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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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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浩少爷!!
     
        犹如暴雷轰顶,过大的惊喜和惊讶让在中只能坐在床上发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他剧烈颤抖着双手,一次又一次的确认着刚才纱帘外的公子所说的话。
     
        浩少爷…那个坐在纱帘外的公子,就是他的浩少爷!
     
        他终於等到这一天了!
     
        心中的思绪百味杂陈,连在中都搞不清楚这是狂喜还是哀伤。
     
        而纱帘外,坐在另一边的朴有天表情却沉了下来,沉思了一会,他再度开口确认:「在中?」
     
        「是的。」话方毕,郑允浩突然想到什麽似的,他激动的站起身追问朴有天:「难道你有认识这样一个人?他在哪?现在怎麽样?」
     
        郑允浩过度的激动让朴有天吓傻了眼,但他也因郑允浩伴读的姓名而惊讶。
     
        到底是怎麽回事?郑允浩看到的朴有天,脸上不只是没有平时的潇洒,反而多了几分尴尬,他很明显的是在思考他该说什麽话。
     
        两人就着那样的姿势,呆愣了几秒,最後,朴有天叹了口气。
     
        「我劝你,就当你的伴读因为十年前的战火早就死了!」朴有天的眼光带着点为难的望向房间里边拉上纱帘的床。
     
        他不敢确定,但是万一那位在中就是这里吹笛的花魁的话,事情就不妙了!
     
        他很清楚他这位朋友是多讨厌以色事人的男人……
     
        在中依然是怔怔的坐在床上,他突然想到,刚才李大娘过来推销过他,浩少爷会不会介意件事呢?他会不会就此唾弃自己呢?那…他要出去吗?用什麽样的身分见浩少爷?
     
        在中突然担心起来了。
     
        现在他什麽都想不到,脑袋里竟然只是一片的空白,他想下床,走出纱帘,但是双腿却不听使唤的瘫着,动也动不了。
     
        明明对方就近在咫尺,但是要踏出那一步竟然是如此的艰难……
     
        见朴有天避而不答,郑允浩更怀疑朴有天了!
     
        「有天,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的?」
     
        郑允浩相当激动,站起的身子只差没举起双手去扣住朴有天的领子,但从他紧按着桌缘却不住颤抖的双手和声音看来,情况也不比抓住朴有天的领子好多少。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後,朴有天决定狠下心来劝郑允浩打消找在中的念头,他自作聪明的想,如果真的照实说,只怕郑允浩和在中都不好过。虽说是不想波好友冷水,但是现实硬逼他非这样做不可:
     
        「不过是一个伴读,再找一个就行了!」
     
        朴有天说得很心虚,他甚至无法抬头正视郑允浩几乎要吃人的眼,只怕看了之後撒不了谎。
     
        扇子摇来是刻意装潇洒的,却反而更显得自己的紧张,真神奇了…他平实说谎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
     
        郑允浩没来由的一阵震怒,这句话早在十年前就听腻了!
     
        「我要的是在中,不是伴读!」震天价响的一吼,十年前不敢说的话如今终於是说出来了!突然的巨大声响着实的吓了在中一跳,他全身一阵猛烈的抽蓄,往床内缩去。
     
        怒吼之後,厢房中立刻陷入了一阵沉默。
     
        朴有天的扇子停在半空中,忘了摇动,扇子的主人正在了解他刚刚听到的那声暴喝,坐在床上在中也是。
     
        郑允浩要的…是在中?
     
        「等一下!这是麽回事?」有问题,朴有天感觉得到有问题!
     
        他也站起身来,相当认真的看着郑允浩:「你只要在中?」
     
        「没错。」
     
        果然…
     
        英气的浓眉轻轻的皱了一下,朴有天真的觉得有不对劲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该不会…
     
        「该不会你对他有了感情吧?」
     
        「这…」
     
        郑允浩一时接不上口,愣在那儿了!
     
