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可怕。”我点点头，嘴角依然含着笑。
从刚才开始，尼克斯就是一会儿一个样——初见时的茫然，后来如同贵妇的端庄，再到现在，却让我觉着她又有些孩子气，尤其是当我对她的话反应平平的时候，她的表情好像不被人认可的孩子。
百变妖姬，不莫如是。这样的女人，往往都意味着——绝对的危险！
“你难道不相信我会诅咒你吗？”尼克斯坐下来，又恢复成了贵妇一般的样子。
“诅咒吧，没关系，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被人用多少种方法咒过多少次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我的话成功地让她再次沉脸，“更何况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和库洛洛有关的事情，例如……你和他头上的那个东西。”我看了一眼尼克斯，在她的额头上，有一个和库洛洛一样的深紫十字印。
“这个吗？”她指了指额头，“我们家的历任家长都要有的印记。不过库洛洛不必有，他的那个……”
“怎么样？”
“只是我觉得好玩所以留下来的，他是我的孩子，自然要有我的印记。”尼克斯露出恶意的微笑，右手从领口抽出一条浅黑的链子。链坠，正是那个十字的印记。
“好-玩？”我眯眼，忽然觉得很想把那张和库洛洛酷似的脸打到天边去。
“好玩。”尼克斯认真地重复。
“……或许真的很好玩。”强压下心里的怒火，我喝了口茶，再次开口，“那为什么库洛洛每次见你回来都是满身的伤？”
“不听话的孩子应该好好教育一下，不是么？”尼克斯笑颜如花，看在我眼里却让我恨得咬牙。
教育他？你凭什么？
差些出口而出的反驳被我用两口茶强行压下去，白瓷的茶杯已经被我捏出了细细的裂纹。
“你很生气？”尼克斯柔声问我。
“还好。”
“你恨我。”这句话不再带有疑问的意思。
“准确来说，我是讨厌你，不过讨厌到这种地步了，说是恨也可以。”
“无所谓，反正对我而言，恨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的儿子同样恨我入骨，却不得不听命于我。”尼克斯精致的脸上写满嘲讽，“如果我让他杀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不语，默默地看着她。
“我告诉你好了，实际上我真的这么要求过。”
“！”我睁大了眼睛。
“他给我的回答是‘只有这个，我做不到’。”尼克斯露出怀念的表情。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不听话的孩子需要惩罚。”她的手抚向脖子上的坠子，“你……也应该猜出来了不是吗？”
我再也不想去保持什么风度。手中的杯子被我捏碎的同时，冰冷的杀生之牙已经从我手中窜出，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想杀了我。”看了一眼锋芒逼人的杀生之牙，尼克斯神色不变，语气里带了几分怅然。
“我还能不想杀了你吗？除了脸之外，你实在是给不了我一个让你活着的理由。”实际上，如果不是顾虑到她还是库洛洛的母亲，我早就要了她的命！
“无所谓，你尽管下手便是。”尼克斯闭上眼睛。
“……”不得不承认，她的脸对我的杀伤力还是很大——感觉起来，总有几分是亲手杀掉库洛洛的样子。
我咬了咬嘴唇，那种感觉真的很差。
所以，我还是慢慢地把刀收了回来，握在手心。
“不杀我么？如果你是顾虑诅咒的话，劝你不要妄想了，”她慢慢睁眼，冷笑，“命运的诅咒，改变的是未来的轨迹，永远不可弥补和修改，也没有解除的方式。所以，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杀了我。然后……”
“然后？”
“你应该也知道，库洛洛的诅咒是——他会在得到幸福的下一刻，失去它。”
“是啊，相当狠毒，你这样等于是完全扼杀他获得幸福的可能——不过我想问一下，你的‘幸福’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幸福’的定义？”她微微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反正我觉得，现在的库洛洛已经可以称之为‘幸福’了，可是他没有失去啊。”反正我是觉得库洛洛过得很滋润，除了难得出现一两次有人找麻烦之外每天都是和风细雨到让窝金信长之流天天唠叨无聊啊无聊。
“幸福……”尼克斯淡淡一笑，这抹微笑让刚刚看起来还很可恶的她意外美丽了不少，“原来你，根本就不清楚……”
“你说什么？我不清楚什么？”我追问。
“你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
“有吃有喝有住有得玩。”我无比干脆地回答。
“……只是这样？”她轻轻拧眉。
“只是这样。”我坦然承认。有不少人说我这个幸福定义只比猪的幸福定义多了一个玩，我不屑于反驳。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对我而言，这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其他的，我完全没有那个胆量去争取。
谈话一时陷入僵局，尼克斯深黑的眸子藏着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良久，她叹了口气。
“有你在身边，库洛洛的幸福想必很难得到。”
“……干嘛说得我好像是他的幸福破坏者一样？”
“你并不是破坏者，你只是……哼，算了，我没必要替我并不喜欢的儿子做事。”尼克斯哼了一声，眼神冷了下来。
“说话说一半并不好。”我也无意追究，“你知道你给我的印象吗？”
“什么印象？想必不是好事。”
“讨人厌，而且你仿佛是在故意刺激我的忍耐底线，”我玩着手上的杀生之牙，认真地注视着那双黑眸，“可以说，我找不出一丝一毫喜欢你的理由，尤其是在我知道你对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之后，但是……”
“但是？”
“这样的你，却让我觉得很熟悉。”我一字一顿地说，“你，让我想到了很久以前的、我的一个故人，他和你有很相似的地方，例如……”
“你们，同样对人做出了‘命运的诅咒’，而且有趣的是，他的诅咒，已经应验了，相当灵。”
“哦？”她的眼睛扫过我，“诅咒的对象是你吗？”
“没错。”我点头，毫不顾及的承认了。
“你和库洛洛倒真是难兄难弟。”她讽刺一笑，“你倒也可以教教他，怎么被诅咒之后活下去。”
“你刚才想跟我说的，最好的选择，杀了你之后，是什么？”
“你猜呢？”
“我不喜欢猜，所以我套用一下以前那个人曾经对我说的话。”我注视着她，缓缓地开口，“既然无法和命运作对，那不如老老实实的屈服，厚颜无耻地活下去。”
“很辛辣的说法，你照做了吗？”我说完话之后过了一会儿，尼克斯才艰难开口。
“当然，否则我早就不知道自杀多少次了。”我笑得很是张狂。
“……”尼克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所以我也有了一点经验了，至少知道该怎么应付你这样的人……”我的话锋一转，脸上的表情已经转为凝重，“尼克斯-莫伊莱小姐，你扮演得狠心妈妈真的很成功，但是，现在还要再演下去吗？这出戏，也该了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