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世界之书-卷一 金狮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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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古堡、幽禁、学徒、骑士
     
      “放我出去!”兰迪斯愤怒地咆哮道,狠狠从床上弹起,系着他四肢的镣铐再次把骑士拉回铁床上,发出猛烈的撞击,令他背脊剧痛。
      “尽情地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
      辰朝他摇了摇手指,学着兰迪斯的沉厚男性嗓门,双手在嘴边拢着“破喉咙——破喉咙——”叫了几声。
      他又一本正经地取过桌上的胶皮导管,在骑士面前晃了晃。
      “明白?”辰面无表情地说,掀开了盖在骑士身上的床单“要怪就怪你他妈的太倒霉,不该一个人跑到森林里,又被老头子养的那群蜜蜂蛰成猪头,又刚好赶上他需要一个……”
      兰迪斯气喘吁吁道“进入森林是因为追捕一个杀人犯……但我不后悔,相信我,我能救你出去”
      “赶上他老人家需要一只实验品”辰遗憾且抱歉地说“当然小爷会为你的监禁生涯……提供多种服务,保证您在作为供应材料的过程中,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
      “就让我们——穿越地狱——直奔天堂——!”辰的双眼象征性地闪了闪光,开始把导管小心地插进兰迪斯的……胯 下。
      “你!”兰迪斯愤怒而无奈“你没有罪,有罪的人是你的老师。”
      “你是无辜的!是弱者,一切并非出自本心的行为都能得到原谅,但为什么不反抗!”
      “你才是弱者,谢谢”辰讥笑道“躺在床上的和好好站在这里的,谁比较弱?嗯?”
      辰取出一双蓝色天鹅绒手套,轻车熟路地戴于双手,动了动手指,“咳”他又说“我给你唱首歌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要么?妹妹背着洋娃娃?或者别的什么?”
      “别说话”辰严肃地说“这样令我不能专心,好好享受,乖”
      兰迪斯闭上双眼,骑士男性的裸体在辰的抚摸下微微颤抖,天鹅绒的触感令他羞耻而兴奋不可抑制。辰的一只手摸上他的脖颈,痉挛后,他呼了口长气。
      “为什么要屈服……你不应该屈服。告诉我你的姓名,孩子。”兰迪斯又虚弱地说。
      辰冷冷答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被问这个”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明天同一时间,请继续期待”辰收拾好装了些微液体的试管,“白白,你可以睡觉了”
      “……”兰迪斯尝试着想再说点什么,辰却已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把他关在囚室内。
      古堡外,乌鸦的鸣叫声撕破了灰黑的夜空,骑士睁着眼睛,身体虽疲倦却没有丝毫睡意,听见远处传来恶毒的苍老嗓音在咒骂着什么,又有器皿摔落于地面的粉碎声。
      囚室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辰把银制烛台搁于木桌上,看了兰迪斯一眼。
      骑士眼望他走到角落,又缓慢蹲下,似是十分吃痛。
      “你是他的学徒?”兰迪斯问道。
      辰漠然不发一言,把袖子捋上胳膊,现出斑驳的疤痕,新伤覆旧伤,汨汨渗出鲜红血液,他嚼碎几种药草,把它们的混合物敷在伤口上,迎上兰迪斯的目光,学徒把蜡烛掐灭了。
      借着月光,骑士看见学徒往墙角缩了缩,手在脚边摸索了一会,拉过肮脏的亚麻布,覆于自己的膝盖上,躬偻身体,侧脸靠着冰冷的石灰墙,闭上双眼。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兰迪斯说“墙角潮湿,容易着凉”
      “老头子找不到我”辰回答道,语气冰冷一如古堡地砖。
      黑暗中只有兰迪斯与辰的呼吸声。
      “只要把我的镣铐解开”兰迪斯小声说“再给我一把剑,我就能带你离开这里”
      辰讥笑道“给你剑,让你砍了我?”