        唔…虽然很不愿意,而且会伤到郑允浩的自尊,不过还是点破好了!总比这样欺瞒自己一辈子好。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朴有天大胆的提出他的论点:「因为你的口气根本不是希望下人回来的口气。」
     
        才怪。郑允浩正要回嘴,朴有天的动作更快,他上前抓住郑允浩的双肩,希望他能在听到接下来的话时能镇静些。
     
        「允浩,你听着…」男人爱上人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不敢承认这份感情,反正他自己也是一直迷恋着自己的伴读到大,这样子并没有什麽奇怪的。
     
        唰的一声,纱帘突然被拉开,迫使桌前的两人很生硬的将目光转向厢房最里边。
     
        修长如白玉雕成的细足,在暗红色的薄纱笼罩下更显其完美无暇;可媲美女人的柳腰经腰带一束,修长的身形全然展现;由宽大水袖露出的手腕似脂凝出、如雪砌成,彷佛一捏就会破碎、就会渗水,还有白皙优美的颈线……
     
        视线一路上来到他的脸蛋,不只是朴有天,连郑允浩都忍不住要停止呼吸去细细观赏。
     
        线条流畅的鹅蛋小脸、白里透红的双颊、如天下最巧的工匠雕出的五官既细致又秀丽,弯曲细长的柳眉底下,长而密致的睫毛轻掩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眨个几下便彷佛在说话;还有他小巧挺立的鼻梁以及红润带着水泽,微微启开的朱唇,好像在上面轻轻的点一下便会出现涟漪,娇柔得让人心头为之悸动不已,整张脸更是泛着一层看不见的光辉。郑允浩几乎要以为他看的到的是位倾城倾国的美女。
     
        那位美人的眼框微红,双眼蒙上一层水雾,泫然欲泣的样子,他抓着纱帘的手依然颤抖不已。
     
        刚才不知道为什麽,在中没来由的一个冲动,便拉开了纱帘,迳自走下了床塌。
     
        他就是有一种非要见见这位公子的冲动,从听他说话到到刚才,他从惊骇的心情慢慢的开始确定,眼前的公子就是他过去的主人。
     
        他要见见浩少爷!见这个每当他想起就会哭得肝肠寸断、心如刀割的浩少爷。
     
        刚从对眼前美人的惊艳中转醒的朴有天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他右手握着收起的摺扇,敲击着左手掌且逼上前。
     
        「谁准你出来的?」
     
     
     
        在中紧张得小小的喘着气,他知道是这位公子点他来吹笛的,他也知道这样做是违反了客人的要求,可他并不知道朴有天在刚才并不打算告诉郑允浩他就在这里,甚至打算让郑允浩永远都不知到他在问草楼。
     
        朴有天的逼问并不是因为他的阻挠计画遭破坏,而是他知道这两人不该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事情来得太快,谁都会无法应付的。
     
        而现在,在中很不适时的出现在郑允浩的面前,在问草楼中、在李大娘的推销後、在这个厢房内。
     
        突然被质问的在中什麽都答不出来,他只能看着朴有天缓步走来逼问他,然後举起一只手,状似烦恼的按着额角再度走开。
     
        「这…唉!」用力的大叹一口气,朴有天也只能叹他们两人的运气不好了!
     
        「有天,这是怎麽一回事?」眼前奇怪的景象,让郑允浩摸不着头绪。
     
        「允浩,你真的那麽想见你的伴读吗?」朴有天虽然又坐下了,但他的手依然紧按着额头,他是真的很头疼,当初只是为了让朋友开心,想不到竟然变成了这样子!
     
        「我当然想,但…现在倒底是怎麽回事?」
     
        「不怎麽回事。」
     
        朴有天乾脆趴上桌去,将他的脸埋入双臂中。他无力的抬起一只手,指了指站在床边的美人:「不是说要找你的伴读吗?那麽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郑允浩的视线由趴在桌上的朴有天转移到在中身上,比起刚才自己如雷贯耳的怒吼,现在朴有天有气无力的一句话更让人震撼。当然,只有郑允浩很震撼。
     
        现在郑允浩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思考,他只能以震惊到无法再震惊的眼神呆视着眼前美丽脱俗的男人。
     
        这个替他吹笛的倌人…就是在中?
     
