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剑弄风-第20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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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天幕暗暗心惊,记录中的水莲短短一笔带过,并未有出身何殿,一惯的规矩,只有杂仆出身之人,才会如此记录,而杂仆出身之人,却是不可能会有精通医药之理,除非出自毒殿……
      节夫人黯然神伤地道:“若是正常,为何幕儿竟连你都不认识了?还能冶得好么?”
      水莲也是一脸凄然,低声道:“如今只能慢慢调理,希望公子吉人天像,能早日复原……”
      节夫人抹了抹泪,神情渐渐变得坚毅,轻轻抱了抱南宫天幕,道:“娘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幕儿!我的幕儿……”
      一旁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走了过来,欠身施了一礼,道:“还请节夫人回宫。”
      水莲皱眉低唤一声:“总管!”
      节夫人转过头来,面上神情哀怨,看着中年男人,道:“天行,你可是怨我?”
      中年男人——天行皱皱眉头,看了看门外的两名侍卫,脸色淡然地道:“我早说过,何来怨恨?怪只怪天意弄人!只是昨日那人,还得好生提防,你确实不能在此久留。”
      节夫人闭了闭眼,声音已然平静,道:“你说的是!要想保住幕儿,我不能如此软弱!”
      节夫人将南宫天幕扶到床边坐下,眼神一变,冷酷地道:“走罢!想来卓消宫捡便宜,我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节夫人一行五人,渐渐离去。南宫天幕的眉,却越皱越紧。
      含有马结石、柏子的糕点,心痛关怀自己的母亲,从正常的角度来看,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可从另一个‘正常’的角度来看,却完全不正常。
      举止完全‘正常’的母亲,精通医药的‘普通’侍女水莲,还有一个‘普通’的总管天行……
      看来宫里的记录还真是……
      最奇怪的是她们三人最后的几句话,怨?有怨自然会有恨,何来的怨?何来的恨?有什么事情曾经发生?
      对这卓消宫如今实际上的‘主人’,绝谷谷主的第三夫人,如此毫无尊敬,侍女水莲竟似觉得理所当然?娘亲为何语带哀求?这个叫天行的总管,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本事?竟能让娘亲如此放低身份?
      或许,应该去看看受了鞭刑的柳如风。
      “夜七?”南宫天幕沉声唤道。
      “公子,院子里已无外人!”窗外传来了夜七压低的回应。
      南宫天幕只觉心中无边的烦闷,自暗隔里取出那‘凝露’,走至门口,停住,道:“吩咐夜八,去查查昨日宫中发生何事!”
      “是。”房梁上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应答。
      南宫天幕转身向隔壁的侧房走去。
      真该死!自己最差的就是时间,偏偏身边唯一能让自己放心的人,却又受了刑伤。这一拖,也不知又要几日,才能炼好那‘血还丹’……
      真是怀疑,娘亲究竟真是无意,还是得了风声……
      推开门,侧房内空荡荡地,空无一人。桌椅床褥,虽干净整洁,却看得出来这侧房根本就是长时间无人居住。
      南宫天幕不由阴沉了脸,极坏的心情更加烦燥起来。这小院里,只得这一间侧房了,而柳如风显然不会离自己太远。因此,他一直以为,柳如风是住在这里,也便没有询问。
      眼神再次扫视一圈,确认自己的想法没有出错,南宫天幕大步走出了房门。
      “夜七,柳如风人呢?”南宫天幕昂首问道。
      “回公子,在另一间侧房。”平淡地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从梁上传来。
      原来……南宫天幕拧紧了眉,可那间房不是改成了厨房了么?
      推开门,小型的灶台,温热的水冒着缕缕清烟,木质的屏风后,空荡荡的浴桶。
      “如风?”南宫天幕低声唤道。
      “属下在。”清朗的声音略带着一丝伤痛的沙哑,灶旁的一块木板滑了开来,紧靠着墙的狭榨隔间内,披着一件藏青色外衫的柳如风正缩回了手,从一张单薄的木床上撑起身来——如果那块单薄榨小的木板,也能叫作‘床’的话。
      敞开的胸膛上已缠了厚厚的白布,裸露出的地方,青紫交错,应该是昨晚南宫天幕留下的痕迹。
      床头边的木机上,放着一件染血的灰衣。
      南宫天幕快行了几步,将柳如风按住了,皱眉道:“不必起来了,伤得如何?”
