个孩子,他肯定会崩溃的。
        小心搀扶着步履还不是很稳的端木尧,两人来到了南宫天的房间。
        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南宫天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北冥翼,他怎么把端木尧带来了?若是被他看到这小家伙受伤,岂不是……要发飙?
        “阿离……爹爹来看你了……”端木尧不顾旁边两人的阻拦一把抱起端木离,语气轻柔,生怕吓到他似的。
        好半天都没有反应,端木离脸色一片死寂,端木尧有些迷茫,他转头看着北冥翼:“他怎么不理我?他怎么不睁眼看我?”
        “阿尧,他累了,已经睡着了,我们改天再来看他好不好?你现在身体还未复原,先回去休息好不好?”北冥翼也将声音放得极低。因为他发现了,端木尧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
        “不,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守着他,不然会有坏人来抓他,他也会害怕的。”端木尧将孩子搂得更紧,无神的大眼睛此刻带了深深的戒备。
        “阿尧?”北冥翼与南宫天对视一眼,强行将孩子抢过来,南宫天搭上了端木尧的手腕,却引来更剧烈的挣扎。
        端木尧尖声叫着:“不要抢我的孩子!还给我!”他冲上前,死命地抢着被北冥翼举高过顶的端木离。
        只可惜,体力有限,而且肚子还很疼,端木尧捂着脑子瘫软下去,跪地哀求:“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身体也忍不住痉挛起来,仿佛受不住疼似的。
        “阿尧!”南宫天强硬地握住他的手腕,神色严肃起来。
        “他怎么了?”北冥翼紧张问道。
        “他强行产下这个孩子以至腑脏受到的伤害极大,所以腹痛残留在体内并未散去。现在精神有些许崩溃,而且认知里除了这个孩子,再无其他的人或事。”南宫天眉目染满忧愁。
        端木尧痛苦扭曲的俊颜深深刺痛了北冥翼的心,他抱着孩子跪在他身边,低声道:“阿尧,他受了伤,还得让旁边的大夫帮他疗伤,你乖乖的,等他治好伤,我就还给你怎么样?”
        “受伤了?”端木尧眸子动了动,看向包裹着端木离的小小锦被上果然有点点血迹,顿时一把抢过来,扯开覆盖的被子,小小胸膛上果然有一道霸道的剑伤,贯穿了自己心头肉的心口。
        杀意在一瞬间蔓延,端木尧抬起一掌袭向北冥翼,声音冷凝:“我要杀了你!”
        北冥翼连忙躲闪,神色慌乱:“阿尧,对不起,都是我没照顾好他,你冷静点,再不疗伤,他会死的。”
        端木尧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他抱起孩子紧紧贴在脸颊,感受到他冰冷的肌肤,心中更加空落:“是谁!是谁害了我的孩子?!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南宫天也谨慎地看着端木尧,发现他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似乎并未完全崩溃,只是在边缘打转,心中有些明了,或许,这个年轻人只是在下意识地逃避着什么,精神上,逃避一些让他感觉难过或看崩溃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难办,只要悉心开导,还可以痊愈。
        “他已经得到应有的处罚了,阿尧,现在让前辈给他疗伤好吗?”
        端木尧迟疑着将孩子递给南宫天,忽而又抽出旁边桌上的剑直指北冥翼:“到底是谁害了我的孩子?!”
        北冥翼叹息一声,不知该怎样开口。
        “别逼我对你动手!”端木尧剑尖已经抵上北冥翼的咽喉,眼神冷漠,不带任何一丝情感。
        “是我。”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端木尧闻言浑身一震,下一刻已经掠过去,看着艰难爬在地上望着自己的拓跋颜,心头恕火直窜,一脚踢开拓跋颜,将他踢翻过去,然后重重踩在他的胸口,剑尖狠狠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将他钉在了地上。
        拓跋颜苦笑着看着端木尧,冒血的嘴里喃喃说着:“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而起,杀了我吧!”
        端木尧将剑拔出,又刺向他的另一个肩臂,同样的穿骨而过,他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么?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南宫天和北冥翼惊愣地看着疯狂的端木尧,等反应过来时,端木尧已经接连将拓跋颜的手臂大腿刺了个遍,最后一下,正对他的心窝……
        北冥翼掠过去,捏住他的手腕:“够了!阿尧,够了!他已经付出如此惨的代价了!”
        端木尧甩开他的手,继续方才的动作,北冥翼不依不饶地阻拦:“阿尧,我已经废了他的武功,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你方才又接连刺穿他的手臂和腿骨,已经够了!”
        “滚开!”端木尧充耳不闻,转过身一剑划向北冥翼,北冥翼连忙侧头,面具被削落,露出狰狞伤痕的左脸,和俊逸无双的右脸,显得十分诡异,也十分凄凉。
        端木尧愣了愣,似乎想起自己刀剑相向的人是结义金兰的大哥,眸中的恕火渐渐平息下来,手腕一松,长剑掉落,而他,也晕了过去。
        北冥翼接住他瘫软的身躯,看着睡着时候仍没有放下戒备的端木尧,鼻翼泛酸。当年第一眼遇见他时,他还那么小,也那么神气,清冷的眸子闪过得更多的是调皮,可现在,已然失了太多的神采,变得忧郁,令人心疼。
        南宫天帮端木离看好伤之后,又帮端木尧看了看,最后将躺在地上几乎失去气息的不肖徒弟抱起来去了隔壁。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自己的徒弟,只是他那颗心太过敏感,才容易走极端。当年收了他当徒弟,本以为能够改变他的极端性格,没想到,还是走到了今日这步。
        北冥翼安置好端木尧父子,也去了拓跋颜那边,拓跋颜的伤势其实比谁的都重。而且他也是一心求死,情况并不乐观。
        南宫天花白的头发仿佛更加苍老几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让他这个老头子省心呢?
        疗伤的日子一晃而过。端木尧精神稳定了许多,天天守着儿子,旁人都无法入他的眼。而欧阳瑾也来过一次,带了碧色踯躅花前来,端木离的命总算救了下来,只是偶尔会停止呼吸,只要救治及时也不算特别危险。
        唯有拓跋颜情况一直不容乐观。他还是一心求死,药物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过,南宫天并未放弃,一如既往地寻找医治方法,找到新奇的也会试试。
        拓跋颜偶有清醒的时候,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那个几近花甲之年的老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在点着如豆的灯仔细翻检药材和医书,他的白发更多了,皱纹也更深了。
        还记得当年自己刚被师父救下,脾气倔得要命,可师父还是纵容他,即便师兄告诉师父自己个性极端,脾气暴戾,师父也没有赶走他,而是固执地将他留在天山,试图将他的性格软化。
        自己走到今日这步,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无论亲人、朋友还是爱人……所有的人都唾弃他,辱骂他,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他死,只有师父,还蹒跚着身子,不眠不休地寻找救他的办法……哪怕他已经是个生不如死的废人,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成了废人了……
        只有师父,从来不曾将他抛弃过啊……
      师父……
        拓跋颜哽咽着叫了一声,可惜声音太过微弱,灯下眯着眼睛费尽心思找药材翻医书的老人并未听到,所以也就没有看见,那个平日暴戾无常、心狠手辣的小徒弟,咬着被角,哭得像个孩子……
     
      第五卷 爱为谁留 第一章 放手
        春景盎然,鸟语花香。
        简单的茅舍栅拦外,驻守了一队队铁甲着身的士兵,而最前面高头大马的旁边立着一脸忐忑的云之澈。
        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带领军队杀得尽兴。没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云之澈毕竟是一国的大将军,更有帝王之才,所以,他明白这个道理。即便与他一起瓜分西夏国的,是离国的军队。
        虽然离斩轩并未御驾亲征,但是那个雷诺,着实不好对讨。更何况,灵祈国的军机图还在离斩轩手里……云之澈不敢轻举妄动,只在收了西夏三分之一的地方停了下来。另外的三分之二悉数归入离国版图。
        云之澈收回思绪,视线轻转,紧锁那个令他魂牵梦案的人。
        他变了好多,周身的气息比上次落崖救起之后更加阴冷嚣狂,多了一抹霸气,少了一分温和。而且,那双眸子,扫过你时会令你如坠冰窖。
        他已经摒弃了七情六欲吗?
        云之澈不由握紧了手指。
        茅舍内的庭院里,端木尧将手上的花影戒摘下,递给北冥翼:“交给羽儿防身,先让他继续跟大哥留在鬼岛,等我报完仇,自会去接他。”
        北冥翼知道现在的端木尧与以前的端木尧有很大的差别,自己不好随便拒绝什么,只要安心照顾好羽儿便是最能赎罪的了。
        “对不起……关于阿离……”北冥翼接过花影戒,看了一眼被南宫天搂在怀里即将递给端木尧的小婴孩,满舍愧疚。
        端木尧仿佛没有听见,他只是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低语:“宝贝儿,我们回家了。”
        说完也不再多留,抱着端木离朝栅栏走来。早有士兵恭敬地打开让他通过,端木尧若有似无地瞄他一眼,那人只觉浑身一凉,似乎被蛇盯上,这种压迫的感觉,着实令人冷汗直流。
        “尧儿,我为你备了马车。”云之澈殷切上前,一如既往地温和如水。
        端木尧止了脚步,躲开他要来抱过端木离的手,面无表情地纠正:“朕的名讳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吗?”
        云之澈一愣,伸出来的手停在半空,惊愣的表情久久不能散去。
        端木尧轻瞥他一眼,继续迈步,只是冷漠的声音飘入了云之澈的耳中:“待回去再跟你算账!”
        云之澈只觉遍体生寒,僵硬着收回手,他呆呆地看着端木尧扯过旁边人恭敬呈上的狐裘,小心包裹住怀里的婴孩,然后翻身上马,淡淡吩咐:“出发吧!”
        “是,陛下!”士兵们也都折服在他强大的气场下,恭敬地遵命。
        云之澈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庭院内立着的南宫天和北冥翼,目光诧然,那两人同样回给他无奈的眼神。
        躺在角落那个房间里的拓跋颜听着马蹄渐远的声音,慢慢侧头,盯着洒下斑驳光影的窗户,许久许久,才合上了眼,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再往前走,就到了灵祈国的地界,端木尧只有面对怀里的小婴儿时才会有点温和的笑意,旁人无论是谁,都只能看见他冷峻如霜的面庞。
        云之澈几次想跟他交谈,都被他淡漠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所震慑,于是放弃。
        直到一行人进了灵州,遇到快马加鞭追来的离斩轩一队人。
        端木尧眸中的恨爆发开来,没等他们靠近,便冷冷下令:“放箭!如有靠近看,杀——无——赦!”
        此话一出,云之澈更加震惊,他策马上前,企目劝寻:“尧儿,离斩轩他是有苦衷的,你何苦下次毒手?”
        端木尧冷冽的眸子一转,直盯云之澈,唇角微扬,笑容讽刺:“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如果再叫我的名字,就治你的罪!”
        “尧……陛下,微臣只是不想见到陛下日后伤心难过,所以斗胆,请——”云之澈放低了姿态,说实话,他也不想说这些话,他本来还想再次挽留,只不过,那两人的恋情发展到现在这步,他也已经不忍心再分开,尤其是离斩轩。
        前些天,雷诺有意无意地透露,离斩轩那些不顾安危、抛弃天下的疯狂举动,希望云之澈能告知端木尧的所在。
        端木尧却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住口!云之澈,朕才是灵祈国的皇帝!你没资格教我怎么做事!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了!还有,有闲工夫管别人,倒不如管管你们云家的人!”
