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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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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在平淡中渡过,林沐风的身体已渐渐有了起色。
       虽然林沐风常常服下汤药又会全吐了出来。但是林沐风却坚持再次服下汤药。
       林沐风身上的瘀青大部分已散去,十指的伤也已好转,已经可以自己用饭服药。
       林沐风像是被隔绝一般,身边只剩下小太监路顺,除了锦衣卫指挥使陆文俊以外,就只有安南国的小太监金英偶尔抽时间来探望自己。林沐风此时终于悟出一个道理,世人的眼光往往随着人的地位而改变,过去惜薪司的小太监林沐风受尽折磨,如今的失势太监林沐风亦是如此……
       自从上次林沐风拒绝永乐帝进入自己的寝室之后,永乐帝便再也没有来看过林沐风。林沐风并不觉得难过,就算是此生不再与皇上相见也没有任何遗憾……
       陆文俊刚刚捎来音讯,朱宝蟾和沈孟飞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林沐风的心情无比激动。可是,就算是沈孟飞到了京城又如何?和沈孟飞见面之后还是要分别的……
       想到此处,林沐风就有诸多感伤。与沈孟飞相见就意味着分别,林沐风真不明白自己从何时突然变得如此多愁善起来?
       “林公公,您该服药了。”
       自从林沐风从东厂回来,小太监路顺便不再叫林沐风为林副总管,这种有名无实的称呼也许只会使林沐风更加难过。
       “林公公,奴才还煮了粥。本来还想要些小点心,可是……”
       “小路子,别再多事了。如今林沐风这三个字在宫里就像是瘟疫一样,谁不躲着?尚膳间的小太监们也很为难,毕竟尚膳监的掌印太监是王安的人。”
       “林公公……”
       “有清粥就很好,我肠胃本来就弱,服不得甜腻。”
       林沐风的表情依然平静,路顺嘟着嘴,强忍着没有落下眼泪。
       林沐风喝了半碗清粥,又饮下了参汤,才服下汤药。
       “还好,这些上好人参都是杜大人亲自挑选的,否则那些势利眼还不定给些什么呢!”
       林沐风望着路顺嘟嘟囔囔的样子,忍不住拧了拧路顺的脸。
       “小路子,我想去外面走走,这些日子闷得紧。”
       “林公公,奴才陪你去。”
       路顺一手搀扶着林沐风,一手掀开了珠帘。
       自从林沐风从东厂回来,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间寝室,如今外面的阳光猛得刺来,林沐风只觉得睁不开眼睛。
       “林公公,是不是有些晒了?”
       “没事……我们随便走走。”
       路顺扶着林沐风缓步而行,路上遇到的小太监们却全都装做不认识林沐风的样子,避而不见。路顺只觉得气血上涌,林沐风却依然保持着详和与平静。
       “这帮家伙真没良心,上次那个小太监打破了皇上的琉璃瓶,若不是林公公说情,有十个屁股也被打烂了!他竟然假装没看见林公公,真是太过份了!”
       “小路子,我当初救他也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提这些往事了……”
       “林公公,前面就是惜薪司了,那里怪脏的,我们回吧!”
       林沐风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然穿过了十二监来到了四司的领地。
       “惜薪司?我想进去看看,小路子,你先回吧!”
       “不行!我不放心您一个人!”
       路顺扶着林沐风进入了惜薪司。惜薪司内到处都是木柴和煤炭,四处布满了烟尘。林沐风穿过回廊,在拐角处的一间小屋门前停了下来。
       林沐风轻轻推了布满积尘的木门,走了进去。路顺紧紧跟随其后,却不明白这么一间破房子有什么好瞧的。
       “林公公,我们走吧,惜薪司太脏了。”
       林沐风望着四处结满珠网积尘的小屋,屋内有一张破板床,床上的被褥也已布满了灰尘,林沐风将被褥上的灰尘拍了拍,倒身坐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林公公,您怎么坐在这儿了?”
       “小路子,这里是我三年前的房子。”
       “三年前林公公就住在这种地方?”
       路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间房子就像是一间柴房,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林公公三年前是由惜薪司调入尚衣监的,路顺听说过,但是林公公竟然住在这样的房间内,路顺却没有想到。
       “小路子,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你再来接我吧!”
