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日记风波（二）

     
     　　赵乐回家，想着程卫的言行举止，终于忍不住给林钲凯打了一个电话：“林钲凯，我本子丢了……”
     　　“本子？你笔记本电脑吗？丢了就丢了，你那个本子已经用好几年了，早就该淘汰了！”
     　　“不是……”
     　　“不会有什么重要资料吧？你不是说重要的东西你都有备份吗？还是说有公司机密或者银行卡密码存在里面？”
     　　“没有，不是……”
     　　“那就没什么了，等一下我打给你，现在正开会。”
     　　嘟嘟嘟……
     　　赵乐望着挂断的电话，欲哭无泪。
     　　说不清到底什么心情，失望，委屈，愤怒，还有恐惧，空荡荡的房间似乎要把他吞噬一般，无边的失落和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赵乐缩在沙发上对着电脑，一遍又一遍地刷着论坛，看着那些无聊地、搞笑的、幸灾乐祸的、甚至是带着恶意猜测的回复，却没有一个是自己希望的，QQ里联系的人也没有程卫。
     　　再也看不下去，关了电脑，拨了Tony的电话。
     　　“小乐乐，你这没良心的，好久都不找我了。”
     　　赵乐叹气：“Tony，有没有时间，过来玩吧。”
     　　“赵乐，你疯了！我听我老板说，你家那位出差了，这时候你要我去你家？你是想我死还是想你自己死？”Tony尖叫起来。
     　　赵乐苦笑：“Tony……”
     　　“不行，绝对不行！你也别想和我出去约会，我可不要在这时候和你见面。”
     　　“那好吧，我现在无聊了，你就给我说说笑话，唱唱歌吧。”
     　　“你不是吧？寂寞了就打电话给他呗？难道，他在外面有人了？养小白脸了？”
     　　“……”
     　　“……好啦好啦，算我欠你的！真是的……”
     　　Tony天马行空地乱侃起来，赵乐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到最后干脆让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趴在沙发上就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赵乐开了灯，冰箱里只有两瓶快要过期的牛奶和三个鸡蛋，他也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瓶牛奶，开了电脑，暗暗给自己打气：“赵乐，不要再逃避了，今晚网上再没有消息的话，明天就直接去找程卫吧，要不，你就干脆放弃那些复印件。”
     　　论坛依旧没有有用的信息，电话……手机已经没电了，赵乐这才发现，他居然从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十二点！不过，程卫要打电话，也是打另一个号码吧？估计他这时候正在得意地守株待兔吧？
     　　插上充电器，一开机，就有无数条信息跳出来，大部分是提示来电未接的，张穆、李妙娟、Tony、赵甍的都有，最多的就是林钲凯，居然打过二十多次电话，也留了短信，最后的一条是：“赵乐，你TM到底在干什么？看到短信立即给我打电话！”
     　　赵乐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想了想，又捡起来，发了一个短信过去：“刚才手机没电了。”
     　　不到十秒钟，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一接通，林钲凯就劈头盖面一顿骂：“手机没电了你不会充电吗？是不是在外面到处去混了？生病了你乱跑什么？这时候才回家，是不是不想活了……”
     　　赵乐把手机放在一旁，挨着沙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没有任何理由，眼里忽然就酸了起来，电话那边却依旧在叫嚣着：“……你有听着没？说话！你在干什么？赵乐？赵乐……开门！开门！”
     　　大门砰砰砰地响起来，赵乐怔了一会儿，才醒悟到不是幻听，抹了一把脸，透过猫眼一看，林钲凯居然就在门外！
     　　赵乐开了门，林钲凯黑着脸进来，把挂满全身的东西都放下，这才转向赵乐，“我说你……张穆说得没错，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钲凯把手覆上赵乐的额头，自言自语：“好像有点冷，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会？赵乐，你怎么呆呆地，病傻了？”
     　　赵乐闭闭眼睛，忍住扑过去的冲动，转身坐在沙发上：“没事。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不是还要两三天吗？”
     　　“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林钲凯皱眉跟过去，“你真的没事？”