        云之澈的话硬生生停下,梗在喉间,眼神黯然,是啊,云家的事……爹爹不顾自己阻拦派了人到尧儿身边,还对他下药,害他早产,幸好孩子无事,否则,只怕等不到现在,云家就已经被伏法了!
        端木尧成功将他的话拦住,再次抬眸,看向被围在中间的离斩轩,他殷切地盯着自己,双唇翕合,似子在说着什么,可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满心的怨情无处发泄,到了眸中,便是燃烧成烈焰的愤恕和轻蔑。
        “我们走!”端木尧掉转马头,朝另一条路行去。云之澈留下人殿后,也跟了上去。
        可怜离斩轩与他再次失之交臂。
        “陛下,我们再往那边去就是灵祈国境内了,恐怕守卫的不会让我们通过的。还是先回去吧!以后再想办法。”离庭劝道,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灵祈与离国也即将开战,陛下若不主持大局,只怕更无机会与端木主子见面了。”
        这话虽然有激将的成分,但也是实话。离斩轩失魂落魄的眸子黯淡下去,疲惫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先回去。”
        话虽容易,但做起来难。每策马离开一分,心就会裂开一分,疼得他面色苍白。
        而,已经远离的端木尧眼神也黯了黯,怀中的小婴孩骤然哭泣起来,他将孩子抱紧,紧贴在胸口,轻轻呢喃:“宝贝儿,你舍不得吗?看来,父皇得教会你如何去恨一个人……别怪父皇……”
        回到灵祈国皇宫,端木尧病倒,产后虚弱的症状再次发作,腑脏的痛令他整日昏睡。
        云之澈依旧如往常那般帮他处理军务,偶尔去皇宫看看他。
        这天,正好端木尧醒来,他看着守在床边的云之澈,轻轻开口:“云之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云之澈连忙起身,单膝跪地,神色恭敬而疏离:“陛下请问。”
        端木尧苦笑一声,强撑着坐起,斜睨着云之澈:“冰炎是不是你派来的?”
        云之澈多聪明,端木尧一提到冰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一方是自己的爹爹,一方是自己的挚爱,他还能怎么办?
        “是,是我派去你身边的。”云之澈低头。
        端木尧垂下眼帘,似乎叹息了一声,他揉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再次重复:“冰炎是不是你派来的?”
        云之澈继续答:“是!”
        端木尧咬牙切齿地直起身子,恕道:“那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
        “死罪。”云之澈双膝都跪下,伏地不起,“臣犯的是死罪,请陛下依法处置。”
        端木尧瘫软回去,哀伤地看着云之澈,半晌才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云之澈浑身一颤,似乎酝酿了许久,这才慢慢抬头,硬着头皮对上端木尧的眸子。
        “冰炎真是你派来的?”
        “……是。”云之澈仍然是这个回答,只不过比方才多了一分犹豫。因为他看到了端木尧眼中浓浓的哀伤。
        端木尧愣愣地看他半晌,忽然捂着肚子呕出一口血来。
        云之澈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端木尧无力地伏在床边,唇角带血,悲伤地揪住云之澈的袖子,低低道:“如果你说不是,我会信你的。”
        云之澈呼吸急促,好半天,启口道:“请陛下降罪!”
        端木尧一把推开他,猛咳几声,恨恨道:“云之澈,你真的认罪?”
        “是!”云之澈被推倒在地,他伏地哀求,“微臣自愿奔赶边疆,永不回京!请陛下成全!”
        “奔赶边疆?永不回京?”端木尧气急反笑,他眸子闪着决裂的光,“好!朕成全你!”
        “多谢陛下!”云之澈重重地叩头,那声音听在耳中,疼在心上。
        “云之澈大逆不道,谋害皇帝皇子,即日起,全家发配边疆,永不回京!”端木尧低吼,“你满意了吗?云之澈!”
        “求陛下放过臣的家人,臣愿一力承担!”云之澈惊慌失色,不住叩头哀求。
        端木尧躺在床上,不予理会。
        直到叩头的声渐渐弱下去,端木尧才懒懒开口:“云之澈,你赢了。从此之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云之澈又叩首谢恩,“请陛下保重龙体,微臣自当保证灵祈国的江山万里无虞!”
        说完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前有些发黑,额角痛到麻木,流徜的血落在眼睫,模糊了双眼。
        端木尧却是躺在鲜艳的锦被中,俊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尧儿!”云之澈快步上前,挪开他捂着肚子的手,伤心地帮他以真气抵御疼痛,轻轻呢喃,“原谅我,不得不走这条路。尧儿,我舍不得你,可我不能自私。我会守护好你的江山,我要你看见这万里河山,便想起我云之澈!”
     
      第五卷 爱为谁留 第二章 重逢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望天涯,想君思故里。
        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一心相系。
        荣华梦,塞上吹羌笛。战非罪,烽火烧几季?
        今夜关山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兮心相系。
        是今生相伴,或来世再惜,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
        知卿心,千里寄寒衣,若功成,冠翎归故里。到蓦然回首,才默然长记,天涯路,只影向谁依?
        今夜边声迢递,频传急。血染黄沙,魂归止兮。
        月光斜,今夕似何夕?雪花飞,问归未有期。
        今夜更漏迢递,无泪戚,青丝成雪兮钗委地。
        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终有一日会懂这谜题。
        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千山雪,月下长相忆。
        是今生相件,或来世再惜,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
        到蓦然回首,才默默长记,天涯路,只影向谁依?
        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千山雪,月下长相忆。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天涯路,魂自归故里。
        今夜无雪无晴,无悲喜,两相对望兮风细细。
      ——————————
        分离之后,是化不尽的相思。
        接下来的六年里,云之澈在边关全身心地保家卫国,偶尔登高望远,紧紧凝望灵祈国帝都的方向,鬓边已有风霜。
        而离斩轩亦是将目标锁定为灵祈国帝都,沧桑的面容夹杂了许多无奈。
        他找到了当日怀疑被端木尧带走的军机图。被老鼠咬坏一块,然后要拖走做窝的时候不慎从房梁掉落,砸在他摊开的书卷之上。
        离斩轩颤抖的双手捧起残缺不全的两份军机图,忍不住落泪,俊颜上满是悔意。
        端木尧也励精图治,重新训练出三支年轻有为的军队。暗杀、窃取情报、作战,无一不是上上之选!虎视眈眈地紧盯住离国最肥的一个郡县。
        没错,昔日四国鼎立的疆土也只剩下离国和灵祈国两个大国。
        在两个皇帝的治理下,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以至于长达六年没有再发生战乱。
        甚至,两国之间的边境相连的地方,百姓做起了小买卖,我卖你点羊皮,你卖我点豆腐,相互贸易,货币流通,语言也逐渐统一。
        这是离斩轩和端木尧没有料到的。
        同样身居高位,同样想让百姓过上安慰日子的两位王者,内心深处究竟如何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离斩轩埋头批完最后一叠奏章,起身舒展筋骨。今日特意换了一袭紫衣,高贵典雅,天生的王者气息袒露无疑。
        六年了……时光倥惚,如白驹过隙。岁月在他心上刻下的,唯有深深的爱。
        离斩轩轻轻闭眼,总感觉仿佛还在昨天,自己揽着那个闯入生命中取代一切的人谈笑自若,可转眼便天各一方形同陌路!
        他们,明明是相爱的啊……
        尧……我对国家的责任已经履行完毕,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抱我与你在一起了!
        离斩轩小心地收好那两块断掉的桃木牌,一拂衣袖,修长俊朗的身形很快离开了御书房。
        最贴心的几个护卫早就候在外面,见他出来,全都心照不宣地立在一侧,牵马备鞍。
        早就向雷诺、雷翔两兄弟交待好一切,宫里又都有离庭照应,他可以安枕无忧了。
        这一次,哪怕死缠烂打也要把他抢回来!
      ——————————
        端木尧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端坐于桌案之前的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正捉了一只毛笔有模有样地一笔一划描摹自己给他的字帖。神态邪狂中透着稚气,灵动的双眸闪着算计的光,似乎随时会给人出难题。
        小魔头之称,已经在皇宫流传开来。
        整个皇宫内院,没有一个人敢惹他。不过,这也正是端木尧所希望的。
        听见脚步声,端木离抬起头,脸中的邪魅隐匿,露出亲切可爱的表情,扔下笔,跳下椅子,‘蹬蹬蹬’地跑过去,投入端木尧俯身张开的怀抱:“父皇!”
        声音清脆动听,如淙淙流水,浸润心田。
        端木尧抱起他,捏捏他的小鼻子,笑问:“离儿今日可有乖乖练字?”
        “当然!”端木离仰着小脸,撒娇道,“父皇,父皇过去看嘛,离儿有进步,要讨赏!”
        端木尧宠溺地点头:“好,离儿想要什么?”
        “想出宫去玩!”端木离搂住端木尧的脖颈,飞快道,“父皇陪离儿一起去嘛!”
        “那好吧,这么久没出去,你一定憋坏了。”端木尧妥协,抱着他先回寝宫换了平常百姓的衣衫,然后自己也换了明黄的龙袍,改为一袭纯白的长杉,帝王冠冕也被取下,长发简单地束起,留几缕发丝拂过鬓边,看起来倒像是个翩翩佳公子。
        端木离在一旁拍手笑道:“父皇好帅气!”
        端木尧淡然一笑,牵着他的小手,一同出了宫门,在帝都的街道上闲逛。
        端木离很是好奇,拎起人家的玉坠儿歪头看半天,然后去下又跑到地摊上的小玩意儿前驻足凝望。有时候会踮着脚跟卖糖葫芦的叔叔要一只糖葫芦,咬了一颗便被端木尧举在手里。
        端木尧只有面对儿子的时候才会如此宠溺而纵容。
        只是下一刻,脚步宛如生根一般,无法动弹,对面缓步行来的,竟然是那个人!那个被他遗忘到心底的人!那个被他恨到骨子里的人!
        “父——爹爹!”端木离扯扯他的衣襟,捧着两个小丑面具漾着欢乐地笑,“爹爹,离儿要买这个!”
        端木尧心中一松,点头付了银子,接过一个面具戴在脸上,然后低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紫衣白发的人。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为什么在遇见的那一剂,心还是会起波澜呢?