      “我在奥德赛的家,每天晚上,月光透过蔷薇花墙投进来;我的妻子玛丽亚烹饪的食物美味,你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发誓会善待你”
      “我住在古堡里”辰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兰迪斯的语气“你可以每天都过得很爽,躺在床上不用工作,那多么幸福……”
      “我不会像你的老师那样残忍”骑士打断了辰没完没了的恶毒讥笑,“我叫兰迪斯,可以当你的师父,教你武艺,每一个骑士,都有权招收唯一的扈从,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父亲,朋友……”
      “闭嘴!”这句话刺到了辰的痛处,他发狂般从墙角扑来,像只愤怒的公牛,朝着兰迪斯的鼻子,给了他重重的一拳。
      “我……我是认真的,对不起。”兰迪斯鼻血长流,眼睛酸痛难忍,脑中一片晕黑。
      痛苦的骑士把侧脸贴于冰冷铁床,大口地喘息着。
      阳光一如既往地升起,嘶哑而老朽的诅咒声远远传来。兰迪斯疲惫地睁开眼,他听见学徒辰的脚步声回响于门外,准时的节目又要登场。
      骑士放弃了徒劳的挣扎与“破喉咙”的呐喊,闭上双眼,正如行房事时不开灯的坚持,多少能令他的羞耻感消褪那么一点点。
      “啪嗒”一声,箍在脚上的钢铐弹开了,兰迪斯意外地睁开眼,看着辰把他四肢上紧紧束缚的铁镣逐一解开。继而感动,且如释重负地呼了口长气,翻身坐在床上,与他对视,等待对方开口解释些什么。
      “跟我走”辰扔给骑士一件斗篷“办一件事,完成后就放了你”
      “你跟我走”兰迪斯抓住辰的手“我不会把你扔在这里”
      “哦,那你躺回去吧,顺便把自己铐上”辰答道。
      “……”
      兰迪斯只得跟在辰身后,穿过幽深古堡长廊,朝炼金术士的实验室摸去。
      “老头子出去收集实验素材了,这次估计是抓女人”辰说道“我要拿一件东西,你给我放好风”
      “给我一把剑”兰迪斯转头端详回廊两侧栩栩如生的冰冷蛇像,蛇身反射凛冽的寒光,露出阴森锋利的獠牙,嘲笑着他们。
      “拿着这个”辰把烛台递到他手里“你当它是剑,它是剑,乖”
      辰推开实验室的大门,迈了进去,兰迪斯哭笑不得地背对着门口,手持烛台打量四周的环境,在他的左手侧有一条通道,尽头幽远而漆黑,不知通向何处。
      “好了吗?”兰迪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望见学徒把几张凳子叠高,踮起脚尖,手指在书架最上层捞来捞去。““不要进来……马上就好……”学徒挺直了脖子,却怎么也够不着,索性一手攀在书架的边缘上狠狠抓向唯一的那本黑色书籍。
      “小心!”骑士一个箭步冲进实验室去,接住了后仰着摔下的辰。
      “不要进来!”辰惊恐地大叫道,短短的两秒内,时间的流动变得缓慢而夸张。
      兰迪斯从背后抱住他,两人一起摔下地面,拥挤的实验室内,摆放瓶瓶罐罐的器皿被打翻,水银洒了一地并开始挥发,蒸汽萦绕了有限的空间,骑士的进入触动整个古堡的防御开关,“嗡”的一声,黑色城堡似乎醒了过来。
      门外回廊响起令人恐惧的“嘶嘶”声,继而冰冷的蛇石像依次复活,十二只金环蛇从台座上滑下地面,同时朝实验室内游动而来。
      “叫了你不要进来!”