        在中终於忍不住,语带哽咽的喊出声:「浩少爷!」
     
        浩少爷,自从离开了长安,没有人再这样称呼郑允浩,就连现在郑宅的总管也只称他大少爷;在那场战乱以後,浩少爷这三个字变成了相当久远的名词,而最後一位唤他这个称呼的人,是在中。
     
        「浩少爷。」在中再度轻轻呼出这个十多年来想喊却无法喊出的称呼,他是多希望眼前这位俊逸的公子能够回应他一声,哪怕是只有一个字也行。
     
        但是郑允浩并没有回应,他默不作声的态度让在中觉得惊慌。
     
        「浩少爷,是我,在儿,是我啊!」轻轻迈开双足,在中缓缓的向郑允浩走进,禁不住狂喜的心情,眼泪不停的洒落:「我等你等好久了!那天下午你说要带我离开的,不是……」身下的一个抽痛,让在中忽然弯下身而停下脚步,只因上一位客人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还未复原。
     
        同时,也是这个动作,让郑允浩想起在不久之前,李大娘曾经进来这里,好说歹说的推销过。
     
        --『咱们这位花魁不但是笛子吹得好,对客人地服务也是相当的周到啊!他开始接客至今我还没听过哪个点他过夜的客人不称赞他的呐!』
     
        轰的一声,刚才李大娘的话像炸弹一样在郑允浩的脑海中爆开。
     
        花魁…接客……
     
        郑允浩原本震惊的面容现在开始扭曲了起来。此时在中好不容易忍住疼痛再度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除了希冀外,还染上了淡淡的惧怕。
     
        「浩少爷……」
     
        「你到底是谁?」
     
        郑允浩忽然的冷漠让在中的心不住的颤抖,浩少爷果然在意他的身分。
     
        「我是在中,你的在儿啊!我在五岁时成为你的伴读,直到那场战争为止,我们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不是吗?」
     
        不安让在中的泪珠落得越来越快,他几乎哭成了泪人。但郑允浩并不领情,甚至试图从记忆中寻找在中和眼前美人的相异之处:「不对,在儿不是你这个样子,他没你这般大胆。」薄纱!虽不如其他倌人的轻薄透明,但眼前自称在中的人衣着仍然比一般人还妩媚,他忆记中的在中就连换上较华贵的衣服都会脸红,怎麽可能穿成这样?
     
        见郑允浩不相信自己,在中更努力的提出证明:「你刚才就认出我的笛声了不是吗?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在你弹琴时吹笛伴奏吗?那时老爷一高兴,还请了乐师帮我们作曲、你还帮我买了只玉笛,不是吗?浩少爷,难道你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
     
        在中一一列举出过去的所有,一字不差,但郑允浩依旧不语。然而他默不作声的反应只会让在中更加慌乱。
     
        「不可能的!你连我拒绝呈老爷的邀请都还记得那麽清楚,你怎麽会忘记这些,浩少爷,你没忘记的,是吧?是吧?」
     
        禁不住眼前事实的打击和眼前美人一再证明的他就是在中,郑允浩终於忍不住大喊出声:
     
        「住口!!」
     
        只见在中被他的怒吼声吓得宛如兔子看到老虎般,不停的打哆嗦,澄九的眼眸既怀念又受伤的看着过去的主子,长久思念之後所见到的郑允浩只让在中觉得现在的浩少爷变得好奇怪,他快要不认得眼前的这个浩少爷了!以前的浩少爷不是这样子的,他好温柔好温柔,温柔到每每看到与少爷亲切的笑容,在中的心里也会暖起来的跟着笑,浩少爷总是用轻柔的声音呼喊他的名字,用充满暖意的眼神看着他,可是现在的浩少爷却完全没有以往的温柔了!他觉得浩少爷变得好冷淡、好疏远,彷佛今天是他们俩人第一次见面。
     
        此时另一阵莫名的恐惧袭上在中的心头,他觉得郑允浩快要离开他了!他突然有一种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後一次见面的感觉,他觉淂过了这次後,浩少爷就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晶亮的双眸直视着已经长大变得英挺的郑允浩,在中知道,浩少爷现在的样子并不开心,他不要啊!如果浩少爷是开心的离去,他就会觉得用十年来的等待来换这仅剩的一次见面是值得的,可是浩少爷并不开心啊!他不要,他不要,如果浩少爷是愤怒的离去,他一定会比死还难过!
     
