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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尽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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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晏琉的烧退了些,身体却虚弱不堪,连走路也显得吃力了。卫简想留他休息一日再走,那人却依旧执拗的坚持,无奈之下最后也只得迁就下来。
       马车刻意放缓了行速。尽管甩掉眼线离开月水山庄已近两日,其实也在卫简有意的兜转下并未离开月江境域太远。一路北行的途中,那人的风寒又见反复起来,靠在车内惨白着一张脸,轻吟中已是几近昏迷。
       “王爷,傍晚之前会抵达临江的小镇,彼时定然再走不能了。”
       卫简一边说一边将人抱靠在自己身边,取了张厚实的绒毯覆在他身上。此时却见那人微颤中抓着自己的手,轻声唤道,
       “简……”
       卫简应声回了句属下在。然而晏琉却又不出声了,只细眯着眼隐隐含笑。他方才在迷糊中,脑海里一直闪放着旧忆的画面,想得大多是开心的事。只是一旦出口,却又发觉揭开那层轻喜的背后,无一不带着凄凉的味道。
       “我以前很爱哭…”
       说完这句话他连喘声也渐微弱起来,卫简见势大为惊恐,一边急唤着‘王爷’一边紧张的伸手去触及他的颈脉。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唤停马车,将人抱起来扶住他坐直,抬手撑在他背上就将纯厚内力强行注进他体内。
       感觉后背那股温热越渐明显,晏琉睁开眼,下一瞬上身前倾猛的就咳出一口血!
       “王爷!”
       卫简未料到会如此,当下焦急不已,却见那人罢手示意没事。渡内力催醒那人之举虽是属急躁,却并不为过。惜在晏琉被药折磨过久,身体饱受摧残之下已经无法自行疏导外来的强劲内息。替他擦过唇边的血渍,卫简已是懊悔不已。所幸的是怀中那人尽管咳出了血,比起方才来看意识倒真清醒了不少。
       “我还没说完。”
       晏琉闭着眼微微笑。
       “那时候,我很小……”
       卫简静静的伴在他身边,听他讲述自己幼年的事。从那两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哥哥如何欺负自己却又关心着自己,讲到最为年长那位太子与他们三人间刻意保持距离,却于他特殊对待的点滴;从继太子之后交与他手中那本虹门的名册,由他亲点了蓝与紫,讲到后来那二人随侍在身边成了自己最亲信之人的种种回忆……
       他说了很多很多,其间几次提及害自己至此的那位大哥,也丝毫没有哀怨的语气。尽管语调平若静川,每一抹细节仍带着回味不尽的感慨。
       那时候的九殿下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他不逊于太子的才智连同卓越的骑术均为人称道不已,甚至占尽一切得天独厚的之势也不屑遮掩锋芒。
       而如今的九王爷早已是身心具损,落魄至此,身边仅得一人随行…
       过往历历划过眼前,又如繁花凋零一般随风而逝,为那张年轻却显憔悴的面容上平添了几抹沧桑。身旁之人不发问,他仍像整理回忆一样深陷其中,只是绝口不提某个人以及自己那枚玉佩的事。
       卫简心中了然,见他神色平和只觉更是难过。午后趁着马车顿停的小段间歇,他悄然下车暗下吩咐车夫改道折回,只避过前夜投栈的小镇转往月水山庄方向的近江边。如此一番,未及傍晚马车便抵达了预计之处。当下晏琉已渐入睡于此并不知情,卫简将人抱回房间后又命小二去请了大夫来看,待人开了方子煎好药,已是入夜时分了。
       卫简端着药碗推开门,眼见近窗边背对着自己站立的那个身影,禁不住愣住。
       “王爷,你还是先躺会吧…”
       他说时顺手将药碗先搁在了桌上,然而再一抬头,才发觉那人有些不对。一路上晏琉经他多次劝慰加上风寒未愈,穿得并不似以前那般单薄。此时微颤的双肩却越发抖得厉害。卫简心上一惊,赶紧几步走上前去将他扶过身面朝自己,还未看清那人面上的表情已见其脚下一软瘫倒在他怀里。
       晏琉啜泣的细声似是强忍已久,两手不由自主的抓扯着额发,卫简抽手时才惊见指间粘上了血,将那人下颚抬起来一看,他喘声急促已是咬破了唇。
       “难受……”
       带着哭腔的声音彻底曝露了被药瘾折磨得几近崩溃的情绪。他出来时承诺过,不会提出要药,如今面对卫简只能呻吟着说出这两个字,看得面前之人也是润红了眼眶。
       “我难受…打晕我吧!或者杀了我吧!”