        端木离则兴奋地双手捧着吐舌头的笑脸娃娃面具,一会儿放在小脸之前遮挡,一会儿又拿开,冲端木尧做个鬼脸,如此反复,倒也玩得乐此不疲。他蹦蹦跳跳地倒退,时而发出咯咯地笑声,显然很是开心。
        而这一刻端木尧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没有注意自家儿子倒退的后面是一座架起来烧烤的火炉,上面还烤着几只烤鸭。火炉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矮凳,端木离粹不及防被凳子绊到,小小身子倾斜着倒向火炉。
        这一变故让端木尧的心捉到了嗓子眼,听得端木离那一声急切的‘爹爹’,心中更是颤抖不已,他双足点地,飞速掠向那小小的身影。
        比他更快的是一道紫色身影。
        离斩轩刚到灵祈国帝都,尚未安排好落脚之地,便想四处走走,也好平复一下狂乱的心。
        在大街上走着,心不在焉,忽然发现一个小不点蹦蹦跳跳没个安稳劲儿,心已然提到嗓子眼。
        或许是因为羽儿一直不曾受他照顾,或许是从未与次子谋面,离斩轩一直对孩童充满了不一样的关注之意。以此来弥补享受不来的天伦之乐。
        于是,见端木离摔倒,而身后又是灼烫的火炉,想也不想,直接冲了过去,将小家伙抄在怀里,身躯一拧想要离开。哪知又冒出来一个戴着夜叉面具的白衣男子,身形瘦削,气质冷漠,只不过此时满脸担忧,两人撞在一起,离斩轩下意识地将自己置于火炉那边,落地时,不可避免地被挤在角落,碰到火炉,手背被烫红了一片。
        端木离害怕地从离斩轩臂弯里跳出来,搂紧了端木尧的脖子,心有余悸地喊着:“爹爹……”
        “别怕,没事了。”端木尧安抚着儿子,看向一脸淡然的离斩轩,“多谢。”
        当然,声音是略微压低了的,听不出他原本的音色。
        离斩轩呆呆地看着他,那一瞬间,忽然心痛如绞。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甚至没有听到端木尧的道谢,只是在端木尧转身欲走的时候猛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却得到更快地甩开。
        端木尧不着痕迹地将因方才动作露出的手臂挡住,周身气场冷凝:“莫非阁下是想要救命的赏金吗?”
        离斩轩回过神来,才讷讷道:“不、公子见笑了,只是,只是公子给人的感觉持别熟悉。让在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令在下牵挂万分的人。”
        哼!端木尧冷哼一声:“这跟我何干!”说完抱着端木离转身离开。
        离斩轩眉梢一跳,忽而笑了笑,快步跟上……
     
      第五卷 爱为谁留 第三章 逃离
        被端木尧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好奇地透过端木尧的肩膀往后看,跟着他们的紫衣男子对他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端木离斜睨了他一眼,哼道:“干嘛要告诉你!”
        离斩轩却是不在意,胸有成竹地开口:“我来猜一猜,要么有‘端木’二字,要么有‘离’之一字,对吗?”端木离惊愣地瞪大眼睛,没料到这人竟然能猜出来,不过还是嘴硬反驳:“才不对呢!”
        他的表情怎能逃过离斩轩的眼睛?
        离斩轩只觉心头狂跳,这一大一小的确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尧——”离斩轩一个字还未说完,一柄长剑拦在胸前,夜叉面具的白衣男子目光冷冽,“不要再跟着我!否则,刀剑无眼,别怪我没提醒你!”
        离斩轩仿佛没听到,自顾自说道:“我没有跟着你啊,我也是往这边走的。难不成这路是你家的?”
      “这路就是我们家的!”端木离翘着小嘴插了一句,骄傲的表情天经地义,却透着一股孩子气,惹人怜爱。
        离斩轩愣了愣,目光深邃:“你们家的?”
        很明显,他在套话。
        端木尧搂紧儿子,制止他被那个狡猾的狐狸套出话来,身躯一拧,施展轻功飞快离去。
        离斩轩想也不想,直接飞扑而上,紧追他们。
        端木离也察觉出不对了,这人真讨厌,总是惹父皇生气,还老是跟着他们,一定是坏人!他偷偷从怀里摸出随身攘带的毒药,小心翼翼地打开,在离斩轩倏忽而近的时候猛然扬了出去,还顺手捂住了自己和端木尧的口鼻,目光狠厉阴枭,全然不似一个六岁幼童该有的表情。
        离斩轩哪能料到端木离会突然发难,躲闪不及,被毒粉扬了个正着,顿时洋身酥软,迫不得已落地自行疗毒。
        端木尧的身影微微一滞,不过也只是停顿一瞬,很快就抱着端木离消失在离斩轩的视野之外。
        离斩轩屏息立定,向前距跑两步,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不可置信地盯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六年,或许是个巨大的鸿沟,他再也无法跨越。
        不过沮丧只是瞬间,离斩轩盘膝疗毒,唇角莫名勾起,露出欣慰的笑。没错,他离斩轩的儿子哪能太过柔弱?像方才那样狠厉果断才刚刚好嘛!
        端木尧直接逃过了三条街才慢慢停下来,靠着墙喘息,心中狂跳不已,本来以为,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六年的时间里,慢慢沉淀,谁知,偶然相遇还是会激起涟漪。
        “爹爹别怕,离儿会保护你!那个坏蛋不敢来的!”端木离摘下端木尧脸上的面具,小手抚上他苍白的脸,体贴道。
        端木尧拍拍他的小脑袋,勉强笑笑:“离儿乖。”
        逛街的心情已经没有了,端木尧随便买了些小玩意儿拎在手里,带着端木离回宫。
        宫门口伫立的高头大马以及马背上巍黑高大的男子让两人的脚步停顿。
        端木离挣开端木尧的手,小小的身子扑过去:“云叔叔!”
        云之澈翻身下马,一把抄起端木离,将他举过头顶转了几个圈,惹来小家伙清脆的笑声,然后才转向端木尧,目光压抑隐念深情。
        端木尧几步走到他身前,将端木离接过来,淡然道:“回来了?”
        “嗯,军防一直不错,那边没什么事,就想回来看看你……们。”云之澈说话有些不自在,他接过端木尧手上拎着的东西,“我送你们进去。”
        端木尧也没反对,径自抱着端木离迈步走在前面,云之澈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气氛十分压抑。
        端木离不安分地打破沉寂,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云之澈说话:“云叔叔,你有没有带礼物给阿离啊?”
        云之澈点头:“嗯,当然带了,已经命人送到你的寝宫了。待会回去就能看到。”
        “啊?是什么是什么?”端木离兴奋问道。
        “你见了就知道了。”云之澈宠溺地笑了笑,却没有告诉他,留着一丝神秘感。
        小家伙忍不住了,从端木尧怀里挣扎着:“父皇,放我下来,我要去看看云叔叔带给我的礼物!”
        端木尧无法,只得放下他,小家伙一溜烟地跑远了。只留下两个各自沉默的人大眼瞪小眼。
        “你——”
      “你——”
      同时开口,同时打住。
        云之澈注视着他,关切问道:“你近来身体怎样?旧疾有没有发作?”
        端木尧别过头:“还好吧。偶尔发作,不必担心。”顿了顿,他岔开话题,“对了,你去看过他们没有?”
        他们,自然是指云之澈的父母家人。当年端木尧在气头上,本来要将他们发配边疆,只是碍于云之澈自动揽下所有罪责,才网开一面,但也剥去了云若风的官爵,赐给他一套府邸,在边远的小镇安度晚年。
        云若风也自知犯下滔天大罪,那时候大殿上冷漠如冰的端木尧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令他遍体生寒,再加上自家的儿子也被贬去边关,他不敢奢求什么,说起来本以为自己会被杀头的,端木尧让他安享晚年已经很不错了。
        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做过的一件事,云若风认命了。也没再兴风作浪,领着一家子老小去了端木尧赐给他的府邸,乖乖过最后的生活。
        云之澈愣了愣,点头:“嗯,来的时候顺路去看了看,他们一切都好。爹爹还让我向你道歉,他说,他不该强迫你做我云家的人……”
        端木尧瞪了他一眼,云之澈笑笑:“你现在还生气吗?”
        “都六年了,早就气过了。”端木尧也笑。
        云之澈将今年的大事告诉他:“听说江湖上最新崛起一个组织,名叫洛羽山庄【你才对了,是桃花里面帅帅的攻君——离洛寒!他是被蓝亦馨带出来然后扔到路旁不管不顾的可怜娃,当然要报仇啦】,那庄主小小年纪却很有手段,不知道与魔教有什么仇怨,在九月初一举歼灭魔教余党,并将蓝亦馨擒住,终身囚禁。”端木尧一震,半晌,才淡淡问出一句:“是么……”
        有人捷足先登了呢,不过,前三年,北冥大哥也曾联络过离斩轩那个朋友,听说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明月楼搂主,没错,就是给阿离带来魔教踯躅花的欧阳瑾【米错,这个家伙就是桃花里离洛寒的死党欧阳默的老爹】,再加上救命恩师南宫天的斡旋,已经将魔教铲除得差不多了。后来渐渐就淡忘了这件事,时隔三年,又有人找魔教报仇了吗?看来,人的确不能作恶啊,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都在看着呢!
        这下子,魔教恐怕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吧?
        “要不要我派人去杀掉蓝亦馨?”云之澈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是不甘心那个女人被别人抓到,于是提议。
        端木尧摇摇头:“不必了,与其杀掉她,倒不如让她一辈子得不到自由,孤独终老。”
        “嗯,听你的。”云之澈也不反驳,温柔附和。
        前面是端木离的寝宫,刚踏进殿门便听见清脆的笑声,进到内室看见小家伙半趴在矮几上,摆列开一排套娃,由大到小列队,然后还用小手指头去推,好像有点不倒翁的材质吧,推也推不倒,摇摇晃晃又立直了,引来他惊奇而可爱的笑。
        玩够了这个,又翻出一个陀螺,不过摆弄一会儿因为不知道怎么玩就扔到了一旁。
        再度翻了翻,九连环、泥叫叫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摆满了桌。
        端木离咬着唇,歪着小脑袋一一摆弄,听到脚步声才抬头:“父皇!”
        端木尧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玩,然后侧头看向云之澈:“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觉得小孩子肯定会喜欢,你小时候也很喜欢的。”云之澈后面那句说得比较轻,“他开心就好。”
      端木尧不知该怎么接话,有些窘迫。云之澈却并未等待他说什么,他对两个侍从点头示意,搬出来一个木马,然后对端木离道:“阿离,过来!”
        端木离迟疑的过去,被云之澈一把抱起来放在木马上,让他抓好手柄,然后轻轻一推,木马摇摇晃晃,端木离笑弯了眼,脆生生道:“这个好玩!这个好玩!”
        端木尧斜倚着桌子,静静看他们两个在那边玩耍,思绪却飘到了今日在宫外看见的紫衣人身上。
        离斩轩,你还来干什么?都六年了,你才想到要来找我吗?
      第五卷 第四章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端木尧心情复杂,喜忧参半,爱恨交加。
        既然已经陌路六年,为何还要试图改变?逝去的华年,与寂寞无关。
        云之澈虽然在陪端木离玩耍,但是余光一直默默停留在那个颀长的身影上,透出的是不为人知的心疼。他还是那么遗世独立,仿佛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了。
        微微叹了口气,云之澈又一次感觉到无力。他无力让那个生活得无忧无虑,快乐幸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徘徊在伤心难过之间,却还要假装坚强,仿佛竖起全身防备的刺猬,满目警惕地防着所有的人。恐怕,这世上,也只有端木离和端木羽两个小家伙才能消除他的冷漠,虽然只是片刻。
        晚膳用罢,云之澈将睡着的小不点交给端木尧,压低声音:“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这次回来,我会多留几天,京里那些大臣,该教训教训了!”
        端木尧淡然点了点头:“辛苦了。”
        云之澈已经习惯了这份疏离,敛眸躬身退了出去。
        端木尧愣愣站了半晌,抱紧怀中的宝贝疙瘩,转身欲回内室,刚一转身,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入怀中,熟悉的味道蔓延,沉寂已久的心骤然剧痛!