        在中已经慌乱到连思考都无法进行,他只能看着郑允浩,抱着那麽一丝丝希望,希望郑允浩等一下开口时,能够像以前一样对他再度露出笑容。至少,他是这样希望的。
     
        经过些郑的冷静後,郑允浩之前激动的情绪似乎真的变得平静些。但也只是变得比较平静而以,郑允浩完全没有像在中所希望的对他露出笑容,他只是不带任何表情,淡淡的道出他的第一个、也是最残酷的问题:「如果你真的是在中,那你在问草楼干什麽?」
     
        「咦?」在中的心猛地抽蓄了一下,在他心中不祥的感觉开使吞噬他的希望,而且越来越强烈……
     
        郑允浩坐了下来,倒了杯茶,但没有饮下。他冷冷的看着茶水,悠悠的开口:「这里是虽专卖男色的勾栏院,但男人依旧很多,而你是花魁……」
     
        「不!不是你所想像的!浩少爷,求求你听我说!」
     
        「允浩!」朴有天猛的从双臂中爬起。郑允浩的反应虽然跟他预料的一样,但现在不是高兴自己预料神准的时候,他要在郑允浩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阻止他。
     
        「你懂我的规矩,有天。」
     
        郑允浩连朴有天的话都听不下去,现在朴有天对於郑允浩的固执不通的个性不但头痛,更是气恼,难不成他真的要为了自己自私的坚持而放弃他思念那麽久的人?
     
        「不对,允浩,爱情不是用这种东西来衡量的,就算他曾经是...」
     
        郑允浩没等朴有天说完话,立刻就打断了:「爱情?对於这种人我连碰都嫌肮脏,还谈得上什麽爱情?我以为你知道我在说些什麽,没想到你竟然以为我跟你一样是来者不拘的人。另外,我要和你说清楚,我从没说过我喜欢男人。」
     
        听郑允浩说到「肮脏」两字时,在中终於忍不住软了脚,他蹲下身子就地哭了起来,眼泪浸湿了他暗红的纱衣,衣服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经灯光的照耀下变成一种极为魅惑人心的色泽。他几乎快晕倒了!浩少爷真的十分在乎他的身分,连解释都不愿意听。可是那又如何呢?怪只怪当初他太笨、太呆,才会傻呼呼的问都不问就盖了印,跟着李大娘来到问草楼;也是他自己没骨气不敢逃,太迟钝不知道去谄媚客人来探听消息,所以只能坐在问草楼的厢房中等着浩少爷找他。这就跟等浩少爷来买他没两样嘛!
     
        郑允浩的视线就此没再往在中身上看去,他也没这心情喝茶,他依旧只是盯着茶水看。现在对他而言,看一杯黄橙橙却冷掉的茶比看到一个男妓还要好太多了。
     
        「听着,我不管你是不是在中,都不可能带你离开这里。」
     
        朴有天急得皱起眉头,张开嘴巴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如我刚才所说的,就算过去我们的关系再要好,如今的你也只是个肮脏的贱妓,不值得我去赎回。我也不郑你让别人知道我们曾经是主从关系,我不希望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地位名声被你这种肮脏的人给沾污。若你让别人知道……」
     
        在中不敢再听下去,他淌着满脸的泪水,急切的答应郑允浩:「求求你别再说了!我不说,我不会说的!我会乖乖听话的,浩少爷,求求你别再说了!」
     
        哭声让在中的声音几乎模糊,他的视线因为泪水而无法看清现在浩少爷的面容,只能听到坐在浩少爷旁边的公子微微的叹了口气,而浩少爷轻轻的哼了一声鼻音。
     
        然後,郑允浩就这样带着怒意和朴有天离开了在中的厢房,留下哭得伤心无助的在中和满室的哀伤。
     
        心好痛…比身体上的痛还痛上郑多,痛到无法形容。在中按着自己的胸口,一阵无端的头晕目眩让他几乎觉得自己要死掉了!浩少爷不要他了!因为他肮脏、他下流,没有尊严的出卖自己的灵肉,但这不是他要的啊!他整颗心都系在浩少爷身上了!怎麽还会想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不想,更不愿,却又别无选择。可是这样长久的等待和忍受,换来的究竟是什麽?除了见到了浩少爷,他还得到了什麽?
     