     　　“没事，刚才在睡觉，现在还没醒呢。”赵乐打个哈欠。
     　　“睡觉？Tony打电话给我说你出事了，张穆说你可能生病了，你二姐又说没见你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差点……算了，明天叫人来装个固定电话。”林钲凯深深呼吸，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还有，你今天说丢了本子，我给你买了一个新的回来，你……你电脑果然在这里，那到底是什么事情？”
     　　看着缩成一团的赵乐，林钲凯叹一口气，把他的下巴托起来：“说吧。”
     　　赵乐拂开他的手，闷声说：“不是笔记本电脑，是日记本，昨天把日记本丢了。”
     　　“日记本？记日记的笔记本？”
     　　“嗯。”
     　　“你有日记本？你在记日记？”林正凯瞪眼看着他。
     　　赵乐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了一些，才小声说：“隔三差五会随便写点东西……昨天丢在计程车里，后来被人捡了，今天我叫人去帮我拿回来了。”
     　　林钲凯眼眸转动几下，沉声问：“日记里记了什么？那人，是不是要挟你了？”
     　　“日记里没有你我的名字，要挟不了人。我今天也是乔装打扮后临时雇人拿的。只是，只是……”赵乐犹疑着，日记里基本上没有明确的人名、地址，没有完整的情节，只有日期。如果程卫没有跟踪那个小青年，没有跟踪到自己，那么，要从日记里推断他的身份还是很难的。怕只怕他把日记公开，如果放到了网上，被人肉的话……
     　　“只是什么？既然要挟不了人，只是你随便写的东西，你为什么要乔装打扮，还要临时雇人？那个捡到日记本的人，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林钲凯眼里闪烁着迫人的精光，一步一步咄咄逼人。
     　　赵乐咬着唇，几乎要要破皮，好久才起身说：“我已经把日记本拿回来了，他只看了一个晚上，应该查不到什么。我再去看看日记有没有什么破绽。”
     　　“赵乐，如果你日记本里有什么，又恰好被有心人捡到了，他一定会复印的。”林钲凯看着赵乐蓦然僵直的背脊和停顿的脚步，冷冷地说：“你有你的隐私，我对你的日记不感兴趣。就算里面有关于我的内容，我反正已经接受过记者采访、家里人也都知道了我的性取向，我没什么可以被要挟的。但是你，赵乐，除了你那个日记本以外，你给我想清楚，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我们没有必要像十几岁的小毛孩一样成天爱来爱去地挂在嘴上，但要在一起过一辈子也不是这么容易的。起码的坦诚、尊重、信任、还有依赖与互相帮助，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赵乐顿了一会儿，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钲凯坐了一会儿，收拾了行李，洗过澡也在主卧室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背后有个人，腰上也围了一只手。林钲凯正要转身，耳边就传来一句话：“不要动。”
     　　是赵乐的声音，林钲凯放松了身体，侧躺在一边没有说话。
     　　很久，赵乐才嘟囔着说：“我一般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就算是我的爸爸，我也是不相信他的，有时候，我甚至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已经在尽最大努力相信你了，不然，也不会搬过来和你住、让你见了我二姐，还整天琢磨怎么伺候你……你要是嫌我烦，以后那些家务之类的，干脆就请个保姆好了，当然，工资由你付。
     　　昨天的事情，那个日记本，是程卫捡到的，他也说过，他有复印。我昨晚上把日记全部看了一遍，除了满足他刺探别人私密的怪癖之外，那些日记对他没有任何价值，他很难从中找到什么线索可以猜出来是我写的，更加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就算放到网上去，估计也很难找出来是我。所以，我……我想，我就不去管他了……昨天我有些慌乱，看到你半夜回来还是挺高兴的，差点就想抱着你哭一场了……当然，这么娘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
     　　赵乐断断续续，很是不自然地说了一大堆，然后总结说：“总之，我是很尊重你的，也会尽努力信任你、向你坦诚，有事情如果自己解决不了，我会第一个想到要你来帮忙，只要你到时候不推脱。”
     　　想象赵乐此时的窘迫与别扭，林钲凯心情大好，却还是冷声问：“还有呢？”
     　　还有？
     　　赵乐仔细想想，心里不由一阵恼怒，说出这些话来，他容易吗？他林钲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又不是琼瑶剧，他也不是女人，他还想怎样？
