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别再说了。”库洛洛的反应很快。
“诶,不说怎么行,我怕我以后再也没有胆量告诉你一切了。”我摇头拒绝,要说就一次说完,要痛就一次痛个够。
更何况,偶尔回忆一下那个遥远的过去,可以让我更珍惜现在。
“所以,在我六岁生日过后的三个月,父亲开门见山地告诉了我,他需要我的帮助。”那个晚上的父亲,依然是沉稳如山的样子,一直都是淡淡的眼睛里面却是第一次出现了狂热。
不死药,传说中的存在。自古以来追求不死的人数不胜数,成功的几近于零。
有人这么说,不死药,其实就是以人力挑战自然。自然之道向来是有始有终,把人的一生画成一个圆满的圆。而不死药,却要断开这个圆,摊成一条无限伸长的直线。
据说只要吃了不死药就能青春永驻不老不死,百病可治百毒可解。
对于一个已经几乎没有救不了的人的医者而言,不死药是他全心全意追逐的东西。
所以在知道了一种得到不死药的方法后,即便这种方法伤天害理他也要去做,更何况只是牺牲一个孩子的性命呢?
其实本来他也不相信自己能成功。龙血传到我们这一辈上已经相当淡薄了,一百个子孙里面也难出一个获得神兵认可的。更何况除了当时已经出现的赑屃之外还有八个龙王,就算是出了一个获得认可的也未必是他想要得到的睚眦。
但是很不幸,该死的命运又开了一个玩笑。
“他这么跟我说,不死药可以治疗任何一种疾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疑难杂症都可以药到病除。如果能得到不死药,人的性命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世界就能够和平了。”
仔细想想看,这纯粹就是放屁。
当时我才只有六岁,他就迫不及待得让我去死。
本来他可以再等我长大一点的。但是一来,长大了之后他不能保证我还肯那么乖地去死。二来,当时的我还没有觉醒睚眦之力,只能算是一个普通孩子,就算不想而反抗也不会危害到他们。
一个六岁大的孩子体内能有多少血?就算全放出来好了,又能让几个人得到“不死”的待遇?
所以,如果真的能制作出来的话,顶多能够搅得天下大乱罢了。
“他说你就信?”库洛洛也听出来了,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无奈。
“我能不信吗?那个时候我还有什么选择?”低沉的声音勉强压抑住原本想要用吼的说出的话。
除了死之外我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被曾经的“亲人”连环上阵劝自己去死,这样的经历有谁体验过?
那个时候才知道,其实家族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我被创造出来的目的,所以他们很有默契的一起对我好。
因为只有我认为他们是最重要的人,才有可能心甘情愿的死,留下他们想要得到的“不死药”。
我曾经的六年最无忧无虑也最快乐的生活,其实就是一场骗局一个梦。
骗局结束了,梦也该醒了。
“然后呢?”
“我没死。”
当日的情景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了,印象最清晰的是那天身上穿的衣服,纯白色,没有一点杂色。
干净的不适合我。
似乎是在某个台子上,台子下是人,所有的族人都聚集在了那里,注视着我,期待着我的死。
“就在这把刀离我的脖子还有几毫米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面忽然蹿出了这么几个念头。”
“为什么我一定要死掉?为什么要牺牲的是我?为什么只有我不能活下来?当时脑子里的东西全都让这三个问号搅得乱七八糟,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吃吃地笑,“很好笑吧?就三个问题,居然能把我那个时候已经不小的脑子撑得几乎爆炸。”
“没什么好笑的。”库洛洛忽然有点生气地说。
“的确是很好笑——不过我笑的,是他们那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帮’我一下,让我干脆的死掉。那样,很多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不能不感谢他们的决定,让我用杀生之牙自杀。”握紧手里的杀生之牙,很长的时间里我只能靠着它活下去,对它的熟悉自不必说。
那种冰冷的温度虽说刺得我手疼,但是至少能让我觉得安全。
“那是我的力量,第一次觉醒。也是我……第一次杀人。”
“第一次杀人……”库洛洛低声的重复了一下,“对象呢?”
“全部。”
其实我应该感谢杀生之牙,它很慷慨的在我第一次使用“睚眦”的力量的时候暂时夺去了我的意识,当我醒来的时候该发生的事情已经都发生了。
还要感谢另一个人,我那个不负责任的姐姐。原本在满世界乱跑的她那天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虽说很心痛家人的死,但是她也知道这并不能全说是我的责任。所以,她很干脆地打晕了我,带走。
在我再次醒来之后我已经暂时忘掉了那天发生的事情,直到很久以后才恢复。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不会再在乎那种“小事”了。
“后来呢?”
“到这里了。”省略掉接下来的事情,好在我来到这里时也是六岁,没什么对不上号的地方。
“……”
“所以啊,我的父母理论上说早就已经死了,实际上我也没什么血亲了,差不多都让我杀干净了。剩下的亲人么……西里斯你知道,也死了不是么?”忽然觉得庆幸,我们现在的姿势让库洛洛看不到我的脸。
不然的话,让他看到我这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还不得丢脸死……
真是,真是,早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怎么还让我那么难受呢?
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么?
不是早就应该无所谓了么?
胸口的痛楚渐渐的漫开,原本努力憋在眼里的泪水轻轻的滚着,似乎是要掉下来了。
“睚。”
“啊?”
“我看不见,所以你想要做什么没关系。”
“……白痴。”终于不再顾忌,眼泪一颗颗划下脸来,沿着下巴濡湿了库洛洛肩膀的衣服。
该死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是么……哭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