        俊眸猛地收缩,端木尧运气想要震开眼前放肆的白发男子,但转眼看见怀里沉睡的儿子,唯恐伤到这小家伙,于是便强行压了下去,这一分神,离斩轩已经低头找准了他的唇,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端木尧呆了一呆,已经六年了,六年不曾与人亲吻,如今骤然被吻,还是这个让自己既爱又恨的男人,一颗心惶惶然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跳动。
        离斩轩眸光带着势在必得的狂野,温柔不失霸道,唇舌激战,久违的心悸来临,让他不由放轻了动作,但是手臂力道仍然很大,加上端木尧对怀中睡着的儿子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竟是无法挣开。
        当务之急,便是上下皓齿一合,狠狠咬下!
        离斩轩不退反进,趁着他张开贝齿,灵活地窜了进去,追逐他躲闪的舌。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离斩轩连哼都不哼一声,固执地吻着不断抗拒自己的人。
        端木尧见咬伤他也无法让他退开,足下发力,狠狠踩在某人的脚上,还毫不留情地碾了碾,离斩轩眉毛微皱,却仍是不肯放开他。
        直到沉睡的小人儿被两个大人夹在身体中间,不舒服地支吾了一声,离斩轩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一双深邃的眸子宛如星辰点亮,紧紧锁住端木尧的双眼。
        端木尧冷冷地回视,然后收回目光,抱着端木离侧身走另一旁,不打算理会这个抽风的男人。
        天知道他现在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弄得他心神不宁。
        只得咬牙暗骂,离斩轩委实太过聪明!如若他当日不顾一切地来找自己,必定会令自己的恨更加强烈!可他偏偏一等就是六年!六年啊!有多少爱恨还不够沉淀的?尤其是……看着阿离越来越像他的眉宇,再多的恨也会在冲上心尖的那一刻失了方向,跌入低谷,然后溅起的水花全是点点滴滴的爱。
        如此煎熬,如此折磨,他就这样过了六年!
        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失约乃至回想起密室之事的问题了,而是六年不理不睬将他遗忘到脑后的问题!
        胸中压着一块大石,让他呼吸有些不畅。
        端木尧抬头,看着再一次拦住他去路的离斩轩,终于开了尊口:“有意思吗?”
        这样一次次让自己捉摸不透地纠缠不清,有意思吗?
        离斩轩却不答话,盯着那小娃娃沉睡的酷似自己的面容,低声问道:“他叫什么?”
        “跟你有关系吗?”端木尧拂袖,将端木离换了个睡姿,让离斩轩看不到他的面容。
        离斩轩继续胡邹乱侃:“他长得真像我,让我抱抱好吗?”
        端木尧气不打一处来,果然,果然还是为了孩子才来找自己!
        “离斩轩!”他怒道,还未质问出口便见离斩轩倏忽凑过来,伸指竖在他唇上,低声道,“嘘,别吵醒他。”
        端木尧冷哼一声:“只要这里没有你,就不会有人吵醒他。”
        离斩轩厚脸皮道:“怎么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来看他也不行?”
        “你——”端木尧面色沉寂,“果然,果然我看错了人!”
        还希冀什么?还奢求什么?他根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来。端木尧,你太傻了。强装这么多年的坚强面具被狠狠撕开,露出满是淌血的心。
        端木尧一把推开离斩轩,径自走到内室,将端木离小心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一滴泪就这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还来不及掩饰,便被离斩轩扳过身子,看着他落下的泪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有些得逞的开心。他的表情如何能逃过端木尧的目光?
        端木尧吸吸鼻子,不再掩饰,哭道:“你满意了?”
        看我的真心被践踏,看我的希望被打碎,你满意了?
        “是啊,我满意了。”离斩轩爱不释手地搂上端木尧纤细的腰,轻咬他的耳垂儿,“看见你为我哭,我很开心。”
        端木尧的泪不受控制地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滴在离斩轩的手背上,离斩轩见他还没明白过来,连忙解释:“我一直怕你心里不再有我,所以才试探你。现在你这么伤心,算是在吃儿子的醋吗?”
        端木尧不说话,只是漠然地站着,目光不甘。
        “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很多事。”离斩轩将他脸颊上的泪舔走,低低开口,“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吵架,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相互坦诚……磕磕绊绊甜甜蜜蜜,却还有那么多的误会。你的不满从来不会说出来,我的负面心情也总是不在你面前展现,以至我们走得越来越远。
        “其实,这些都是我们自已造成的,别人只是推波助澜的因素。尧,既然老天已经让我们相爱,为什么我们还要浪费那么多的年华在生气责备憎恨之上?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我知道你气我恨我,我也曾恨你恼你,但是夜半无人的时候,我只会抱着徒留你气息的锦被失声痛哭,我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今日这步的?”
        端木尧没有做声,只听离斩轩继续道:“爱一个人,要爱他的优点也要爱他的缺点,不是吗?尧,我们没有时间再浪费了。你倔强任性冷傲,不肯去找我,哪怕是杀过去找我问个清楚也好,可你肯定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吧?你只是默默地在你的世界里成天胡思乱想。”
        “而我,虽然想过来找你,但国事压着我,我走不开。更重要的是,怕来找你会更加快速地失去你。于是,光阴就这样被我们拖没了。尧,你到底,还爱我吗?”离斩轩将手覆在端木尧的心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端木尧没有说话。
        爱?不爱?这些已经不必说出口了。六年来,他将后宫的妃嫔遣散,独自守着阿离一个人斡旋在波涛汹涌的庙堂之上,从来不曾想过要用联姻的方式帮自已稳固江山。甚至还不惜得罪一手遮天的云丞相,刚开始的时候过得有多艰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离斩轩也一样,励精图治的背后就是一个念头——来灵祈国找自己最爱的人!
        端木尧呢?自然是隐忍而渴盼地等待那个人来找自己!
        但,他们都肩负使命,只能一天天、一年年任由时光倥德。徒留寂寞的光影掠过自己荒芜的心。
        离斩轩说得没错,自已一直没有想过要杀到离国去问一问离斩轩当日为什么丢下他?为什么没有履行约定?
        也想问,密室时候听到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慢慢的,自己就想通了。
        除却密室之事,离斩轩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
        ——军机图之事是误会,当初两人要是将疑问都问出来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射自己一箭的人是蓝亦馨指使,就算有错,离斩轩一夜白头,也已为此付出代价!
        ——第一次产下死婴是自己自作自受非要跑去密室,只以为是帮离斩轩,实则是鲁莽!
        ——令自己失却记忆的决定虽然没有经过自己同意,但那之后的离斩轩更加呵护他,后来也曾给自已蓝莲让自已选择恢复还是遗忘。明明是自已将那蓝莲扔了啊!
        ——第二次的早产是因为轻敌,错信云若风,幼雅地深陷西夏陷阱却不自知。那时候离斩轩是拼了命地在想办法救自己吧?可自己却是一心怨愤,没有察觉到身侧的危险,才让人钻了空子,还不分青红皂白将恨都转移到了离斩轩身上。
        ——什么血婴之说,离斩轩再怎么狠,又怎会拿自已的亲生儿子当长生不老的工具?再说,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说过了,血婴并不能长生不老,只是成年之前是幼童,而且血液可解百毒,其他全是胡言乱语!自已到底钻进了怎样的牛角尖啊!
        不是无情,亦非薄幸。只是我们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真正能停留驻足的又有几个?生命是终将荒芜的渡口,连我们自己都是过客——心痛背后,也只有自己在孤独舔舐伤口。
        在时间无情的洪荒里,温情和信任在一点点远离。面具后的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就这样形同陌路地走下去。固执地相信每一次的审判都会留下悲伤的记忆,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完全没察觉到自己与生俱来的自尊自傲和自卑早已长出了锋利而尖锐冷然的刺,在彼此的心口毫不留情地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我们却还试图用喷涌的热血来温暖冰冷的自已。
        ——直到,血液流尽,停止呼吸。
        佛曰,不可说,我们就真的在白驹过隙的时间中缄默。眼睁睁看着幸福擦肩而过,却依旧倔强地掩饰彼此瞳孔中后里的失落。是谁曾说的,这个世界一片荒芜,我们,形同陌路。即使沧海沦为桑田,高山变成沟壑,也抵挡不了最后我们自已亲手埋葬所有的退路,如同陷入漆黑无光的坟墓,至死方休,万劫不复。
        可是,真的要这样吗?真的要自己亲手埋葬所有的退路吗?
        不——他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
     
      第五卷 第五章 心痛如绞
        即便舍不得,也不代表他可以如此轻易就取得自己的原谅!
        端木尧冷漠推开离斩轩:“你说够了?那么请吧!”
        离斩轩不甘心地开口:“我们非要如此折磨彼此吗?”
        “我可没有折磨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那你究竟想要怎样?”离斩轩无奈道,方才明明看见他的神色松动,以为有机会了,可为何忽然又变得冷酷无情?
        “离开这里!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端木尧冷声道。
        离开?开玩笑!离斩轩此刻可是发挥了厚脸皮的潜质,他两手一摊,轻松道:“来的时候我带的银两都花光了,回不去了。好歹你我也相识一场,还曾经爱得死去活来,怎么也不能袖手不管是吧?”
        他才不会犯傻了,这次若真的离开,以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一定要死缠烂打,死皮赖脸。一代帝王的脸面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赖在他身边才是王道!只要多加努力,一定可以打开他的心门!他可以等,六年都忍了,再忍六年也可以!但是前提是,一定得黏在他身边才行!
        狭长俊美的眸子闪过狡黠的光,离斩轩甚至在心里万分肯定了自己的随机应变。
        端木尧目瞪口呆,愣是没料到离斩轩竟然会来这么一招,无赖加可恶。
        可偏偏离斩轩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那意思分明在说——我好心好意地来找你,弄得身无分文了,你怎么能忍心赶我走?
        端木尧指着他身上名贵的饰物,不屑道:“不是还有玉佩吗?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佩戴不知名的东西,单这一块玉佩就足够你回去了!”
        离斩轩恍然大悟,摘下身上的饰物,捧在手里,抬头:“你是说这些?”
        端木尧冷哼一声,表示没错。
        离斩轩余光一扫,瞄准旁边的暖炉,眉眼顿时弯成一条线,双手一抛,所有的饰物都掉进去,烧了个精光!
      他无甚可惜地摇头晃脑道:“哎呀,真不好意思,一时手软,没有拿稳。”
        端木尧气结,抽出宝剑直指他的咽喉:“你走不走?”
        离斩轩毫无惧意:“我不认识路,皇宫太大,我出不去。要么,你送我出去?”
        “少废话!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都不知道?骗谁啊你!”端木尧简直快无语了。
        离斩轩不理会他纠结的表情,径自走向外间,轻轻开口:“我饿了,能不能帮我传膳过来?”见端木尧还在沉思,离斩轩坐在那里冲他招手,“真的,我没骗你。为了躲避离庭他们的追赶,我慌不择路,身上的银子都掉了,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来找你,你还赶我走。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不信你摸摸?看我都前胸贴后背了……”
        端木尧斟酌半晌,收回剑,绕过离斩轩推开门吩咐太监去准备晚膳。
        关门的时候望了望灰蒙蒙的天,一股冷意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个身体,是越来越怕冷了……
        回屋后端木尧守在暖炉旁,冷声道:“吃完就走!”