       “林公公……”
       路顺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又脏又破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路顺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了惜薪司的小破屋。
       惜薪司如今的小太监们大都不认识林沐风,但是看到林沐风身上的曳撒,知道是有品级的太监,便无人敢询问。惜薪司掌管着宫内以及各衙门的柴和煤,本来就是又脏又累的活计,谁也懒得理会林沐风,大家只是各自忙碌着。
       林沐风进去的那间破屋,一直空着。据说是哪位得势太监曾经住过的,小太监们也有人暗想,那位传说中的得势太监也许就是刚才穿着曳撒的人吧……
       *******************************************************
       路顺回到了林沐风的房间,却发现金英正在房间内等候。
       “路顺,林副总管人呢?怎么不在寝室里歇着?”
       “金英,林副总管他说闷得慌,要我陪他去外面走走,可是他却去了惜薪司,钻进一间小破屋,说是过去住过的地方。林副总管让我先回来,说一个时辰之后去接他。”
       “路顺,林副总管为什么要去惜薪司?”
       “我也不明白,反正林副总管的样子也蛮奇怪的,我也不好问。”
       “路顺,你想不想帮林副总管?”
       金英表情严肃的望着路顺,路顺用力点了点头。
       “我当然想帮林副总管,可是我一个小太监,连品极都没有,谁会理会我?”
       “路顺,皇上虽说是在生林副总管的气,依我看,也早就后悔了。我会在皇上面前帮林副总管说好话,如果皇上问起你,你就说,林副总管在梦里一直喊皇上的名字,醒来还一直哭。你问林副总管梦到了什么,林副总管总是摇摇头,明白了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
       “如果你想让皇上还象以前那样对待林副总管,就照我的说的办!否则,用不了多久,皇上若是真的忘记了林副总管,林副总管也就活不成了!”
       “嗯!我明白了!”
       “路顺,皇上让我来看看林副总管的病情,我估计皇上一定会来问你林副总管的情况,你就按照我说的话重复就行。”
       “嗯!”
       金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林沐风的寝室。路顺虽然不明白金英的用意,但是路顺相信,金英是向着林公公这边的。
       ****************************************************************************
       御书房内,永乐帝假意翻看着奏折,却在等着金英的回信。这些日子,虽然永乐帝没有去看过林沐风,却时常传唤杜院使询问病情,也经常派小太监金英去探听情况。
       永乐帝也在后悔,为何要听信王安之言将林沐风交给东厂。想起这三年来林沐风陪伴在自己身边,带给自己快乐是任何人不可比拟的。
       “奴才金英伴驾。”
       “进来。”
       金英走进御书房,毕恭毕敬向永乐帝行君臣之礼后,却立在一旁闷声不语。
       “金英,沐风他已无大碍了吧!”
       “回皇上,林副总管今日已能起身,却去了惜薪司……”
       “惜薪司?沐风竟然去了惜薪司,那里是我初见沐风的地方……”
       永乐帝已眯起了双眼,仿佛回到三年前一般。
       金英依然恭敬的侍立在一旁,心中却在盘算着要如何进言。
       “皇上,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英,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吞吞吐吐的!”
       “皇上,奴才是想说林副总管的事情。”
       “沐风的事情?什么事情?”
       永乐帝的双眼已睁开,瞪着金英,金英依然面不改色。
       “皇上,奴才听王大总管说林副总管这次去江南犯下了越职之罪!”
       “哼!王安就喜欢乱搅舌头!朕并未定沐风越职之罪!”
       “皇上,其实,这里面另有隐情……”
       “隐情?什么隐情?”
       “皇上,其实林副总管这次去江南省亲,却未料想在祭拜生母时被贼人所擒。贼人威胁如果林副总管不帮他们救出同伙,便要将林副总管杀死,林副总管是心里牵挂着皇上,所以才帮着贼人救出了同伙。林副总管也知道这是越职之罪,可还是按期回京,就是想见皇上一面……”
       “金英,真如你所说,沐风为什么不告诉朕实情?”
       “皇上,恐怕是有人想要谋害林副总管,所以才做了什么手脚。林副总管的脾气向来倔强,如果皇上相信了那人的谗言,林副总管便不愿辩驳。”
       金英见永乐帝已在沉吟,心中暗自窃喜,接着道。
       “皇上,自从林副总管从东厂回来后,每夜在梦中都呼唤着皇上,醒来之后便独自流泪,身边的小太监问林副总管梦些什么,林副总管也只是摇摇头。奴才深知,林副总管是在伤心……所以才一心求死,只是想用一死来让皇上垂怜……”
       “金英,你所言可实?”