      一面问着,一面随手拉开了他背上披盖着的外衫。
      “谢过公子关心,属下没事。”柳如风顺着他的意思,躺了回去,低声回答。
      背上的白布已被血水浸透,染出一大片红色来。南宫天幕的眉拧得更紧了。
      “这也叫没事?”南宫天幕心情本就不好,口气自然也差到位极点。
      “只是皮肉伤,那两人下手很有分寸,没伤到筋骨。”柳如风垂着头,答道。
      刺鼻的血腥味道,南宫天幕看着他背上越来越湿的痕迹,似乎从清醒以后,便越来越讨厌血的腥味了。
      “上过药了吗?怎么还在出血?”南宫天幕忍着心底的厌烦与不耐,问道。
      “……宫中的规矩,受刑者不得用药。”柳如风低声答道。
      “……”
      什么破规矩!这时候还守什么规矩?若是柳如风不能快点好起来,谁去取那些药材?!可是这规矩还是曾经南宫天幕自己定下来的,南宫天幕很想骂人,却也只能在心里骂骂。
      南宫天幕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伸手拔出柳如风的长剑,手腕一挥,长剑疾驰而下,自静静躺在床上的柳如风背部划过,被血染红的白布应声而断,却没有伤到他半分,力道刚刚好。
      用剑尖挑开了白布,皮开肉裂的背部血肉模糊地,暗红色的一片,不时有新地血水流了出来,顺着他背部的肌理蜿蜒而下。
      腥味更加浓烈了!南宫天幕面带厌恶地皱紧了眉,只是面向下俯躺着的柳如风却是看不到了。
      这便是所谓的没事?还不上药,这样的伤不上药便能要了人的命!
      南宫天幕强忍着那刺鼻的腥味,坐了下来,寻了张白布,没有用布去吸那血水,轻轻拭去他背上的血迹。手下的身体微微战栗着,南宫天幕侧眼望去,垂着的眼睫,看不见他的神情,青白的脸色,满头的冷汗,倒是记着了自己昨晚的话,死死地咬着唇边的床褥,一声不响地默默静躺着。
      忽地想起了,他在自己身下时,也是这般默默地隐忍。莫名的,心底有一丝柔软泛起,轻柔地用白布吸去新渗出的血水,取出怀中的药瓶,将瓶中的药水倒了一些上去。
      被药水浸入的伤口猛地向下一缩,柳如风的头埋得更底,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被褥里,却依然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南宫天幕的动作越发的轻缓起来,好半响,终于是清理干净了伤口。珍贵的‘凝露’不要钱般地倒在血肉模糊的背上。
      看着不再流血的背部,南宫天幕不觉微微松了口气,寻出了白布,替他重新缠裹住伤口。
      柳如风似乎有些怔然,直到南宫天幕将他扶了起来,半坐着缠裹伤口,才低着头,沙哑地道:“属下……劳烦公子了……”
      南宫天幕转过身,取过灶上的瓷碗,倒了些热水,送到他唇边,道:“这次的事情,是我顾虑不周,连累你受了罚,你可怨我?”
      柳如风急急抬头,道:“是属下失了计量,怎敢怪公子!倒是公子亲手施药,属下感激尚来不及……”
      南宫天幕满意地扶着他俯身躺下,站起身来,揉了揉眉心,略带疲倦地道:“你先躺着休息罢,待养好了身体,再去取那些药材。这瓶‘凝露’,你便带在身边吧。”
      柳如风看着眼前的药瓶,默然半响,这‘凝露’效果非凡,但炼制不易,绝谷中,原也只有谷主、各殿主、十三位公子能得到。就连南宫天幕,身边也只有这么一瓶,但南宫天幕却两次用在了他身上,现在更是将这药直接赐给了他。想起南宫天幕一直急着想要那‘血还丹’配方上的药材,却仍是让自己养好了伤再去。心里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眼望着南宫天幕消失在房门外的背影,柳如风暗暗下了决心。
      门外的南宫天幕,一边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边暗暗计较着一个忠心的属下与一瓶凝露的价值。似乎,不算吃亏!南宫天幕走进了房间,深深地吸了一口干净清爽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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