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开炮-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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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理他们了。再也不理他们了。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能有多远躲多远的。
      在电话里挨了张头的一顿猛刺,拍着桌子叫我利马出现在他面前。给我三胆我也不敢啊,不光他我得罪不起,皇军我也得罪不起啊。我完全能理解张头为什么发这么大火,甭问,把皇军的差使办砸了,他这汉奸翻译交不了差,没打着粮还把人给气跑了这让皇军的面子往哪搁啊。自打那天起,我就一直提心吊胆地等着,不知道老张这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爆,那就得看皇军什么时候去探小周的口风了。本来还奢望着人家脸皮薄,没准能把这个搪塞过去,现在终于知道了,根本是从头到尾没落上一句好话,真是花钱买骂啊。
      陪了20多分钟的笑脸,腮帮子这叫一个酸。其实电话里也看不见,还是骨子里这奴颜卑膝的劣根性改不了。不过估计张头也好不到哪去,没准撩开裤腿膝盖上全是红印,跪的!这才叫两败俱伤啊,老张伤的是肉体,我伤的是自尊心。
      张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皇军的栽培……说到后来都带哭腔了,老张才算完,骂了声:混帐小子!把电话挂了,这控诉会总算告一段落。幸好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没什么人。饶是如此,汗下来了。
      下午出车的时候,我就抱定了主意,对陈向阳采取了不看不听不说话的三不政策。
      啊,还生气呢?
      都好几天了呀,来真的了?
      你看歉我也道了,礼也赔了,我承认我们是稍微过份了点……看我脸一拧,立刻改口说:啊不,是挺过分……不过,其实我们也没插话啊,不都你自己在那说的吗?
      奥,你们俩从波坡摸佛歌棵喝一直笑到了知吃湿一屋迂,还叫没插话?你们是不用插话了,你们上我这背后背字母表来了!没能忍得住,一张嘴我依然气冲斗牛。
      吃------
      那,又来了。我告你啊,你别在车上来这套,回头我以为胎爆了,影响我开车情绪,分神!我瞪了陈向阳一眼。
      好好好。陈向阳憋住笑,脸上的纹路在舒展过程中中途遇阻。
      我梗着脖子,想了想又继续说:你说有你们这样的吗?我相亲你们凑什么热闹啊,有你们什么事啊?啊?
      ……陈向阳在我凌厉的问题前,很有负罪感地低下了头,过了会,嘴里小声含糊了一句:那不是……好玩嘛,看看嘛……
      好玩?我才稍微平息下去的火又上来了:奥,你们俩上这看猴戏来了?你们俩爱看,我还不爱演呢!
      陈向阳点点头:恩,可你看你演得确实是不错啊,比央视早年最火的小品都逗乐……
      你!
      那,就连这不甩观众的态度都挺大腕的。陈向阳特诚恳地说。
      我张了张嘴,吃了两口空气,终于还是忍不住说:我可真是以为你们俩也要打算相个亲什么的,真是去观摩的……胸口起伏了半天,又添了一句:我是……我是抱着同情的态度……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立刻住嘴不说。
      陈向阳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侧脸,我用余光都能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车厢里的空气一闷,好象有什么流动着的东西猛然一窒,我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
      谁知道陈向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王炮你可真有意思……
      啊?我一看心里就挺难受,赶忙说:你别误会,我没有歧视……结果话还没讲完呢,陈向阳就头往斜上两点整的方向一扬,微笑道:王炮,你看我这样还需要去相亲吗?
      我用余光飞快地向左瞄了一眼,阳光正分别透过正侧面的玻璃投射在他脸上。这是阳光下的陈向阳,和那个晚上在盥洗室昏黄灯光下的他有少许不同。
      日光下的他,仿佛会折射出一种堪称凌厉的光芒来,如同一把锐器,冷不丁地就扎中了心脏。
      我专注地注视着前方,忽然心跳地有点厉害,毫无原由的就那么一下,一下,……一下。我吸了口气,跟自己说得找点什么话来说,于是道:恩,算拉,我知道一定是高力强撺掇你的,他看我不顺眼,想搅局也正常。
      你为什么觉得他看你不顺眼?陈向阳忽然问。
      我……我一阵心烦意躁,为什么,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可我能告你吗?那事过去了,就应该当做没发生过,如果不是我踢了他一脚,可能慢慢地大家也就都忘了,不会象现在这样,上下尴尬左右为难。
      我粗声粗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问我干吗,你怎么不问他去啊?