        他是否打从一开始就不该踏出纱帘一步,这样浩少爷就不知道吹笛的人是谁;这样至少浩少爷可能还会偶尔来听他吹笛,还能让他有机会再次听到浩少爷的声音;浩少爷也不会那麽快知道他在哪,又是怎样的身分;这样,至少他和浩少爷的之间关系的会比现在还好得多,他也不会像现在那麽通苦了,不是吗?
     
        是不是打从一开始,他就是错得离谱的那一个人?一个人莽撞的逃离士兵的掌握、再呆头呆脑的被李大娘领进问草楼,最後冲动的踏出那面他不该踏出的纱帘、让浩少爷见到他、知道他是谁……
     
        一切一切,都是自己错得太离谱了不是吗?
     
        在中撕心裂肺的哭着,一直到下一位客人踏进他的厢房。
     
        那时的他泪都还没乾,紧接着就是对方的一阵纵慾--
     
        『就算过去我们的关系再要好,如今的你也只是个肮脏的贱妓……』
     
        浩少爷刚才的话再度浮上在中的心头,使得原本停住的眼泪又再度失控,他无法顾及现在是什麽情况,眼泪扑簌簌的再度留下。
     
        而来问草楼买春的人谁会希望自己点的人是个哭花了整张脸的人呢?
     
        事後,那位客人火着脾气向李大娘埋怨着在中,让李大娘赔不是了老半天。客人送走之後,在中不免的又遭到李大娘一阵毒打,甚至是他漂亮的脸蛋也被李大娘毫不疼惜的掴了几十个巴掌,哭肿的脸加上巴掌打出的肿,让在中原本漂亮的脸孔也变了样。
     
        「把他关到後院的房间去反省个几天,除了水以外什麽都不要送去!」李大娘如墙壁厚的浓妆气出了几条裂痕,一怒之下将在中关进脏乱又充满霉气的後院去。
     
        ※※※
     
        一踏出问草楼,朴有天并没多说话,他甚至和郑允浩兵分两路去,郑允浩只能独自闷闷的回到家中。
     
        懂医术的郑允远出去帮人看病了。家里只剩下郑允仪,一看到大哥怒气冲冲的回来,郑允仪担心的问:「大哥,怎麽了?不是说要和龚公子去听人吹笛吗?」
     
        郑允浩不答话,郑允仪也没再问下去,他扯开了话题:「几天後我会到陈府那儿去教书,陈老爷刚刚才来过。」
     
        「陈老爷?」
     
        郑允仪的话让郑允浩觉得奇怪,因为陈府的公子他见过,和郑允仪的年纪顶多也只差五岁而已,若要郑允仪来敎陈公子经书,还有点迁强;再说,郑家和陈家只是点头之交,郑允仪读书至今也因为他一直认为准备不够,仍未前去考取个榜名,陈家到底是什麽原因让陈老爷请郑允仪去教书呢?
     
        「大哥不放心吗?」郑允仪的口气有点不满。
     
        从小到大,郑允仪就是因为这个么子的身分,总是受到郑允浩和郑允远的照顾,他总是受到最尽善的保护。郑允仪还以为只要成年了大哥和二哥就会让他自主些,没想到才一提出要教书的事情,郑允浩就已露出一副高度警戒的样子,好像他还是个孩子一样,一想到这件事郑允仪心里就有点不高兴:「都已经成年了!还要继续躲在大哥和二哥的羽翼下生活的话,我就太不长进了!请大哥让我去吧!只是去教书,又不是像大哥一样去做生意。」
     
        郑允仪说的话也没错,敎个书而已还怕遭人欺骗吗?
     