        离斩轩点点头:“好。”
        没多久,饭菜上来,离斩轩倒也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口小口地吃起来,说起来,他倒也没说假话,是真的两天没吃了。
        端木尧偶尔瞄他两眼,想起他如此落魄是因为自己,心中有些歉疚。
        这其实很出乎意料,他原本就恨着他的,不是吗?可是为何,相见之后反而处处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说饿了就给他准备吃的,他说休战就真的收好利爪让他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的地盘晃悠……
        说到底,自己还是……
        “唔……”心口的钝痛弥漫,端木尧暗暗强撑,一阵阵揪心的疼痛令他眼前有些发黑,该死的,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
        离斩轩虽然大摇大摆地吃喝不停,但实际上也没有从端木尧身上移开过视线,见他神色苦痛,忙扔下筷子,绕过去冲到他身边,担忧道:“尧,你不舒服吗?”
        端木尧的体质他最清楚,这六年自己一直没有照顾他,他这样的性子,指不定会将隐疾拖成什么样!
        端木尧勉强起身,将他推出门去:“吃完了就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砰地一声关上房门,不顾外面离斩轩的捶打呼唤,端木尧捂住胸口,贴着房门缓缓下滑,翻涌的血气再也忍不住,从唇角溢出,这样的煎熬他已度过无数次,只是一次比一次厉害难受,真不知道,这个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默默抬手拭去残留的血渍,端木尧微微闭上了眼睛。他或许就要死了呢……六年来这个身体透支了太多太多,若不是有阿离,他恐怕早就撒手人寰。只是,够了,已经够了!他所承受的一切一切,都该做个了结了!
        离斩轩也来找过自己了,所有的一切也都有了解释和缘由。那便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呵……没错,归根结底,自己还是爱他。爱得不可救药,爱得万劫不复。所以,他只能选择将那个人推开。不然,以离斩轩的个性,若是得知自己将死,肯定会做出殉情的事来!
        不是自己自恋托大,只是,这世上,没有人再比他更了解门外的男子了。他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与其两个人都痛苦,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承受。
        这些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啊……曾经那么自以为是,那么高傲不听解释,曾经那么不懂珍惜,现在,遭到报应了呢。
        “咳咳……”端木尧又咳出一片血来,只觉五脏六脐难受得几乎要绞成一团,身体都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是因为要解脱了吗?所以这次发作竟是比以往更加厉害!
        他不想让离斩轩看到自己落魄将死的模样,也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所以宁愿将他推离,即便是带着恨,他也会活下去。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
      “尧!尧!你开开门!让我帮你看病好不好?尧!你不原谅我也可以,你赶我走也可以,但先让我帮你治病好吗?尧!我求求你了……尧——”离斩轩听着里面压抑的低咳,一颗心揪得生疼,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不住哀求,声音都带了哭腔。
        端木尧没有回应。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卷来的寒风冷入骨髓,但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寒冷。
        “尧,我自己进去了!”离斩轩再不停留,一掌劈开旁边的窗子,窜了进来。
        端木尧蜷缩成一团,躺在地板上,唇角流淌下来的血淌到地板上,积累了一大滩,令人触目惊心!
        “尧!”离斩轩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挖下,那种痛令他窒息!他掠过去,搂起脆弱的几乎停止呼吸的人,泣不成声,“这就是你恨我的原因吗?嗯?你以为我离斩轩是贪生怕死之辈吗?你太傻了!”
        端木尧意识迷糊,呼啸的冷风灌进来,他怕冷地缩了缩身子,看着破了的窗口外飞扬的雪花,下意识地呢喃:“下雪了……”
        离斩轩凌空将端木尧的大氅抓来,将他裹住,然后源源不断给他输入真气,声音宠溺而害怕:“是啊,下雪了,这里太冷了,我抱你去床-上好好休息。”
        端木尧却是露出奇异的笑,重复:“下雪了……下雪了……”
        他们的第一场相遇,也是下雪天呢。
        没想到,终结的时候,竟然也是下雪天。
        纯洁,圣洁,不带一丝尘垢。
        真好,多么美好的轮回……
        “父皇!”一声清脆而焦急的呼唤自内室传来,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掠出来,愤恨地看着离斩轩,“你这个坏人!竟然欺负我父皇!我杀了你!”
        小小的人儿,动作反应竟俱是一流!端木离秀气的小脸此时满是杀气,手上一条红绫倏然而至,直逼离斩轩的脖颈。
        离斩轩下意识地侧头避开,下一秒,端木离欺近,袖中飞出带着剧毒的短箭,仍然是紧逼要害!
      离斩轩连忙旋身躲开。
        端木离看着自家父皇惨白得令人害怕的脸色,也不敢耽误,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被他迫退几步但还想上前霸占父皇的离斩轩,一边倒出瓶中的药丸塞到端木尧口中,声音带了哭腔:“父皇,咽下去……父皇,咽下去啊……不要丢下阿离……父皇……呜呜……不要睡……”
     
      第五卷 第六章 绝不放手
      离斩轩听着那小人儿无助的声音也焦急万分,他想上前但是却得到更加强烈的抵抗。
        端木离分明就是把他当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不要过来!”接连射出几支袖箭,端木离声音冷酷,“你若再不走,我可叫禁卫军了!”
        离斩轩试图将声音放柔:“你叫阿离,对不对?我不是坏人,你让我看看他的病好不好?我是大夫,真的,我不骗你,让我看看好不好?”
        “胡说八道!”端木离不为所动,“你就是来欺负我父皇的!这个月父皇一次都没有病发过,偏偏你来了之后就惹得他难受,我讨厌你!”
        小家伙歇斯底里的吼声引来了禁卫军,首领还是当日云之澈留在天邪保护端木尧的那一批里的人,自罗捷为了保护端木尧摔下悬崖死后,就是他——宁奇——代替了罗捷的位置,一直留在宫里保护端木尧。
        “太子殿下?出了何事?”宁奇听到这边的动静,带了一队人过来查看。
        端木离运气将门打开,更多的冷风灌进来吹起他凌乱的发,小小的人宛如地狱修罗,怒视着离斩轩:“把他杀了!”
        宁奇好奇地看向紫衣白发的男子,见他一脸苦痛盯着躺在地上的端木尧,顿时想起他熟悉的容颜,原来是在天邪曾经见过的离斩轩。他来找陛下了,结果却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了?
        只是,杀了他,能解决问题吗?
        “殿下,这……”宁奇有些犹豫,离斩轩和端木尧的事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还不至于要到将离斩轩杀掉的地步。
        “怎么?听不懂本殿的话吗?”端木离目光愤恨。
        宁奇无奈,只得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上前围住离斩轩。
        离斩轩忙不迭地开口:“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求得他的原谅,你们若是想处置我,也先让我帮他看病好不好?”
        几人脚步停下,端木尧的病症他们也知道,只是太医基本也是束手无策的,如今离斩轩在此,当然是有些希冀了。
        “还愣着做什么?”端木离哼道,“父皇的病本殿自有办法,你们只需将他杀了即可!”
        这话一出,几人再不犹豫,扑过去与离斩轩纠缠在一起。
        离斩轩躲闪着,心中的苦闷实在无法说出。只是,看向端木离的眸子多了些思索。
        这孩子……被尧教导得果决干练,但却似乎少了一点人情味……
        冷情冷心,这便是你的心境么?尧……
        端木离见有人牵制住那个对父皇虎视眈眈的人,小脸一垮,又扑到端木尧身边,神色哀恸:“父皇,那个欺负你的坏蛋很快就会没命,你别生气好不好?父皇,阿离还在你身边,你不要丢下我啊……”他让宁奇把端木尧抱到内室,盖了好几床棉被,然后又把大殿里的暖炉全部挪到内室的床榻旁边,自己则爬上床,小手掰开端木尧的嘴巴,再次塞了药丸进去。
        可是端木尧咽不下去,急坏了小家伙。
        隐约想起自己心口疼痛时候,父皇会搂着自己口对口渡气,眼前一亮。他凑上前,对准端木尧的唇,小小的舌滑进去,将药往里推了推,然后端过水给端木尧喝。
        折腾了半晌,终于让端木尧喝下药,他抹了把汗,舒了口气。
        外间的打斗声音已经没有了,端木离心中有些诧异,对宁奇道:“出去看看。”
        宁奇点头,步出内室,结果刚脱离端木离的视线就被人点了穴道,跟旁边一个个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的侍卫一样。
        离斩轩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他压低声音:“他怎么样了?”
        宁奇倒也没有挣扎,老实回答:“太手殿下已经喂他吃了药,会没事的。”
        “没事?”离斩轩可不那么认为,尤其是想到方才看见的那一滩血,心中的恐惧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经常这样吗?”
        宁奇叹口气:“差不多吧。”
        “那为什么不请大夫?太医呢?是做什么的?”离斩轩怒火攻心。
        “不是不请,是根本没有人能治好他。”宁奇无奈道,“云将军也想了很多办法,江湖上那个有名的神医南宫天也来帮陛下调理过,可是陛下病情沉重,只能稳住却不能治愈。那老先生也没办法,只留下一瓶药嘱托陛下要好好养病,不可操劳过度便离开了。你也看见了,这几年灵祈国一点点稳固根基、百姓逐渐安居乐业,陛下能有多少空闲时间?你自己也是皇帝,这其中有多辛苦你比谁都清楚!更何况……”
        话被打断,里面的端木离脆声问道:“宁奇?”
        宁奇看了一眼离斩轩,扬声道:“殿下,那个人已经走了。”
        “哦,你们收拾一下,也出去吧。对了,去通知云将军,就说父皇身体欠安,请他进宫。记住,今晚之事,不可对旁人走漏风声!”端木离小大人一般有条不紊地吩咐。
        “是!”宁奇应道。
        离斩轩追问:“更何况怎样?”
        “更何况,太子殿下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据说当年被人一剑穿心,偶尔会昏迷不醒,陛下心力交瘁……也在所难免……”宁奇叹道,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也夹杂了丝丝无奈,“而且自从陛下遣散那些秀女出宫,朝纲不稳,说是国泰民安,实际上,那些老狐狸哪个不是虎视眈眈?你若真的为陛下好,便不要再伤他的心了。云将军已经出局,我不想连你也对陛下弃之不顾……他这几年,太辛苦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离斩轩抬手解开他的穴道,不再言语。
        宁奇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其他几个人旁边解开他们的穴道,默默收拾好屋子,关门离去。
        离斩轩心情复杂,一步步走向内室,悄无声息。
        待端木离察觉到背后的气息已经晚了,他刚回头,便被离斩轩点了睡穴,不甘地看了离斩轩一眼,端木离便倒了下来,被离斩轩接在臂弯。
        小小的人儿眉眼犀利,刚刚长开的小脸有着自己和尧的共同特质,但是,那眉眼,却像极了自己。
        “阿离……”离斩轩轻念一声,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小儿子,“他为你取名为……端木离……么?呵……又来晚一步呢,居然让两个儿子都随了他的姓。不过,也不怪他,都是我自作自受。”
        握住小人儿的手腕,果然发现他心脉微弱,拨开端木离的外衫,他胸膛上那道刺眼的伤痕令离斩轩眼眶湿热,他艰难地长舒了口气,低声呢喃:“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们受苦了……我保证,以后一定让你们快快乐乐!你们的病,我也一定要治好!”