     　　想到林钲凯出差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赵乐忽然明白过来，在他背后蹭了蹭，忍着笑意问：“林钲凯，你喜欢我吗？”
     　　“……”
     　　怀中的身躯忽然一僵，赵乐更欢欣了，继续问：“林钲凯，你爱我吗？”
     　　“……”
     　　哼！
     　　和我斗！
     　　跟我闹别扭！
     　　也不想想我是谁！
     　　算了，看在你提前回来还给我买了新电脑的份上，给你点甜头好了！
     　　“林钲凯，我现在，大概有五分喜欢你。”
     　　“五分？”
     　　“要生死相许、以死明志估计我是做不到了。不过，怎么说，那个保姆还是别请了，工资你就直接开给我吧，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兼职的，如果有工资拿，那就更享受了。”
     　　赵乐支起上半身，一脸笑咪咪。
     　　林钲凯没有动，想了想，问：“十分要到什么程度？”
     　　“十分啊？”赵乐为难了，眼看林钲凯有翻身的迹象，他突然扑上去，巴着他不放：“如果你以后都让我上的话……咳咳，我是说，一半一半的话，应该会慢慢到十分的。”
     　　“那就先这样吧。”林钲凯突然转身，“你既然喜欢，以后那个钟点工阿姨也辞掉算了，家务就全部由你来干吧。”
     　　“工资呢？工资怎么算？”
     　　“每个月五百块。”
     　　“阿姨每个星期来一次，工资都有四百块！”赵乐不满地戳他。
     　　“阿姨四百，你五百，已经很高了。其他的事情，你本来就没有说要算工资的！”
     　　“不行！我不干！”
     　　“不干的话你就去叫阿姨来。”
     　　“你……”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今天不用上班，继续睡觉。”林钲凯一锤定音，搂过赵乐扒在他身上就不动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明晃晃的耀人眼。赵乐闻着林钲凯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数着他的心跳，慢慢地收紧了放在他背后的手。
     　　心有不甘，还是有些忐忑，却不再惊慌恐惧，赵乐又过上了比较正常的日子。
     　　几天以后，程卫打电话给他，约他出去吃饭，赵乐下意识地就拒绝了。程卫却极力邀他：“赵乐，我要离开电视台了，很快就失业了，好歹相识一场，你就不安慰安慰我吗？”
     　　赵乐心里一跳，心思几波流转，终于答应了。
     　　见面的时候，程卫拿给他一个文件袋，赵乐打开一看，居然是他日记的复印件！
     　　赵乐瞬间就白了脸，惊疑和愤怒涌上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程卫苦笑着说：“我以前就怀疑你和那个小男生，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和林钲凯……”
     　　“林钲凯？你……你怎么会知道？”
     　　赵乐惊愕之后，反而冷静下来，想到程卫说他要失业，心里又是一动。
     　　“林钲凯对你做什么了？”
     　　“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祥成电子是电视台重要的广告客户，今年下半年上千万的广告投放计划，本来早就该确定了的，但他说，他不想签字了……”
     　　这，简直就是……
     　　赵乐无语，忽然觉得很不舒服，站起身来就要走。
     　　程卫盯着他，问出了一直以来的困惑：“赵乐，我觉得，你似乎从以前开始就很讨厌我，到底我做了什么惹你厌了？”
     　　赵乐站在包厢门口，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程卫，我以为你应该清楚的，既然你不明白，那我问你，你有没有秘密？你有没有千方百计想要隐藏的让你觉得痛不欲生的往事？有没有宁死也不愿意说出来的隐私？”
     　　程卫淡淡一笑：“我明白了。”
     　　赵乐抓着文件袋，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快要爆炸，他大步走出餐厅，一边拨电话一边咬牙切齿：“林钲凯你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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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年X月X日 晴
     　　最近一团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