        郑允浩无法反驳,只好答应这个最让人担心的小弟。
     
        「那就去吧!」郑允仪好就行了!他头现在正痛得要命,苦苦思念又寻寻觅觅了十年的在中,现在却出现在问草楼中做花魁,而且还破了身被当成商品般的卖。就算郑允浩再思念他,只要一想到在中现在只是个男妓,他就心烦。
     
        他无法容郑在中曾经躺在其他人的怀中、更忌妒那些抱过在中的人,就算对方可能是女人他也要忌妒。
     
        他实在想不透到底有什麽原因,让在中愿意在李大娘那儿讨饭吃,难道凭着他笛艺还怕做不了其他大户人家的乐师?
     
        不对…传闻中很多大户人家的男主人都喜欢眷养男妾,而且就连他自己的好友也是个极为喜爱男色的人,若在中到了大户人家家里,以他的美貌也只会被别同样的眼光看待吧?说不定,那些人会以私有财产为由,让他连见在中的面都没办法,可是再回头想,让在中待在问草楼接客就是对的吗?也不对啊!怎麽想在中都有可能被人当娈童般玩弄,所以怎麽想也都不对。天啊!郑允浩真想问老天爷,为什麽在中偏偏就是要生得这般漂亮,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垂涎。如果在中长得平凡点,是不是他就可以没这样样的烦恼?
     
        一想到自己为在中烦恼,郑允浩又更烦恼了!他怎麽会为一个已经沦为男妓的伴读烦心?明明已经痛恶男妓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忘记他都来不及了,做什麽还要替在中烦恼?
     
        现在连郑允浩自己都搞不应楚自己在想什麽了!他只是觉得相当的烦,烦到让他觉得自己的头都痛起来了!
     
        ※※※
     
        「这…」
     
        盯着桌上一袋一袋装着钱币的麻布袋,李大娘除了张着嘴巴发楞外,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怎麽样?只要你肯卖我这里的人,这些钱就是你的。」
     
        坐在桌对面的朴有天依然是左拥右抱,但那几个平时受他宠爱的小倌不但没平常的活泼,还显得相当没有生气,只是任着朴有天搂搂抱抱,而不做任何反应。
     
        这是人之常情,他们只是失望透顶了!因为朴有天事先已经跟他们说过,桌上这堆钱不是要买他们的。
     
        看着生平见过数量最庞大的数目,李大娘只觉得如果这笔钱如果就这麽推掉了一定会对不起死自己的!为了那笔钱,她连话都说得满满的:「没问题!公子您想要什麽样姿色的人,我这里应有尽有,您就尽管挑吧!」钱啊!!朴有天无论带走谁,他一生都无法接客赚到这麽大把的银票,李大娘深信这笔生意她一定是稳赚不赔的!
     
        「那麽,我要在中。」
     
        什麽?朴有天一开口就是要她家花魁?这怎麽行!在中可是她最大的摇钱树呐!
     
        「我拒绝!」
     
        「那再加十万。」
     
        朴有天的摺扇缓缓的摇啊摇,这点小数目对他而言并不怎样,他只怕价钱给太高吓死李大娘,这样的话他还得花时间去官府一趟解释呢!
     
        「好好想想吧!在中这花魁的身分可以撑多久?再说,你真的不怕拒绝我吗?」
     
        另一袋装满钱币的灰色麻布袋又堆了上去,龚青贤的手指在麻布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发出了铛铛的响声,和着铜钱撞击的声音,继续说服李大娘:「全洛阳城就只有我出得了这样的价钱来买在中,其他人可没这样的闲钱和兴致呢!他们宁可用这笔钱去买其他妓女,也不会想要这个男妓的。」
     
        李大娘似乎还是在考虑,但是她的眼睛又死瞪着那笔钱不放。
     
        看到李大娘仍不作反应,朴有天也烦了!这老太婆,谁不知道她心里只有着人财两得的幻想,看来不施点计谋自己的时间就要白白浪费在她的幻想上了!
     
        「唉…」朴有天故作失败的表情,向身边的小厮示意要把钱袋收起来。
     
        「我就知道在中对李大娘你而言是个无价之宝,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做罢了!」
     
        「喂喂喂…等一下,龚公子。」天啊!那些钱可不能白白的飞了!她要赶快拦住那个姓龚的小鬼啊!
     