        所幸,端木离体内有一股清流隐隐制约着微弱的心脉,医道高深的离斩轩很快察觉出,是碧色踯躅花的功效!还好,只要他不轻易动怒动情,便可安然无恙。
        一定是师父……
        他小心翼翼地将端木离放在大床的里侧,盖好被子。这才转过头,凝视爱人憔悴的面庞。
        说实话,这屋里已经热得让人心烦意乱了,可端木尧还是冷得打颤,唇瓣也被冻得青紫。离斩轩连人带被扶起来抱在怀里,手伸进被子里面,捏住端木尧的脉门,果然如宁奇所说,端木尧的身体已经透支了太多。无论身心,俱是疲惫不堪。
        离斩轩抱紧他,一边帮他输送真气抵御寒冷,一边将侧脸紧紧贴住端木尧,轻声道:“尧,我不会放弃你的。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会守在你身边。”
        端木尧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如此温暖了,他朝着身边的热源使劲靠了靠,唇齿翕合,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轩……”
        想到这六年来几乎两千多个夜晚,端木尧都有可能在梦中呼唤自己,离斩轩微微仰头,将几乎要决堤的眼泪逼回,哽咽道:“我在这里,尧,我在这里。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尧,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尧,所以你也要振作,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你、我、阿离、羽儿,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端木尧迷迷糊糊地开口:“为什么……不放过我……”
        “尧?尧?”离斩轩将他扶起一点,发现他仍然紧闭双眸,才知道他并未醒转,只是在说胡话,便又将他搂紧。
        “轩……我好累了……好累……放过我吧……”
        “不!绝不!尧,不怕,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累,我会让你安枕无忧。尧,不要放弃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知道,以前有太多太多时候我们都不知道珍惜彼此,尽管嘴上说爱,可是做出了很多无法弥补的事。但是,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珍惜,我会用心爱你,我会弥补所有的一切!”离斩轩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滴在端木尧眼角,然后慢慢滑落,只是不知,是否也有他自己流下的泪?
        “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端木尧固执地重复。
        离斩轩却不依不饶:“不会的,我们不用回到过去,我们还有未来!尧,让我们好好珍惜现在,珍惜未来,好不好?”
        端木尧无声无息,呼吸渐渐平稳。
        离斩轩搂紧他,固执追问:“尧,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的病,我有办法治好。阿离的病,我也会尽量想办法。尧,你不要自暴自弃好不好?尧,你回答我啊?让我们继续相爱,好不好?”
        这次真真切切是端木尧眼角滴下了一滴晶莹的泪,伴随着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回答:“好……”
      已经走到内室门口的云之澈身躯一震,收回脚步,飞快地转身贴着旁边的白玉柱子,痛苦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嘴角却是由衷地咧开,露出一个极不协调的笑容。
        真好呢,尧儿,你终于,肯敞开心扉了……你终于,肯放下过去了……
      我云之澈,衷心的祝福你们,这一次,请不要再分开。
        抱着端木尧的离斩轩也是一震,欣喜地吻上端木尧的发,开心道:“谢谢你,尧,谢谢你,谢谢……”
     
      第五卷 第七章 莫名其妙被拐走了几千里
        离斩轩不敢耽误,他先施针稳住端木尧一发不可收拾的病情,然后取回银针,将爱人用锦被裹好,抱在怀里,准备离开。
        无论怎样,他都必须要带他去治病!
        还未迈步,便看见云之澈从外面踏进门来,目光复杂难辨。
        离斩轩凝视着他,待他走近,才慢慢开口:“云之澈,你来得正好……”
      ————我是阿尧被拐走了的分割线————
      压抑的呼吸,胸口闷闷的,眼皮却沉重地抬不起来。模糊中似乎有人在亲吻他的脸,那般小心翼翼如获至宝。
        还没死么……端木尧,你还真是命大……
        湿热的触觉沿着侧脸一直蜿蜒至唇边,然后极其温柔地抚-慰,在他即将沉浸在这种呵护的感觉中时,却突然失去了那种味道,紧接着,一抹苦涩连同甜蜜缠上了他的舌。喉咙干涩沙哑疼痛,却不得不将那苦涩的液体咽下……
        是谁,是谁在亲吻他?是谁在喂他喝药?
        端木尧想要睁开眼睛,但却因为药效,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五脏六脐的痛虽然还在煎熬着他,但最起码,他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哪怕是因为昏睡。
      离斩轩目露哀恸,他将药碗放下,翻身上-床,搂住了那个怕冷的人,紧紧地禁锢在自己的胸膛,再不放开。
        而端木尧也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没多久便不适地拧紧眉,低声呻-吟着喊痛。
        离斩轩心疼地吻吻他的眉心,低声问:“哪里痛?”
        不用回答也知道了,他的手捂着腹部,蜷成一团。
        离斩轩伸手覆在他的腹部:“不怕,疼一阵就好了,我帮你揉揉。”
        药效便是这样,服下之后会让病人疼上一阵。
        他没办法了。只能选择冒险,选择用烈一点的药,希望还能挽回。
        “唔……”端木尧的手乱抓,显然疼得厉害。离斩轩只能选择将他禁锢在怀里,别无他法。这时候,也只能靠端木尧一个人了,他一个人来抵御病痛和解除病痛的过程。
        但是,他会陪他。
        乱抓的手指抓伤了离斩轩的手臂,疼得不住颤抖的端木尧咬住离斩轩的肩膀,狠狠发泄。
        离斩轩只是柔声地安慰:“尧,忍一忍,我保证,疼过这一阵就好了,坚持住啊,尧!”
        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端木尧才彻底昏睡过去,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
        离斩轩抱起他,去到已经准备好的浴室,亲自帮他洗去汗渍,擦净身体,然后重新抱回床榻,换掉也被汗水浸润的被褥,将暖炉移近一些,抱着他入睡。
        端木尧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状态,一方面是因为离斩轩没有让他太过清醒,一方面也是因为药效,再加上他的体质比较弱,所以……这样的程序基本上持续了五天。
        不过,他终归还是醒过来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房屋、陌生的衣衫……端木尧倏然坐起,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记得带阿离去宫外逛街,然后遇到离斩轩,忙逃了回宫,后来又遇见云之澈……嗯……再后来……离斩轩又找到宫里去了……
        正想着,门被推开,离斩轩端着饭菜和药碗出现在他面前,大概是因为这几日忙着照顾他,没时间打理,他的下巴上出现一片青色的胡渣,更添男人味儿。
        看见端木尧坐在床榻上发呆,离斩轩长舒一口气,将饭菜放好,上前道:“尧,你醒了?饿了吧?我订了你最喜欢吃的——”
        “这是什么地方?”端木尧冷冷打断他的话,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客栈啊。”离斩轩已经走到他身边,伸手想扶他,却被端木尧甩开手,继续质问,“你带我来客栈做什么?”
        “当然是要带你去看病。我需要几样特殊的药材,可那几样药材必须在鲜活的时候用才有效,所以,只好将你一起带出来。虽然我也不想让你长途跋涉,饱经风霜。可我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不用你假好心。”端木尧挣扎起身,从床底下翻出长靴套在脚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没空跟你玩。我要回宫!”
        “尧!”离斩轩拦在他面前,恳求道,“你别这样。相信我好吗?我会治好你的。”
        “信你?我信了你那么多次,可到头来呢?我得到了什么?”端木尧推开他,“走开!别逼我恨你!”
        “反正已经恨了那么多次,多一次又何妨?这一次我绝不会放你走!”离斩轩固执地禁锢住他的双肩,直视他的眼睛,“除非先帮你治好病!”
        “离斩轩,我们不要自欺欺人了。师父早就说过,我活不了多久了,而我,也已经认命了。现在,我只想好好跟离儿一起度过余生,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好不好?”端木尧回吼道,目光晶莹,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
        离斩轩搂住他,不住重复:“不,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尧,相信我好吗?师父他没有尽全力,这几年我又看了好多医书,我知道有几样药材合在一起可以治好你,虽然希望渺茫,但我绝不会放弃。也请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离斩轩,我已经很累了,我也经受不起再一次的伤害和打击,求求你发发慈悲,放过我好不好?”端木尧在他怀里瑟缩,语气萧条。
        “不——我不放!我不放!”离斩轩就是不松手,搂紧他,埋怨道,“那天晚上我们明明说好了,你会给我一次机会,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残忍?给我一个希望却又硬生生收回去!我不准!”
        “我什么时候说给你一次机会了?”端木尧拧眉,不解道。
        离斩轩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我不管,反正你答应我了!就不许反悔!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们现在已经离灵祈国好几千里了,你回去也得好久呢,不如先陪我去一趟冰狱,那里有第一味药——”
      “什么?几千里?!”端木尧几乎跳起来,他跑到窗边往外看,果然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还以为,就算离斩轩带自己出宫,也只是在灵祈国的都城暂住,没想到,居然已经走了这么远……
      那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你已经昏迷了八天了。”坏心的离斩轩故意多说几天,而且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的冠冕堂皇,理直气壮。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让端木尧安下心来,免得他心生憧憬想要再折回灵祈国都城,如果真让他走,那自己这几天的力气可就白费了。
        果然,听闻已经过了八天,端木尧有些泄气,他无奈道:“我昏迷的时候你也带着我赶路?”
        “那当然了。”离斩轩慢慢挪到窗边,圈住他,“谁让你病得那么重,我差点被你吓死。哪敢停留,只能马不停蹄地赶路……”
        “别动手动脚!”端木尧挣开他,“那个什么冰狱,离这里有多远?”
        离斩轩暗自笑了笑,不过当然没敢让端木尧看见,他扶着端木尧让他坐在桌旁,递过筷子:“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会告诉你详细情形,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端木尧叹口气,接过筷子,果然入眼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难为他还记得……
      失神只是片刻,他端起饭碗,埋头苦吃。别说,睡了这么久,虽然可能昏睡的时候有被离斩轩喂东西吃,但也是很饿了。
        或许是饿久了,或许是药效管用,以前的些微厌食症也有所好转,吃起饭来竟然觉得特别香……
      碗里多出一块肉,离斩轩在旁边笑吟吟地盯着他:“多吃些荤的,你太瘦了,我抱着都不舒服……”
      端木尧一记眼刀横过去,离斩轩立马噤若寒蝉,埋头扒饭,表示自己不敢乱说话了。
        端木尧哭笑不得,当下也没有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吃着饭,离斩轩还是会偶尔夹菜到端木尧碗里,却没有再多言什么。
        时光在这一刻,竟然特别静谧祥和……
        吃过饭,离斩轩将药碗递过去,端木尧迟疑片刻,终是接过,然后一饮而尽。随后被苦味激得直吐舌头,他猛然想起梦中被谁抱着亲吻,顿时一惊,抬头盯着离斩轩。
        离斩轩不明所以:“怎么了?”
        端木尧脸上有点可疑的绯红,不过他很快低下头,道:“你最好保证那个什么冰狱真的就在附近,否则,我饶不了你!”
        离斩轩点头:“不敢不敢。”
        “拿到药,我就回灵祈!我不像你那么狠心,可以对亲生骨肉弃之不顾。我放心不下离儿,更何况,宫里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离儿才六岁!六岁!真不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端木尧满心愤慨。
        离斩轩解释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已经拜托云之澈帮忙打理宫里的一切,还有离儿他也会好好照顾。至于离儿的病……”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端木尧有些后怕地环住双肩后退了一步,知道他想起儿子被人刺伤的事,看他那样的表情,离斩轩也感觉自己心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疼得彻骨。
        他上前从后面环住端木尧的身体,低声道,“我已经留了药,云之澈也知道怎么服用。离儿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宫里的事,如果你不放心交给云之澈,我也安排了后招,暗香、疏影、赤焰、流砂,你曾经训练出来的最出色的一队精英,我已经安排在离儿身边了,他们会誓死保护离儿的安全。你可以放心随我去医病,好不好?”