      我问过了呀……是我眼花吗?陈向阳的表情在一瞬间竟然有些忸怩。
      我一凛:那他……怎么说啊?
      他说……他说你得罪他了。
      ……,我沉默了。
      他还说……,陈向阳忽然有点脸红。
      说什么?我眼睛下面的筋一直在跳。
      他……,停了半天,陈向阳歪过头,一笑:他叫我离你远点。
      ……,我无话可说,我真的无话可说了。两只手紧紧地攥住了方向盘,发动机一声吼,就闷头向前开。陈向阳好象也没话说了,就这么一直沉默地坐着,只是他总是在看我的侧脸。难道我脸上有花?
      到了目的地,泊好了车。解开安全带,解了好几下,居然愣是没解开。
      陈向阳看着我那狼狈的样子笑了:王炮,你别往心里去,高力强这人就这样,说话有口无心的……我想就算他对你……有什么误会,过段时间也就没事了。
      我看着他不讲话,看他的样子好象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猜高力强这小子也不会说什么,他不是说就当没发生过吗?这可是他提醒我的。
      陈向阳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你呢,也不用老把我们是同志这回事放在心上。还什么同情不同情的,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恩……好朋友,就是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的那种好朋友。
      他说:我需要的不是你的同情,而是……他低下头,过了会又抬起来:是友情。
      什么叫重整山河待后生?就是我最近的心情。
      陈向阳的话打动了我,我为自己原来心存的芥蒂而感到可耻。没错,为什么老要把同志这两个字放在心上呢?难道撇开同志身份不说,他们就不是和我一样的人了吗?如果别的哥们跟我开玩笑,我会不会也这么激气,这么当真,这么较劲,这么……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呢?也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但最起码在一开始,我不会因为考虑到他们是同志而做出一些让步。过分的小心其实也是一种不尊重吧。应该很坦然地很正常地面对他们。
      不过按陈向阳的话说,我已经算做的相当不错的了,虽然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我主观上有觉悟,而是客观上愣劲上来了就不管不顾的。饶是如此,他也说我……很难得。
      这话以前高力强也说过。
      可我做过些什么呢?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过,倒是他们俩一直在帮我的忙,帮我换工作,给我一份好薪水,请我吃饭唱K,甚至还帮我买衣服。在他们,起码在陈向阳,可能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对待一个难得的不存异样眼光的朋友。这种能让你卸下面具表现真我的朋友,哪怕不够知心一般人周围也总会花团锦簇的有上一堆,可在他们,却好象成了珍品,打从心眼里挺宝贝。回头再看看我呢,真惭愧,我甚至连自己能做到的该做到的都没完全达标,我甚至……还犯了错。
      经过了反省提高了认识,我决定用最快的速度拉近我和陈向阳心理上的距离。高力强就算了,只要不和他私下里对上,基本上在公司也都还过得去。我要展现我强大的友谊,震晕一个算一个。回家抄上户口簿从小学到工作的成绩单考核表老师的评语单位的奖状又到原单位二话不说就把墙上的锦旗全扯下来了卷巴卷巴通通塞到了一个纸箱子里。弄得我妈是一头雾水,张头是拍案大骂,我是一盖不管,抱着纸箱就到公司塞在了车上的后备厢里。
      最近常跟陈向阳跑工地,有时候太晚了,我就和他一起在外面吃晚饭。听陈向阳说,高力强跟事业部的精英们正在忙大项目,天天忙的是焦头烂额,把点扎在了郊区的旷明县,一个礼拜才能回来一次。反正我是基本上没跟他打上过照面。
      这天,我把箱子往饭桌上一垛,得意地说:那,陈向阳,看看吧。你说的,咱们好朋友,得加强了解。你随便了解吧,我王胖子打记事起的记录都在这了,没记事时候的事你就得问我妈了。
      陈向阳翻了翻,哈哈大笑,把那些妙手回春的锦旗展开来抖了抖。又看了几篇我小时侯写的作文,看到我的理想那篇就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这无声的表扬弄的我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最后笑够了,也翻够了,陈向阳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表情还没收完,依然是笑眯眯地把箱子一推:王炮,你的事你档案里基本上都写着呢。签合同的时候李经理都给我过过目了。
      啊?我睁大了眼睛。
      不过,今还是又知道了不少,象你的理想是爆米花老头我就是才知道的……
      我泄了气了,得,白臭现了。
      你也别这样啊,我倒真的挺想知道你小时侯是什么样的……收了笑,陈向阳盯着我出了会神,然后轻轻地说:王炮。
      恩?
      你有你17岁时候的照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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