     
     
        「怎麽样吗?李大娘?」欲擒故纵,如期的奏效了!朴有天一派悠闲的样子缓缓转身,伸出手:「将在中和他的卖身契给我。」
     
        「好…好!您等着,我马上拿来!」
     
        银子啊!在中自从卖身以来让虽然增加了不少收入,但是客人的抱怨声也相对的多,与其这样,不如潇洒点卖给朴有天,花魁再找就有了!那堆为数惊人的金钱却不是啊!
     
        李大娘兴冲冲的带来在中,并将在中的卖身契用力的按在朴有天手上:「公子,我的宝贝在儿就交给您啦!那麽…」
     
        说着,李大娘的目光当然是毫不保留的往朴有天带来的钱袋上飘,而朴有天也答应的爽快。
     
        「我就照刚才的价格买下。」除了脸上商业性的笑容,朴有天心里也正在暗笑:郑允浩啊郑允浩,我花了八十万帮你买回你的宝贝,这回你欠我可欠得大了!
     
        虽然在中的卖身契是紧紧压在朴有天的手上,但李大娘仍怕朴有天像刚才一样突然反悔走人,於是慌张的拉起身旁在中的手,也要放到朴有天的手中,谁料得到在中这倔强的个性从没因为处境不同而改过,他硬是要把自己的手拉回去,李大娘当然也不肯放,八十万两和这个个性乖张的花魁之间,当然是不会说话咬自己的钱比较好啊!如果在中不交出去,钱又怎麽会拿到她手上?於是李大娘和在中在朴有天面前难看的拉扯起来。
     
        虽说李大娘长得一副福态,但也是近五十的中年妇人,自然体力较衰;而在中虽在男人中是柔弱之辈,可是凭着年轻这个本钱,他的力气倒也没比李大娘小多少。眼看着在中就要挣脱出自己的手心,李大娘也急了!
     
        「你这兔崽子!过去在我这里做事就作威作福的当少爷,现在龚公子好心的要为你赎身了!你还是这副样子,摆明了要我打是吗?好,那我就打!」说着,一只挂满玉镯的手举上半空就要打下,却被一把白净的摺扇给挡住了。
     
        「李大娘,在中现在是我的人,要不要打,得先经过我的同意。」晃一下手中的卖身契,朴有天脸上的微笑带着几分压迫感,让李大娘心底窜起一股寒意。
     
        「好…好,不打,我不打。」收回手,李大娘吓得连说话都会口吃。
     
        「没事就请离开吧!我要先认识认识我的新仆人。」挥手示意里大娘离开前,朴有天悄悄的向里大娘吩咐了一句话,又塞了些钱在李大娘手中,然後就领着一脸警戒的在中往问草楼外走去。
     
        十年来,这是在中第一次踏离问草楼。对他而言,离开问草楼虽然是他梦寐以求的,但是当在中的脚跟跨离问草楼的门槛时,在中的心里却泛着一点点的没落。
     
        如果…如果赎走他的人,是上次在他的厢房中,坐在这位公子对面的人,那有多好?
     
        午後的阳光照得足不出户的在中不得不眯起眼睛,外面的世界好亮。
     
        「有事吗?」一直走在前面的朴有天突然回头问了这样的问题。
     
        「没……」或郑,真的没事。
     
        前方的朴有天笑出声来,他的声音很清亮,丝毫听不出商人的奸诈狡猾。
     
        「你啊!跟郑允浩一样,都是闷葫芦一个。」朴有天的摺扇好像很习惯的打上在中本来就不高的头顶:「你们两个真该改一改。」
     
        在中眼中的朴有天犹如天上的太阳,漾着一脸灿烂的笑容,看起来一点都不危险。但是看起来是好人的人,事实上却并不一定是如此,这是在中付出极大的代价所换取到的教训,因此一双星眸从没放下警戒。
     