        “离斩轩,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把我拐出宫,然后企图混进皇宫,颠覆灵祈国的朝纲吗?”端木尧气道。
        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跟自己商量就……把自己拐出了几千里……
      “随你怎么想,只要你乖乖跟我去医病,等你病好了,你也可以劫持我,把离国的朝纲颠覆。我还蛮期待那一天呢……”期待你回到离国,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如果这些你还不能放心,我还让水清去鬼岛告诉了北冥翼,他会抽时间去灵祈皇宫看离儿,确保他的安全。大哥你总不能不信吧?”离斩轩见这次搂着端木尧他没有挣扎,于是得寸进尺,微微俯身,偷偷吻了吻他的发,暧昧道,“我有没有心,我的心究竟是怎么做的,你若想知道,摸一摸,不就好了?”
        说着,将端木尧转过身来,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离斩轩倾身堵上端木尧微张的唇:“或者,你若是不解恨,就亲自挖出来看一看,它到底是什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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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卷 第八章 我爱你·我也爱你
        结实胸膛下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就在自己手掌之下,只要稍稍用力,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来说,离斩轩毫无防备,不要说是伤他,就算真如他所说,挖出他的心,也是轻而易举!
        端木尧默默用力,五指收紧,似乎真的想要把他的心抓出来一般。离斩轩闷哼一声,更加肆无忌惮地纠缠着舌尖的美味。
        势如破竹、狂如攻城,端木尧很快丢盔弃甲,宣布投降。本来用力按在离斩轩胸口的手慢慢下滑,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微微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他好像真的听见离斩轩信誓旦旦的话了,而且竟然还迷迷糊糊地答应了。毕竟,一家团聚,是多么诱-人的字眼啊!
        离斩轩看到怀里的人乖巧安顺的模样,心中一喜,简直比吃了蜜还甜。他也不敢太过放肆,若照以往,不安分的手到处游移还不算,肯定会得寸进尺地占据某人的禁地。但是这一次,他只是老老实实地环住端木尧瘦弱的腰身,手掌在他腰间下意识地摩-挲,动作轻柔。
        不过,禁-欲这么多年,离斩轩也憋坏了,尽管心中没有放肆,可是身体已经出卖了他,尤其是引以为傲的某处,已经喧嚣着昂扬起来。
        一吻过后,端木尧埋头在他胸前,双手环在离斩轩肩臂之下,低低地喘息。当然他也不可能忽略抵在自己小腹处的灼烫。只不过,不单是离斩轩,他自己也是血脉膨胀,欲-火焚身……
        几年未见,离斩轩的吻技居然愈发纯熟!自己更加招架不住了……也不知是跟谁练出来的!端木尧暗自愤恨地想着,不知不觉竟从唇齿中冒出来:“后宫有多少女人?技术不错嘛!”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这语气竟带着莫名的火气和讽刺,更多的是浓浓的醋意。早知道,自己不该把那些女人赶出后宫的,最起码可以充当一下挡箭牌或者筹码什么的……
        离斩轩一语中的:“你吃醋了。”大大的肯定句。
        端木尧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真的吃醋了?”
        端木尧仰起脸,不屑道:“我后宫佳丽三千人,环肥燕瘦,随便挑选,干嘛吃你的醋?”
        “真的?”离斩轩一脸失落。不过狡黠的目光中却闪过一道精光,“可我怎么听说,你当年刚一回宫就把那些女人给遣散回家了?让我想想,你是怎么随便挑选美人的?哦,难不成是在梦里?唔——”
        端木尧一脚踩在离斩轩脚上,还用力地转了转,怒道:“你竟然偷偷查我的情报!”
        “难道你没有吗?你没有派人从我这里窃取什么情报吗?”离斩轩忍着脚上的痛,无赖道。
        “我——我没有!”端木尧回驳,“谁知道你后宫到底有多少个女人!再说,爱怎样就怎样,跟我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离斩轩环紧他,两人紧密贴合在一起,异样的地方相撞,端木尧脸腾地红了,他急忙推拒离斩轩,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谁料离斩轩却是不依不饶,反握住他的手便向下探去,故意让他碰到自己的欲望,坏笑道,“你摸一摸,它只对你感‘性’趣,后宫女人再多,它也提不起任何‘性’趣,害得太医以为我有毛病……于是,我一气之下,也学你把那些女人给轰出宫去了……”
        在刚碰到离斩轩那里时,端木尧浑身一颤,手仿佛碰到了灼烫无比的火焰,连忙往回缩,离斩轩却硬是握住他的手,委屈道:“现在好不容易让它高兴起来,帮我一次,好吗?”
        “滚!!!”端木尧脸已经烧起来了,虽然同样身为男人,但是,由于自己近几年冷情冷心,基本上都是薄情寡性,很少有这种情况出现。可反观离斩轩,他好像经常动不动就‘性’致高昂,几年不动女人,谁信啊!让自己去碰他那里,简直是做梦!
        “尧……憋太久了,我会生病的……真的,它好久没有这样了……以前还好,有点苗头我就想别的,可是现在……真的忍不下去了,好难受啊……尧,你帮帮我……”离斩轩脸色也变得有点红润,他仍然坏心地将想要逃出他怀抱的端木尧拉回来,这次因为端木尧的挣扎,使得还未转身便被抱紧,他背对着他,离斩轩那里紧紧抵住自己后面……端木尧吓得不敢动了,离斩轩也搂着他不敢擅动。
        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离斩轩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情-欲:“尧,我可以忍住不碰你,可是,我都六年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了,如今突如其来,压也压不住,好歹我们也是夫妻——”
        “谁跟你是夫妻!”端木尧好像被咬了尾巴的猫,怒道,“我早跟你没关系了!你赶快放开我……自己解决去!”
        离斩轩恍若未闻,铁了心想让他帮忙,故意说得可怜兮兮:“我自己弄没有感觉……释放不出来……你忍心看我……憋坏吗?”
        “活该,谁让你精-虫-上-脑,控制不住!”端木尧就是不肯帮忙。笑话!他怎么能一时心软,帮那个腹黑的家伙做这种事!哼,他不傻,知道只要一妥协,肯定就会逾距,到时候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就惨了!
        “你不也是……控制不住吗?”离斩轩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不规矩地向下握住了端木尧的某处,害得端木尧浑身一颤,有些站立不稳地跌在他怀里,离斩轩坏笑着动了动手,端木尧费力咬着唇不做声,双手还在努力地推他。
        与其说推,倒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离斩轩一把抱起端木尧,两人翻滚到大床上,离斩轩大腿压住端木尧的,然后轻咬他的耳垂儿,哀求:“就一次,我先帮你……”
      说完也不管端木尧是否同意,手轻轻一握,卖力而巧妙地动起来……
        不得不说,禁-欲是不好的,非常不好,哪怕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人也不能憋,你看看,两人憋了这么长时间,真的面对时却又控制不住,折腾了好久才慢慢平息。
        这么多年过来,端木尧也早成熟了许多,不再那么扭捏,既然离斩轩真的肯放低身段帮他纾解,还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自己,他便顺其自然地释放,双唇翕合,舒适地低吟出声,令自己达到最舒服的境界……
        离斩轩如何能受得了?单是握着他那里就让自己的增大了一倍,再听着端木尧的轻喘低吟,更觉一股火自小腹蹭蹭蹭地往上窜,双眸也染满浓郁的情爱,该死的,玩过头了吗?
        这可如何收场?
        端木尧最后一次低吟之后,离斩轩感觉自己手里又多了些黏液,他颓然躺在一旁,迫不及待地开口:“该你帮我了……”
        端木尧还未回过神来,已经被离斩轩抓着手握住他的,先被那尺寸吓了一跳,端木尧怒道:“离斩轩,你真是精-虫-进-脑了!!!没事弄这么大干嘛!!!”
        离斩轩哭笑不得,他一把拉下端木尧,吻着他的唇,低喘:“那就赶快让它变小点儿,我忍不住了,快帮帮我吧……求你了……”
        端木尧半趴在他身上,一边得应付他不由自主地亲吻,一边忙着帮他纾解……
        半晌之后,手里的那东西没有变小,反而更大……
        端木尧咬牙切齿吼道:“离斩轩,你——你到底有完没完?!”
        离斩轩厚脸皮道:“不关我的事啊……是它自己不受控制……”
        端木尧后来实在受不了,一脚踢开他:“你去洗冷水澡吧!我不管你了!”
        离斩轩缠上来:“不去,洗冷水澡会留下后遗症的……你忍心让我以后都‘抬不起头’来吗?”
        两人在床-上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折腾起来……
      终于都消停下来了。
        离斩轩搂着端木尧静静躺着,端木尧则是侧卧,背对着离斩轩。
        “尧……,没生气吧?”
        “没有。”端木尧轻轻回答,伸手覆在腹部,恰好离斩轩搂着他的手也停留在腰腹处,两人的手相碰,端木尧迟疑了片刻,慢慢挪近。离斩轩也会意,忙伸手将端木尧的手覆在自己的手掌之下,轻轻摩-挲。
        些微的颤抖没有逃过离斩轩的法眼,他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今天的药我把剂量放的少了些,应该不至于像前几天那样难受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端木尧眼神闪了闪,将脑中纷乱的思绪压下。
        没错,肚子是有点不舒服,或许是因为强行产下离儿留下的后遗症。不过,因为药效的缘故,比之往日,痛楚减轻了许多。他只是想起六年前被困在西夏皇宫,还被人下了堕-胎-药的事,那种蚀骨的痛和彻骨的冰冷让他打了个冷战。
        “离斩轩……你……”你真的没有再和别的人相爱过吗?
        如果你敢骗我,那么,我所承受的痛苦,就真的白受了……
        “怎么了?”离斩轩察觉到他情绪波动,微微撑起身子,俯视着他。
        “那时候,我真的好恨你……可我,也真的好想你。”端木尧将埋藏在内心深处多年的话一点点说出,“我多想那时候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安慰我,鼓励我,保护我……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好无助,好害怕,有时候也想,干脆放弃好了,可我又舍不得。离儿毕竟是我们的骨肉,我不允许自己做出伤害他的事来。”他在离斩轩怀中瑟缩,哽咽道,“你能够体会吗?我所经历的那种痛……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他握着离斩轩的手停在腹部,低声道,“这里痛……”慢慢滑动到胸口,“这里更痛……”
        离斩轩看他在自己怀中啜泣,心中刺痛的同时也感觉一松,他终于肯开诚布公地埋怨自己了,这也说明,他是真的努力放下过去吧?
        端木尧翻了个身,将整个脑袋埋进离斩轩的胸膛,闷声道:“偏偏我那时候无意间打翻火炉,燃起了大火,在火光中,我想起了当年诞下羽儿的事……还有我们死去的那个孩子……我对你的恨,只多不少!”
        离斩轩温柔地捧起他的脸,爱-抚地舔-舐他眼角的泪:“是我不好……”
        “不,我也不好,太过倔强……那时候只有满腔的怨愤才能让我有活下去的欲望,否则,我早就、早就一心求死了……”端木尧终于肯直视离斩轩的双眸,他一字一顿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了。所以,离斩轩,你能不能不要给了我希望之后,又残忍地收回。我真的,没有办法再一次承受那种伤害了。”
        “不会的……不会的……”离斩轩忘情地抱住端木尧,开心道,“我会让你幸福一辈子,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什么烦恼缠绕着你了!”
        端木尧还带着泪的眼角一弯,露出浅浅的笑容,他回搂住离斩轩:“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好了。”
        “我爱你,尧!我爱你!”离斩轩兴奋地叫道,“我好爱你!”
