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界之书-第4章 热烈欢送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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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墙外,河岸边,百余座帐篷已经搭起,数以千计的平民百姓前来观赏。骑士们身穿闪亮的铠甲,演武场四周站满披金挂银的高大战马,风中飘荡着代表各自骑徽的鲜明旗帜。
      奥德塞国王是个胖子,这无疑给史学家们平添了许多困难,史书上也许有“某某王英勇盖世,豪气干云”一类的描述,却从未有人写道“此王是个胖子”。
      胖子坐在王座上,一旁端坐王后与几名王室贵妇,骑士们的女眷坐在后排,学徒实力代表了奥德塞兴亡的未来,新生代的考核,比试过程同时也是选拔下一批见习骑士的关键,按道理只学了三个月的辰不该参加,但兰迪斯自有他的计划。
      胜负并不重要,一身秘银亮甲的兰迪斯站于评论席上,他最反感的声音又钻进耳中,下意识地便想离开这里。
      “你那个指甲肮脏,满口脏话的无知小子呢?”克罗洛斯今天身着厚实的天鹅绒长衫,脚穿高统皮靴,腰上系着宽边的棕褐色皮带和镀银扣环,站在骑士们中显得格格不入,一副贵族公子的模样。
      “克罗洛斯卿在说谁?”姗纱公主好奇地问道,忍不住笑了起来。
      兰迪斯瞥向观众席下的准备室,目光抓到了互相系着皮甲的罗曼与辰。他转身礼貌地朝国王一家鞠躬“那是我的扈从”
      他抬起头时,与坐在王后右侧的女人视线交接,又迅速别过头去。
      冯·奥德塞早已得知他招收了唯一扈从的事,抚着自己短小的八字胡,给兰迪斯与他的扈从下了定义“伊洛特卿教出来的学徒一定是不错的”
      “那个就是玛利亚”整备完毕后,罗曼顺着辰的视线望向看台,小声为他解释道。
      “什么?”辰惊讶地睁大双眼“那个就是种马的老婆?!”
      罗曼比他更吃惊“你什么都不知道?”
      辰又望了片刻,只见看台上的淑女离席,从后门离去,才不敢相信地抓住罗曼肩膀,“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罗曼又说“她们以为他死了,就让玛利亚改嫁给克罗洛斯,国王亲自下的令,兰迪斯大人没告诉过你?”
      此时辰起身跟随守卫走出准备场后席,有客人来访。他看到了玛利亚。
      玛利亚显然是来认识“指甲肮脏,满口脏话”的小子,她也打量着他。迎上眉眼间满是乖戾之气的辰,她不禁退后半步。
      辰冷冷看着她粉红色的淑女灯笼裙,最后把目光停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兰迪斯……他还好么?”按捺不住,玛利亚最先开了口。
      扈从挑衅地与她对视“很好,我们没事常在猜你肚子里小孩是谁的”
      他的用意只是要刺激她,不料这刺激似乎打中了她的软肋,玛利亚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发抖,拿不稳手里的小包,恐惧地避开辰的目光。
      “我想他一定不会是金红色头发”辰在短短几秒内已酝酿好一大堆恶毒的挖苦,薄如刀的双唇间快速翻出说词“有可能是金色头发?黑色头发?灰色头发?说不定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克罗洛斯那小子很有钱,兰迪斯又是个穷鬼,恩,一定是这样”辰又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玛利亚,后者连连往后退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她在眼眶中打滚的泪水掉了下来,正想夺路而逃时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别过脸的同时,送她转身的是辰惊天动地的一耳光,顺势把孕妇玛利亚甩得直飞出去,摔倒在地。
      “你你你……”才赶到的罗曼呆住了“你怎么可以打女人!你疯了!”他死命拽住气不打一处来,还要上前拳打脚踢的辰。
      “没事,你看她不是好好的么?”辰目送一瘸一拐,消失在围墙后的玛利亚,一时间也有点心虚“娘儿们就得这么治”他痛快地甩完耳刮子,现在开始有点后怕了。
      要是被兰迪斯知道,自己该会怎么死……他急忙拉着罗曼两人又回到准备场地边上,并肩坐下“刚才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知道么”他恶狠狠地威胁罗曼。
      罗曼算是彻底见识到了,他恐惧地想,自己那一折凳挨得真是不冤,真的不冤……连孕妇都打,他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名学徒各怀心事,紧张地祈祷着周围不要有人注意到他们,幸好学徒们都忙着自己的事。
      不多时,兰迪斯阴沉着脸走进场地。“你刚才都做了什么”他碍于人太多,压低了声音,低头询问自己的扈从。
      手心满是汗的辰直到现在还能清晰感觉到刚才那一耳光,手掌上传来的热辣感,却仍硬着脖子抗辩道“她自己哭了,又跑了”
      罗曼已惊得浑身发软,万一东窗事发,只怕等不到上场,自己二人就得在这被兰迪斯打趴下。哆哆嗦嗦地看了骑士一眼,旋又转过头去,不敢多说半句。强制镇定下来,才结结巴巴地说“对,对,她问了你的事,突然就哭了,就是这样”
      “滚!”辰先发制人了,蓦地起身“老子要上场了,你还要打人不成?!”
      此话一出,场地另一面,为同伴试装的学徒差点把木剑捅进对方身体去。全数参赛者诡异地不发一语,朝他们站立之处望来。
      妈哟!这是发生什么事……学徒以“老子”自称,还对骑士说“滚”,静了两秒,僵持的兰迪斯终于还是退让了。
      口角是免不了的,兰迪斯心想,算了,他是气不过,自己也有一半责任。他把手放在辰肩膀上,摸了摸他的皮甲。
      “好好比赛”他扫视场地周围的学徒们,朝门外走去。辰往脚边吐了口唾沫,复又坐下。
      学徒们炸了锅,太彪悍了!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他们兴奋地交头接耳,这到底是什么人,天!