        朴有天虽然真的不带恶意,但长期在商场中所磨练出来的敏锐观察力是随时都在发挥效用的,所以他当然知道在中是用怎样的目光在看他。
     
        朴有天反常的并没有再说任何话,他只是默默的将在中领到龚府去:「到了。」
     
        大太阳下,龚家的大门因背光而只呈现一个巨大的黑影,但是从其高大的程度来看,绝对不是一般人家能住的。
     
        因为在中自从来了洛阳後足不出户,所以他连全落阳人都知道的龚府大门长得是什麽样子都不知道,只能怀着警戒看着龚家大门,再看看一脸人畜无害的朴有天,而朴有天也只能用一贯的笑容指着高高挂在门上的「龚府」两字向在中解释:「这不是另一间青楼,而是我家,你大可不必担这个心。来,进来吧!」说着,朴有天自行往自家大门内走进。
     
        真是无辜,他龚家的事业虽大,但他可从没想过要做青楼生意呐!
     
        「你到底要干什麽?」在中还站在门外,他不明白朴有天为何要赎他走,更害怕朴有天的动机。虽然他很努力的控制,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不过显然是徒劳无功。
     
        朴有天回过头,他的另一只脚还停留在门槛之外。
     
        「进来。」
     
        朴有天抓起在中的细弱的手腕,将他用力拽进龚府中。真是够了!这家伙疑神疑鬼的,一点都不可爱,郑允浩那疯子到底是为什麽会这麽喜欢他?他看在中的眼神可是正常的很,为什麽在中还要怕他怕成那样?就算他是问草楼的常客那又怎麽样?他可不是那种没节操到饥不择食的人,何况他在问草楼一直都有固定的倌人来服侍,再怎麽乱也比不上其他看上眼就买的色老头乱吧。
     
        在中虽然本能的要挣脱朴有天的抓握,但无奈朴有天的体型力气比他都大,只能任朴有天把他拖进龚家中。
     
        在中被朴有天拖着快步穿过大得惊人的前庭,朴有天的脚步也相当大,让在中跟得有点喘。其实朴有天也不想这样做,他只是纯粹觉得「能坐下来谈的话一定比站着谈还好」,无奈在中对他的警戒从没松懈,如果漫步行走的话可能他家前庭还走不到一半在中就先逃跑了。人若跑走了那不就让他的辛苦落空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先将他拉到正厅去再一次说明白。
     
        现在朴有天还真恨他家没事干嘛那麽阔气,害他走这麽久才能看得到正厅……
     
        一跨进正厅,朴有天抓着在中的手也自然的松开了,他自己往主位上坐去,并要在中坐下。
     
        在中没有坐下,出乎朴有天意料的拗。
     
        「我说过不会有事的。」谁来向在中解释他是无辜的?在中的态度让他的头开始痛了:「坐下吧!」
     
        「你到底要干什麽?」
     
        在中的不信任反应让朴有天真的十分头痛!刚才稍微吸进的一口气,又再度无力的全吐出来。他无力瘫坐在椅子上,两手垂挂在扶手外测,身体像软绵绵的向他家卖的布匹般快要滑到地上,哪有当家的样子?
     
        既然在中不打算坐下,那就算了!到时可别说他这个作主人的有招待客人不周之嫌。
     
        「我现在就回答你我想干什麽吧!」反正继续看着在中也是被他误会成自己有诈,不如看看自家那个从正听就能看得一清二楚的漂亮前庭:「我只是直觉的想把你赎回来。」
     
        趁着在中脑袋呈现一片空白之际,朴有天突然得到体力似的,开始像章鱼般在椅子上蠕动,调整自己的坐姿,相当没有形象。
     
        坐正身子後,朴有天满意的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自己。
     
        终於,这样子总有点主人的样子了!
     
        接过丫环端来的茶水,朴有天轻轻的啜了一口以润润喉咙:「允浩看到你时的反应很奇怪。」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朴有天的眼神变得沉静,连声音都像是在进行思考。见在中没有说话,朴有天继续说下去:「我觉得他放不下你,至少在你出现前他的表现是这样的,而在你出现後他的表现,却又不像那麽一回事。但我觉得,与其说他讨厌你,不如说你这样的出现突然得让他不知所措,又因为他排斥你这样身分的人,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
     
        「不过我认为,本质上他对你的好感还是存在的。」语毕,朴有天又喝了口茶,然後将白瓷茶杯放置到正厅的小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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