        端木尧沉默半晌,才幽幽开口:“我也爱你……”
      (喵呜,会不会太快了点?)
      第五卷 第九章 神仙眷侣羡煞人【完结】
        【在第九章完结,颇有点长长久久的味道,嘿嘿】
        一辆不甚显眼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无人驾车,马儿却极具灵性地乖乖跑着。
        车厢内,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端木尧依偎在离斩轩怀中,安心地沉睡。
        自离斩轩开始为他治病以来,以前一直压抑的病症几乎全都爆发出来,端木尧有很长时间都是在沉睡中度过。当然,更多的是因为药效的原因。
        离斩轩是铁了心要将他体内所以的隐患都一一治愈!
        话虽如此,过程却是很艰难。
        ——极北之地的冰水晶、大海之渊的鲛人泪、苍崖之上的千年灵芝、龙骨之心的血灵玉……这些无一不是极难得的药材和药引。
        不过,就算是很难得到,他离斩轩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弄到手!
        第一味药已经在冰狱那里得到,端木尧服下后精神好了许多,这两天的睡眠质量也提高了不少。
        单是看着那张睡颜,离斩轩的动力就十足!
        忍不住轻轻吻了吻怀中人的眉心,离斩轩裹紧端木尧,满心的幸福感涌上来,他也闭上了眼睛假寐。
        又行了一阵,“希律律——”马儿叫了几声,慢慢停了下来,离斩轩正开眼,扬手马车左壁上的窗帘,才发现前面是蜿蜒的山路,竟然不知不觉到了灵山。
        英挺的眉舒展开来,离斩轩下意识得露出一点温煦的笑,竟然到了这里!脑海里首先跳出的便是那时候趾高气昂却又显孤寂萧瑟的端木尧,那么冷傲又那么热情,简直是一个矛盾的存在!
        说起来,自己从来没有问过他,那年在灵山相遇,到底是不是他早有预谋?
        端木尧在他怀里动了动,迷蒙地睁开眼:“怎么了?”
        为什么马车一动不动?离斩轩还傻傻地笑着,跟个白痴一样?
        离斩轩没有回答,而是抱着他下了马车,然后二话不说,直奔山顶掠去。
        端木尧皱了皱眉,在他怀里乖乖地窝着,嘴里却不停歇:“离斩轩,你要带我去哪里?你很有空是不是?爬山哪有这样爬的?简直没有一点成就感嘛!喂,离斩轩,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离斩轩一直施展轻功掠到山顶,看一眼星火鼎盛的大雄宝殿,才慢慢将端木尧放下地。
        端木尧细细打量这座大殿,威武霸气,不同于其他的庙宇或是宝殿的神圣渺远,这里显得盛气凌人,带着一丝狂妄,高高伫立在灵山山顶,俯视着万千香客。
        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毗卢殿。两侧是一副对联。
        ——入纤芥之微尘,非名言可说。
        ——混太虚而为量,岂算数能穷。
        端木尧在脑中搜索关于毗卢殿的信息,当初还上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旅游,就去过一些佛寺古庙。毗卢,梵语毗卢舍那的略称。也译作毗卢遮那,为法身佛的通称,意为遍一切处,是理念(即永恒的佛性)的象征。
        离斩轩带他来这里,莫非是想表明,他对自己的爱,是永恒的?
        踏进殿门之后,又有一副对联映入眼帘。
        ——放大光明,敢向无生说妙法。
        ——得真解脱,须从华藏见如来。
        佛经以日喻毗卢殿佛,故云放大光明。《大日经疏》:“所谓毗卢遮耶音,日也。如时间之日,能除一切暗冥,而生长万物,成一切众生事业,今法身如来亦复如是,故以为喻也。”密宗称之为“大日如来”。
        无生,不生不灭之意,亦即涅禁的道理。向,从(无生)这个角度。
        微妙之法,指不生不灭之法,亦即真如涅的教理。真正的解脱,即佛的涅。
        端木尧耸耸肩,没想到前世的东西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而这个世界竟然也有毗卢殿这类的建筑……
        “怎样?某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离斩轩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边,看他表情神往,还以为想起两人在这里见面的事来,不由戏谑。
        端木尧一脸无辜:“什么事?”
        “我们两个在这里定情的事啊!”离斩轩大言不惭道。
        “我们定情?我们定情不是你送我桃木牌的时候吗?跟这里有什么关系?”端木尧不以为然。不过说到桃木牌,多少有点底气不足。谁让他那时候把桃木牌给丢掉了呢,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离斩轩黑着脸提醒:“这里是灵山!”
        灵山?灵山?!端木尧脸色变了变,想起当年搜集来的情报,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离斩轩围住他的腰,低声道:“想起来了?”
        端木尧点点头:“好端端的干嘛来这里?”
        “就想重温一下。”离斩轩笑笑,指着角落开口,“就是在这里,你跟我说了第一句话。”
        “可是,我们第一次说话并不是这里啊!”端木尧根据那些资料里的事想起这具身体十六岁还是幼童的时候被魔教的人掳走,然后就他的人是离斩轩,那时候才是第一次见面吧?
        离斩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么久的事,我不记得了。就只记得这里。”记得这里,你的投怀送抱……你的热情似火……
        端木尧一脚踩在离斩轩脚上,恨恨瞪了他一眼,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了!真是欲求不满的家伙!
        说起来,要不是自己生病,他指不定要怎么折腾自己呢!
        离斩轩对于脚上的疼安之若素,他没事人一样轻轻牵起端木尧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尧……我们还没拜过堂……”
        端木尧撇嘴:“谁要跟你拜堂!这里是大雄宝殿!你见过有人在这里拜堂的吗?”
        不过,掩饰不住的是,他眼底的兴奋与幸福。
        离斩轩柔声道:“这座殿的殿名表示永恒,就像我对你的爱。尧,我愿意生生世世都爱你、疼你、护你,让你生生世世无忧。”
        端木尧唇角扬起,轻声道:“人生还有几十年,你先履行完这几十年再说吧!至于是否生生世世,我还要根据你这一世的表现考虑考虑……”
        说完,自己先笑开了。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离斩轩握紧他的手,两人心照不宣地跪地,无比凝重地对拜了三下,然后紧紧相拥相吻。
        沉静的香火,宏伟的宝殿,压制不住的心跳……久久回荡。
        一起旧地重游,心境大不相同,然而,想要在一起的心却是那样强烈。
        端木尧与离斩轩坐在山顶的小亭子里,相互依偎着,看着渺远的夕阳,听着旁边瀑布落下悬崖的哗哗声,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轩,要把所有的药材找齐需要多少时间?”端木尧捏在手里的两张信函,一张是北冥翼寄来的,一张是云之澈寄来的。
        两人都诉说了江湖上和灵祈国的近况,羽儿和离儿也都被他们照顾得很好,其实,那两个人最担心的是自己的病情,以及跟离斩轩的感情发展……
        离斩轩将信收起来丢到一边,揽着端木尧回答:“大概有个一年半载吧……你看,我们寻找第一味药就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还有好多药,而且那些药更是千金难求,更需要契机,所有,一年半载还是我少说了……”
        “什么?!”端木尧吃了一惊,“要这么久?那离儿怎么办?”
        “羽儿那么小都没在咱们身边不也挺好的吗?离儿现在都六岁了,而且我觉得他被你教导的也不错,心狠手辣的能够自保了。”离斩轩笑道,“连我都差点在儿子手中吃亏……加上有云之澈在宫里守护,应该没事的。我们安心在外,早点找齐药材早点回去陪他们。”
        “也好。帝王之家不可有懦弱的后代,他们锻炼一下也不错。”端木尧靠着离斩轩道,“而且有你留下的精英暗地守护,我放心了啦!”
        “放心跟我做一对神仙眷侣了?”离斩轩从怀中摸出那块断裂的桃木牌,递给端木尧其中一块,“不管怎么说,这个还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我们一人一半。”
        端木尧拿起一半桃木牌收好,视线掠过旁边的杂草,忽然心生一计。
        拔掉两根草,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动来动去,不一会儿两个圆环儿便静静躺在手心里,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金光。
        离斩轩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圆环儿,捻起一个摆弄着:“这是什么?”
        “戒指。”端木尧神秘莫测地一笑,“如果被这个套上,就再也逃不开了哦!你,离斩轩,永远是我端木尧的人!”
        “好,我离斩轩永远是你的男人!”离斩轩故意多加一个字,还坏笑着,亲了亲端木尧鼓鼓的脸。
        不过,占便宜归占便宜,那个圆环儿怎么回事还是没弄明白。
        端木尧拿起手上剩下的那个,执起离斩轩的左手,深情凝望:“离斩轩,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为你的伴侣,在婚姻誓约中共同生活。无论健康或病患,你都爱护我、安慰我、尊重我、扶助我,终生忠贞不渝,绝无异心?”
        离斩轩呆呆点头:“我愿意。”
        端木尧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圆环儿套在离斩轩的无名指上,凑上去轻轻亲吻一下,然后抬起了自己的手递到离斩轩面前,率先回答:“我也愿意接受你为我的伴侣,在婚姻誓约中共同生活。无论健康或病患,我都爱护你、安慰你、尊重你、扶助你,终生忠贞不渝,绝无异心!”
        离斩轩照着葫芦画瓢,将自己手中的圆环儿戴在了端木尧的无名指上,在这一刻,虽然没有奏乐,没有亲友,没有任何的外物。但是,离斩轩就是没来由得觉得心中充满了神圣。
        食指交握,两枚自制的戒指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一如他们的爱。
        【完】
        把昨天都作废 ,现在你在我眼前。
        我想爱 ,请给我机会。
        如果我错了也承担 ,认定你就是答案。
        我不怕谁嘲笑我极端。
        相信自己的直觉,顽固的仍不喊累。
        爱上你 ,我不撤退。
        我说过 ,我不闪躲, 我非要这麽做。
        讲不听也偏要爱, 更努力爱, 让你明白!
        没有别条路能走 ,你决定要不要陪我?
        讲不听偏爱 ,看我感觉爱,
        等你的依赖 ,对你偏爱。
        痛也很愉快,等你的依赖。
        不后悔, 有把握, 我不闪躲, 我非要这麽做。
        讲不听也偏要爱, 更努力爱 ,让你明白!
        没有别条路能走 ,你决定要不要陪我?
        讲不听偏爱, 看我感觉爱,
        等你的依赖 ,对你偏爱。
        痛也很愉快……
        ——《偏爱》;张芸京
        【思考到半夜,终于决定到此完结本文!或许有不舍,或许有诧异,不过,某墨觉得到这里就刚刚好了,欲拒还迎,欲扬先抑。给大家留下yy的空间,也可以多些回味。
        至于北冥翼、苏颜、北冥飒。离洛寒的故事,会在本文的系列文《命犯桃花之迫君同寝》里展开,敬请期待!
        另:《命犯桃花之迫君同寝》七月开始日更并参赛,先预定大家的橄榄枝啦!嘿嘿。
        而六月剩下的时间偶会努力更新血婴的番外,是古穿今类型的,也就是先古代后现代,也就是端木尧的现代篇——《化身为狼》,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说实话,墨墨自觉把握得还不错,嘿嘿,容许人家自恋一下啦!
        如果还有疑问,番外会解释。大家如果有想看的番外也可以留言说明!九十度鞠躬!泪奔退场……好舍不得啊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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