      “叮”一声紫金钟敲响,格斗比赛开始的讯息传到赛场每一个角落,观众的欢呼声中,学徒们两两站立,诺大的演武场地上三十六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学徒,身着统一的制式硬皮甲,遥遥相对。二VS二,辰冷漠端详与自己相对的另两名少年。
      “别过去,让他们冲过来”他小声朝罗曼说道,随即退了几步,站于战友背后,罗曼紧张地把目光锁定在对方身上。
      “那是克罗洛斯的扈从笛雷,另外一个是莫卡王子殿下”罗曼说,他全未意料到自己二人会抽中太子党。不由得暗自心惊。
      辰冷笑道“揍的就是这群熊包。”
      场内黄沙扬起,少年们同时大喊一声,抡起木剑朝中央空地上杀去,顿时撞成一团。但最边缘处的两队人却依旧对恃,只是互相打量着对方。
      辰一手不易察觉地按在罗曼背后,后者分心之时,他们的对手觑准了空挡,倒提木剑飞速奔来。
      倏然间罗曼惊觉背后传来一推,在笛雷到得跟前刻不容缓地错身开去,两人各自借力飞跃,莫卡王子木剑劈了个空,改为横扫,辰却剑尖点地,轻易一个翻身,优美的后空翻避开了扫至面门的攻势。
      “好!”一直在看台上紧张注视的兰迪斯满意地喊出声。
      那惊鸿一瞬的敏捷身型令辰与罗曼分开,王子与笛雷一击不得,迅速合于一处,两人背靠背全神贯注地提防着虎视耽耽的对手。
      克罗洛斯轻蔑地看了兰迪斯一眼。对方的学徒失了先手,武技娴熟的骑士在避开攻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收拢队型,而不是立刻反击,莫卡王子二人做得很好。
      辰与罗曼分于相反的方向,开始缓慢地绕圈,而太子党二人警惕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面朝外旋转着,始终不离同伴的援护范围外,渐渐辰的脚步加快,学徒与罗曼开始快速绕圈。
      先是一愕,笛雷便冷静下来,王子的嘴唇开始哆嗦,显是从未预见如此棘手的战斗形势。
      “站定……”笛雷小声提醒王子。然而罗曼与辰快速动作扬起的尘土挡无可挡地朝他们面前扬来,干燥的喉咙让他咳了一声,就在这瞬间,罗曼木剑出手,两人同时挺剑直刺,插入他们未碰到一起的背缝内。
      “真漂亮!”姗纱已忘了战场上的对手是自己兄长,把手帕捏得满是汗水,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
      剑与剑相交,辰破解了对手的防守阵势,削中王子右肩,后者痛哼一声,脚下打滑,抬起左腕,下意识地往一旁打滚欲躲开接下来的一剑。
      然而这却是虚招,辰借着一扑之力,斜斜倒下,空手揽住了笛雷的大腿!
      这时莫卡王子已滚出五米开外,支援不及,笛雷奋力挣扎手肘朝腰侧的学徒砸下,横里又伸来一剑,挑飞了他的护肩。随即是当胸狠狠的一脚,辰捂住鼻子,脑中嗡嗡作响,笛雷却被罗曼踹得后摔出去。
      “这是无赖的打法!”克罗洛斯愤怒了“你怎么教他们的!”
      兰迪斯一脸茫然,连他都料不到学徒即使弃了撒沙拍板砖一类的下流招数,仍把这泼皮打法带到了武斗场上来,直是取了板砖折凳战术的精髓。
      “这没有什么值得争议的”国王呵呵大笑“团体配合很精彩!”
      奥德塞一出声,克罗洛斯只得恨恨地把抗议吞下去。
      中了高大的笛雷一式肘锤,辰鼻血横流地爬起,又抬木剑指着王子莫卡,二对一,没有半点悬念地击飞了他的木剑。对方是王子,顾及身份不可能穷追猛打,罗曼鞠了个躬,拉着辰退于一旁,检查他倒地时的擦伤。
      珊莎从宫廷女官手中接过胜利者的勋章,并微笑着上前一步,她秋枫般的笑容与竞技场周围的环境融而为一,看得罗曼忘记了几分钟前的恶斗,辰却漠视了公主弯如柳月的细眉,同时内心暗自嘲笑熊包妹妹的胸部过于扁平。
      直到学徒如梦初醒,把鼻血兀自流个不停的辰拉上前,后者却摆手示意不妨,于是罗曼得到理解地低下头,任由珊莎把镀金奖牌套在他颈上,同时感觉着她细致小手抚过皮肤的触感。
      “天佑吾王!”罗曼忠诚地说,脑海中却满是珊莎的模样。
      而“面目可憎,满口脏话”的小子转头挑衅般地望着克罗洛斯。后者同样回报于他咬牙切齿的注视,心中翻来覆去把兰迪斯的扈从咒骂了无数遍。
      枫树的落叶在秋天铺满了兰迪斯的家门口,他的战斗守则被辰与罗曼这一对出人意料的组合搅得一团糟,然而即使他不愿承认,事实仍摆在眼前,骑士只得掏出一枚金币,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庆功宴。
      “她真漂亮,她的手指真柔软”待得兰迪斯走开后,罗曼兴奋地不停重复公主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带给他的愉悦感,不知情者光听这对白仿佛会以为她把手移到他的腹部下方……好吧我知道不该描绘这种河蟹横行的场面,但他的激动久久不退,引来战友无数不留余地的讥讽。
      罗曼很快乐,他仿佛陷进什么里,辰更快乐,他抓住了一个因朦胧爱情而失态的人,并且可以尽情讥笑,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趣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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