       卫简按下他抓扯在额间的手,强抑着心酸劝慰道,
       “王爷,你要活着,那么多人都希望你好好活着,你父皇也是,两位哥哥也是,死去的蓝翊也是,甚至紫飞也不例外,还有…侯爷他……”
       话未说完顿觉面前那人颤抖静止过一瞬,随即更是抓狂般嘶喊起来。卫简只觉他如此逃避只会越发痛苦,遂坦言劝道,
       “王爷,依你的意愿葬了蓝的遗物,属下带你回侯爷身边去可好?”
       晏琉拼命的摇着头,到最后又是哭了出来,两手撑地近乎声嘶力竭。
       “不回去…不要提他……”
       他能出来,能分离至此,不正因为那人先离开的么?那个人走了,为了去云山找他的师弟,就这么抛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身边没有我的位置…心里也没有!”
       卫简无奈之下抓紧他的双肩,硬行将他上身扶正,驳正道,
       “王爷怎会如此糊涂!是否真的没有,连属下等外人都看出了,王爷自己会不知么?属下明白,王爷你于乞怜般的感情接受不能,可是倘若侯爷真是如此,他绝不会那么紧张你,更别提为你去找皇上以及开罪慕庄主了。”
       “那你说,他为何要拿走我的玉…”
       卫简闻言一怔,晏琉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得不到回答,心底最为委屈那块情闸终见彻底的崩裂开来,像个孩子般哭喊出声,
       “他拿走了…我的玉佩啊!!”
       为何要拿走,为何要收回……那本是名正言顺属于他的东西,他置于心间最珍视也是最为脆弱的部分,被谁夺走或毁灭都不及那人亲手收回来的打击深。
       他于那个人的感情一直都像在孤身打一场艰辛的仗,从他自负冲动的暗掀那场序幕之始,就已经是浑身浴血。
       失去所有,背负恶果,一切都怨不得他人。他看得凄淡,小心翼翼拿捏着仅有的一点寄托,一路承受下来早已是退无可退。如今的这个细节,只无异于推他堕入悬崖。而动手的,正是他痴恋了十几年的人……
       月水的冰露云山的寒雨,此处阴霾不断,彼端却得幸先见晴曦。
       苏芳与凤笑阳之事被师父当场撞破,一番软磨硬逼未果,倔强如他于恩师勒令斩断情丝之命顺从不得,气得老人大打出手。慕矽丞赶到之时,眼见苏芳领口所溅的血渍已是猜到了八分。
       老人在气头上,见到他尽管心中担忧仍是没有好脸色。以往苏芳乖巧孝顺,好歹是番欣慰,如今两个徒弟都为了男子将自己情路搅得乱七八糟,思及苏芳凄苦的身世加上其祖父的旧事,又怎生不气恼至此。幸而最后不仅慕矽丞,连仙散派恩师的那位老友也亲临云山相劝,这场持续两日的争闹才终见休止下来。
       翌日晨初,雨后初晴。送走了师父和浮穗前辈,凤笑阳也自昏迷中苏醒。慕矽丞眼见苏芳再度端药进房,想着不再打扰那二人,便稍松了一口气步回前院边。此时才见受白英之命赶到的侍卫急报九王爷失踪的消息,他当即就阴沉了脸,问过详细后,却是定在原处甚无反应。
       初春的暖光映洒在地面上,就近嫩草绿叶间的覆露都被点着得晶亮,入目本是柔和至极的画面,他蓦然的看着,十指却越渐收紧。
       “你还不回去?”
