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自有春如海-劈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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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拔弩张。
        段介安冷冷道:“依大宋律,你根本无权命令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冕,“陈冕,莫要忘了,我才是你的长官。”
        陈冕道:“我现在以监国的身份命令你,即刻离开此地。”
        段介安大笑:“你这个监国可是先帝任命的么?不过自封的监国,还在此耀武扬威,难道不怕天下苍生耻笑?”
        陈冕亦笑道:“说得好!贤弟果然有胆有识,然则,你且问问周遭的士卒,他们是听你右骑将军的话,还是听我陈冕的命令。你可再问问普天之下,又有谁敢不服我的号令!”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戾色,“即便是你父亲段怀仁也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看来,是平日里我对贤弟太过容忍了。”
        段介安切齿道:“果然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陈冕捂住心口,低低咳了一阵,淡淡道:“我看是贤弟你太过天真,不识时务。”他向身后使了个眼色,“驸马爷远道回京,想必是累了,尔等还不速速送驸马回府?”
        羽林军得令,齐齐围了上来,将段介安围在中间,齐声道:“恭送右将军回府。”
        段介安大怒,持马鞭点手陈冕:“陈冕,你放肆!”
        陈冕却是温煦一笑:“放肆的人是贤弟你。不过念在你我二人当年的情分,我不为难你。但也希望贤弟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自取其辱。”
        “大人!”令狐寻梦从轿中款款而出,对陈冕盈盈下拜,柔声道:“未亡人这边有礼了。听大人的意思,是一定要打开亡夫的棺椁,一看究竟,是也不是?”
        陈冕道:“军令如山。陈某也不是有意为难,还望这位夫人海涵。”
        令狐寻梦低头沉吟了片刻:“如此,妾身也不想因为妾身的家事惹恼各位大人,妾身与亡夫向来安分守己,岂敢生出事端。常言道民不与官斗,既然是大人的命令,妾身也不得不从。”
        谢三痛哭道:“夫人不可呀!主人尸骨未寒,岂可开棺?”他转向陈冕不住磕头,“这位大人,小老儿该死,只望大人能网开一面,放我等过行,小老儿死当结草!”
        段介安看着陈冕:“人家老人家如此下跪相求,你竟毫不动容,真是铁石心肠。”
        令狐寻梦叹息道:“三伯,莫要求了,大人的意思,咱们还不明白么。只是……”她望着陈冕,“如若开棺,棺中确实只有亡夫的尸首,大人当如何?”
        陈冕眯起眼睛,寻味地盯着令狐寻梦:“夫人请讲。”
        令狐寻梦正色道:“死者为尊,况且我夫尸骨未寒。妾身只希望大人到时能面朝东北方,向亡夫之灵三拜稽首,大人可答应否?”她的脸上露出苍凉的笑容,“如若不然,便是未亡人今日血溅当场,也决不允许大人动这棺椁一分一毫。如何呢?大人。”
        陈冕的唇边泛起浅笑,良久,道:“如此,陈冕答应夫人便是。”他又补充道,“陈某向来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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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重的棺椁被慢慢打开,然而只将那盖子移开了一小半,就从棺椁内散发出极其浓烈的恶臭。围观的众人皆掩住口鼻,令狐寻梦却泪如泉涌,在一旁抽泣不止。
        那曹宗德管带小心翼翼地来到陈冕身边,小声道:“大将军,棺材内果真是一具男子的尸首。”
        陈冕“哦”了一声,仿佛不以为意般地问道:“多大年纪?”
        “回禀大将军,三十余岁。”
        陈冕点点头,疾步上前,来到那棺椁前,探头仔细打量。
        厚厚的棺椁中静静躺着一具男尸,一阵阵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那男人应该刚死去不久,但脸上已经出现了一块块铜钱大小暗红色的尸斑,望之可怖。
        陈冕皱皱眉,细看了一番,吩咐道:“来人!把尸首抬出来。”又转身对曹宗德道,“马上去找两个仵作来!”
        令狐寻梦道:“大人,亡夫的尸首您也见到了,难道还有什么怀疑之处么?”
        陈冕道:“既然是例行检查,自然要仔细才是。这是陈某的一贯作风。”他玩味地一笑,“夫人既然问心无愧,又何须紧张?”
        令狐寻梦面露悲戚之色:“妾身只希望大人莫要忘了方才的话。”
        陈冕微微咳嗽,以扇掩唇:“夫人放心,陈冕自然决不食言。”
        尸体被两个士兵从棺椁中抬了出来,放在了草席之上。只片刻的功夫,一老一少两个仵作便被带到了陈冕面前。
        陈冕仿佛被尸体的气味熏得不清,不住咳嗽,脸上也出现了不自然的潮红:“你二人看看……咳咳……此人多大年纪?新丧多时?又因何而死?”
        两仵作道了句“是”,便趴伏在地细细检查了起来。少顷,那年老的仵作起身对陈冕作揖道:“回禀大将军,此人年纪约三十一、二,从脸上的尸斑来看,应该死了三天左右,死因么……应该是突发疾病而亡,至于甚么病,小人也说不上来。”
        陈冕习惯性地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段介安在一旁呵呵冷笑:“大公子,下一步,是否是要将这尸体开膛破肚呢?”
        陈冕并不理睬,只是命人将尸首用白布盖上,又转身对曹宗德吩咐道:“曹管带,即刻着人去买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将这遗体装殓起来。”他的目光转向令狐寻梦,“陈某无奈冲撞了令夫的遗体,惟当赔夫人一具棺木,以慰亡灵。”
        令狐寻梦已收了泪,俯身朝陈冕拜了拜:“承蒙大人亲自为亡夫装殓,未亡人感激不尽。”
        围观的百姓中不时传来低低的感慨之声,无不称道陈冕的宽宥。段介安一愣,心中暗咒陈冕奸猾,却又不好发作,只是冷冷道:“大公子又何必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你生性多疑,若不把这棺材劈开来看个究竟,又怎会罢休?”
        陈冕点点头,淡然道:“知我者,贤弟也。”他朝几个士兵一挥手,“仔细劈开,若夹板内有人,小心伤了他一毫。”
        谢三诸人面露愤色,却也只得唯唯诺诺退在了一边。
        随着一阵刀劈斧削的声音,那具庞然漆黑的棺椁轰然变成了一堆破碎的木板和木屑。透过扬起的飞尘,唯有士兵们面面相觑,以及陈冕剧烈的咳嗽之声。
        除此,甚么也没有。
        段介安不由得哈哈大笑:“陈冕,你有何话说?”
        陈冕却是面色如常,转身向东北方拜了三拜,继而朝令狐寻梦一揖:“夫人,无奈得罪。”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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