      “走哪里!”骑士一手揽着头晕眼花的学徒,奔出门外,于顷刻之间躲过了当头扑下的两根毒牙,金环蛇扭头拔出深陷于花榴木上的毒牙,转头穷追不舍。
      “左边!右边!你这个左右不分的白……”
      “别说话!你汞中毒了!”兰迪斯侧过身避开横扫过来的一物,头也不回地投出银制烛台,把堪堪缠到脚边的蛇尾钉死在地面。
      “我要死在这里了……”辰有气无力地说。
      兰迪斯愕然审视走廊尽头的房间,昏暗的石室内除了床,木桌以外空无一物。他反手把门砰然关上,望向通风口,阳光从尺许来长的天窗外投入宛若圣洁光柱,空气中细碎尘埃翻舞不休。
      突然肩上一阵剧痛,骑士扑前一步,转过身,镇定地看着穿透木门的蛇牙,左手按住右肩处渐渐麻痹的两个伤口。
      辰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着,爬到床边,摸到了某块凸出的石砖,按了下去,石床发出摩擦声响下陷,现出漆黑的通道。
      木门终于在粗大蛇尾的反复拍击下爆为碎片,金环蛇直立的身体如离弦之箭弹向缓慢归位的石床,但机关“轰”一声,严密合拢,快了半步。
      蛇群在各自的位置上倏然僵硬,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再度化为凝立的石像。秘道内传来“咚”的一声与骑士担忧的呼喊。
      颠簸中,辰依稀见到老头子唾沫四溅的嘴,舌头在黄牙下翻动着,咒骂着,酒精灯上的坩埚不断摇荡,里面煮了一锅自己收集来的液体,发出令人恶心的臭气,他在兰迪斯的背上呻吟着醒了。
      被囚禁一个多月未洗澡,兰迪斯的汗味混合着伤口的血腥味,令辰厌恶地抽了抽鼻子,这气息即使在许多年后,他仍无法忘记。
      推起头顶的另一片铁板,从山洞中走出,兰迪斯肩膀上的毒令半个身体为之僵硬,走到一片草地上,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噩梦之森总是笼罩着雾,每日只有正午时分,天顶投下几道阳光。他们已身处离古堡外三里路远的湖畔。漂浮不定的雾在湖面上将所有的阳光过滤成珍珠般的光泽。将每一片树叶擦得湿漉漉的。
      辰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一小把干艾草与猩红杏枝,点燃后双手拢着,全数吸入肺里,剧喘几声,口鼻处溢出混杂淡银色彩的血沫,又忍着肺部的疼痛,缓慢站起。
      学徒松了口气,然而意识到自己还未完全脱离危险,山坡上阴云密布的城堡传来几声鸦鸣,想起恐怖的炼金导师,他打了个寒颤,摸摸胸口,确认那本书还在,又用脚踢了踢半死不活的骑士,径自转身离去。
      兰迪斯在草地上艰难蠕动,爬到湖边,把头扎入水中,冒出几个气泡,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黑色封皮上一行烫金的古代符文,辰借着雾水中的阳光勉强看懂几字。总算没有白找。至此他已经全然忘记了把他从实验室中背出来,在湖边生命垂危的骑士。
      “逆世界之书……”他念道,并翻开空白的扉页。
      灌木丛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和他的书,辰缓缓抬头看去,莫名的压迫感却消逝于无形。一秒后,他决定回头救兰迪斯。
      辰为自己的善良很是有那么丁点感动。他把气若游丝的兰迪斯从水中拉出来,看看肩膀上的伤口,一手掩着口鼻。他本可不必如此,但他内心是高贵的,救世主的容颜浮现在他的脸上,奥不,那应是圣母的光晕。
      从背包中取出几片猫薄荷,皇血草和一株丁香放进口中咀嚼,丁香辛辣的气味令他觉得自己作了很大的牺牲。兰迪斯呻吟一声,辰不耐烦地把草药敷在他伤口上,头顶柠檬黄的阳光照亮了骑士安详的英俊面容。炼金学徒在他身旁坐下,等待骑士醒来。
      恶作剧的念头起,他又捞了一把塘泥,糊住兰迪斯的肩膀,以便药物不会散落,继而沿着他的脖颈朝上抹去。
      抹到他右鼻孔时,兰迪斯醒了。
      “你多大了,小子,叫什么名字。”骑士虚弱地醒来,迎接他的是辰糊上嘴的泥巴。
      “我叫辰,二十,没有姓。”
      蛇毒带来的眩晕感已逐渐消退,兰迪斯艰难地起身,抹去鼻上的塘泥,本以为辰会过来扶他一把,后者却退了几步,捂紧胸口的书,在他前面自顾自地走着。
      辰在老头子的实验室里呆了十六年,自四岁村庄被屠的记忆伊始,便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黑暗城堡,一朝夙愿达成,却赫然不知该去往何方。
      没有人可以相信,骑士亦然,他时刻提防,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怀中,摸了摸魔法书。
      兰迪斯感觉肩上的酥麻感正渐渐消散“我会铭记我的誓言。”
      “每天一爽,我还以为你会留恋城堡里的生活”辰不留余力地讽刺着他,也许只有不间断的讥笑才能令他稍微减轻离“家”后的茫然与不安感。
      “听着,辰。”骑士认真地说“你可以住在我的家里,我保证炼金术师不会找到你。”
      “即使他来了,我也相信,我能保护你,但也请你为我保守城堡中的遭遇,我会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不像你的老师……那名术士一样。”
      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不要提他”
      “你可以当我的扈从……我希望你能把我当作……”
      “闭嘴!”辰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不要再说那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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