       “奴才之言句句属实!皇上,林副总管今日方才能下地行走,便急着去了惜薪司,那里可是林副总管与皇上初识的地方……”
       “不错,朕是在惜薪司见到沐风的,也是从那时起,沐风就一直留在朕的身边,从未离开……”
       “皇上,奴才是担心林副总管会想不开,寻短见。日前,林副总管还对奴才说,他不配留在皇上身边了,不能为皇上抚琴,也不能为皇上做画,残废之身自惭形秽。奴才还好一阵子劝呢……”
       “果有此事?朕不信!”
       永乐帝口中说不信,人已冲出了御书房,金英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后也离开了御书房。
       林沐风的寝室之外,小太监路顺跪在一旁,永乐帝一把将路顺提了起来,直直盯着路顺。
       “你说!沐风他在睡梦中都说些什么?”
       “回……皇上,林副总管一直都在呼唤皇上,醒来便暗自流泪,奴才以为林副总管做了什么梦,林副总管却总是摇头不语……”
       “沐风现在人在哪里?”
       “惜……薪司……”
       永乐帝一把将路顺丢在地上,冲向惜薪司。小太监路顺吓得不轻,伏在地上不敢起身,金英却不知何时已来到路顺身后,一把将路顺拉起……
       “金英?”
       “路顺,你放心,皇上一定会和林副总管和好如初的!这几日,皇上一直闷闷不乐,其实就是因为林副总管,只要这件事情了解了,大家也都轻快了!”
       “金英,你要去伴驾吗?”
       “不!本公公要去告诉王大总管,皇上去了惜薪司!”
       “为什么要告诉王大总管?”
       “不让王大总管知道这件事情,怎么能让他寝食不安呢?”
       金英不紧不慢的向王安的寝室走去,路顺却弄不明白金英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惜薪司,到处都是木柴和煤炭。
       永乐帝突然出现在惜薪司,吓得惜薪司掌印太监顾春晓从外面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
       “奴才顾春晓参加皇上。”
       “得了,顾春晓,带着你的人全都离开,朕想独自待在惜薪司。”
       “是!”
       顾春晓低着头,将惜薪司的小太监们全部带走,整个惜薪司空荡荡的院落中只剩下永乐帝一人。
       永乐帝缓步来到林沐风过去居住过的那间破屋外,隔着破旧的窗户,可以清楚的看见林沐风坐在木板床上像在思虑着什么。永乐帝望着此情此景,思绪也不由被带回到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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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永乐帝刚从南京迁都至北平府。
       紫禁城,皇宫内,一只雪白的天鹅从屋顶飞过……
       “皇上!那里有一只天鹅!”
       永乐帝张弓射箭,一箭射中了天鹅的翅膀。鲜血顺着天鹅洁白的翅膀滴落,永乐帝却带着太监们追逐着受伤的天鹅。
       “皇上,射中了那只鹅!皇上真是英雄不减当年!说话的太监是个中年人,瘦长的脸上堆着笑容,他就是大内总管司礼监提督太监脱脱。
       “脱脱,等朕捉到这只天鹅,便叫尚膳间炖了,朕也赏你一块天鹅肉!”
       “奴才谢皇上恩德!”
       “脱脱,那只天鹅羽翼未丰却被朕一箭射中,一定跑不远!”
       “皇上,您瞧,那只天鹅飞进惜薪司了,那里面不是柴就是煤,还是奴才自个进去吧!”
       “不!朕要亲自去捉住这只天鹅!”
       永乐帝兴致极高,冲进了惜薪司。脏乱的惜薪司里全是搬煤劈柴的小太监,突然见到皇上,都吓得丢下手中的活计,伏在地上。
       “吁!都不许出声,皇上射的天鹅落在后院了,你们要是惊了天鹅,就让你们脑袋搬家!”
       小太监们吓得都不敢抬头,恨不得将头整个埋进煤堆柴堆里。
       永乐帝和脱脱轻手轻脚的向后院走去,却看见一个小太监正搂着天鹅自言自语。
       “小白,你真可怜!找不到爹娘还被坏人射伤了!”