       问语的音调随着脚步声渐近,他略微一惊回过头去,苏芳一手端着空药碗正看着他。见他不答,复又追问了一次。慕矽丞顿了半晌,苦笑着坦言道,
       “我害怕。”
       我害怕……
       另一人躺倒在床上时,拖着卫简的手,同样说出了这句话。
       害怕失去,所以都不敢面对了。他很是气恼自己,对于心挂那人近乎全然无可奈何了,要怎么做,才能唤回对方……
       “我不知,该怎么做…”
       慕矽丞说这话时难掩自嘲的意味,以往于情事上惯于风流,一向处理得游刃有余,如今却为那个人真真踌躇至逐露脆弱的地步。苏芳步及他面前,淡淡的说了句,
       “抬手。”
       后者愣了下,随即见对方换手持碗,步伐刚一摆正,手刃猛的就刺过来!他下意识的侧脸躲过,右手顺着对方前臂外侧穿过,由内窜上时竟见苏芳头颈前倾!那一瞬几乎是不经思考就后移了脚步。身形顿停之时,苏芳的掌沿也已至于他面侧,却终是未打下去。
       “三招,师兄,你输了。”
       慕矽丞哑然,以往这样的交手,就是认定那人决计不会靠到他怀里才总是赢……
       苏芳抽手也不看他,说话时仍是淡淡的语气。
       “真实的想法坦然开来讲便是,你何时竟胆怯至此了。”
       “师兄平日对谁都温柔,久而久之,真心自是不擅表露了,其实在乎谁就更加该对他好,如此简单道理你应是比我更懂才对。”
       慕矽丞听完微笑道,
       “谢谢你。”
       苏芳这才察觉自己多言,进而又似想到些什么,面颊难得飘起了一层浅红,转过身边走边道,
       “这都是那死猴仔说的,整天念叨烦死了。”
       最后走至门边,还是顿住脚步诚声的说了句,
       “这次…该我多谢你才对。”
       听见身后无人应他,却响起了马车驶动的声响,他终是了然一笑。
       回程的马车连夜急赶,尚未抵至月水山庄,恰好遇见白英带着两名侍卫骑快马急奔而来。见了他,前者未及下马已是匆匆回禀道,派于跟在那人身侧的人都被甩掉了。慕矽丞眉宇紧蹙,时逢破晓之前,天幕玄黑隐带着细雨,他径直跳下马车便问是怎么回事。
       另两名侍卫坦白说是那名身披石青色斗篷的男子带走的王爷,紧随之人被他用暗器掷伤,遂跟丢了那辆马车,只是话未说完已见慕矽丞骑上了马冒着雨疾驰而去。几名侍从均是欲劝不能,白英心下担忧,当即便迅速跨上马追了过去。
       疾行一段路,任他策马急追竟无法赶上那人的速度,只急得在后面大喊,
       “侯爷!卫简现在擅自作主,我们于九王爷的所在也尚未有消息,你这番焦急也是于事无补啊!侯爷!”
       “我知道他在哪!”
       慕矽丞不仅未予停下,更是挥鞭加快了疾奔之势。
       对于甩掉他派的人还可理解为是为顾虑到被带走之人的意识,那人应该明白,他一旦知晓此事必然会追来!想到此,心下只在不断的默念道,
       卫简啊卫简……你若真是考虑周全,应该不会令我失望!即便你敢真真带走他,哪怕是天涯海角,那人我也要找出来!
       飘着晨雨的天际,青光渐现。两人骑着马一路疾奔,临至月水山庄近侧都一直未予顿停,面发及身上的衣袍均染上了一层雨润。白英唤了那几名之前遇袭的侍卫一齐跟上,然而转头一看,慕矽丞已经先行离开。除却每每在转折路口短暂的顿停之外,竟似真确知晓晏琉的去向一般,前行得毫无反顾。
       然而绕行半日,最后落停之处在临近月江边的一处小镇上,算起来竟然并未离月水山庄太远。随行几人于此均是大惑不解,唯有白英心中了然大概,只因他亲眼见到慕矽丞下马时,因为激动,那双手都有些微颤。
     
     
       作者有话要说:
       BGM孤影 我吃饭去了,一会回来回复留言,亲大家T T对不住,等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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