       小太监从自己的内衣中扯下一块布来,为天鹅包扎伤口。
       “对不起,小白,我没有止血药。一会我去求顾公公,大不了我一个人做三个人的活,反正,我也是没有人疼爱的。”
       小太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布满煤灰的衣袖抹着眼泪。
       “小奴才!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只野天鹅是皇上射下来的,你还不交出来?”
       脱脱一把提起小太监,小太监却将天鹅藏在身后,瞪着脱脱。
       “它叫小白!不是野天鹅!”
       “呦!这小崽子真不怕死!”
       小太监身上穿着一件常服的团领衫,无胸背花,腰上系着乌角带,垂着软带,戴着乌纱小顶帽。团领衫已被煤灰弄得看不出颜色,被脱脱一扯,露出雪白的脖颈却如美玉一般清透。
       “脱脱,这小东西真有意思。他可一点都不怕死!你瞧那身上的肌肤,若是把那小花猫的脸洗洗干净不定有多漂亮!”
       “呵呵……皇上说的是!奴才也在想,这么一块美玉怎么会落在惜薪司这种地方,看来,这小玩艺注定是该归皇上所有。”
       脱脱笑着已放开了小太监,却满脸堆笑的望着小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入宫几年了?”
       “我叫林沐风!今年随着旧迁来的。”
       “林沐风?如沐春风!但愿人如其名!”
       永乐帝瞟了林沐风一眼,转身已离开了惜薪司,脱脱点了点头,已然明白皇上的心思。
       “林沐风,你刚入宫,咱家就不说你了,你见了皇上要自称奴才,见了上官也要自称奴才。咱家是大内总管司礼监提督太监脱脱,你要恭恭敬敬的叫咱家一声‘脱大总管’,要不是皇上宅心仁厚,今儿就能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顾公公说,我的小命都是他的。他是我的主人,他要我生我就生,他要我死我就得死。那我说我要死,他又能不许我死!他说让我听那个胖乎乎的王公公的话,还说王公公是大内的总管,我没听,所以被罚在后院一个人拾煤渣。你能比那个王公公还大吗?”
       “王安?咱家还没死,他还只能当个大内副总管。林沐风,你只要听咱家的话,就不必理会王安和顾春晓。”
       林沐风望着面前这个瘦长脸的太监,心中暗想,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否则他怎么敢直呼顾公公和王公公的大名。
       林沐风正在思索,惜薪司的掌印太监顾春晓已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脱大总管,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来了?”
       顾春晓比王安还要胖,笑起来,那张脸就像一个肉包子。
       “哼!看来顾公公不欢迎咱家!顾公公的心里只有王副总管,哪里还瞧得见咱家?”
       “脱大总管,您这话折煞奴才了!”
       “哼!顾公公好自为之吧!对了!这只天鹅是皇上的猎物,咱家要带走!”
       脱脱指了指林沐风怀中的天鹅,顾春晓一把从林沐风怀中抢出天鹅,交给脱脱。
       “把小白还给我!”
       林沐风一把抓住脱脱的衣袖,顾春晓吓了一跳,连忙将林沐风推倒在地。
       “对了!顾公公!这个叫林沐风的咱家也要带走!”
       “脱公公,林沐风是惜薪司的小太监!您不能随便带走!”
       “好!你不把林沐风交给咱家,咱家问王安要人去!皇上瞧上的人,你和王安就好好搂在自个怀里吧!”
       脱脱拉着脸,瞪了顾春晓一眼。却望着地上的林沐风,微微一笑。
       “林沐风,你的好日子来了!酉时咱家派人来接你,顾春晓和王安若不放人,咱家就治他们抗旨不遵之罪!”
       “你要带小白去哪里?”
       林沐风从地上一骨碌翻起来,紧紧抱着脱脱的腿,却不放手。
       “尚膳监!炖汤喝!”
       “我不许!你炖就把我和小白一起炖汤喝吧!”
       “呦!有意思!真有个小脾气!咱家越来越中意你了!好吧!咱家答应你,不把小白送到尚膳监,酉时你就会见到小白,如果你好好听话,咱家保证你和小白都没事!”
       林沐风已缓缓松开了手,一双明眸却已浸满了泪水……
       望着抱鹅离去的脱脱,顾春晓却是一身冷汗。林沐风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相中的人,如今却被司礼监提督太监脱脱带走,自己要如何向王安交待啊……
       林沐风已站起身来,一面拍着身上的土,一面抹着眼泪。顾春晓明白,林沐风这样的妙人儿本来就不是惜薪司能够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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