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返回上一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6页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他咧嘴一笑,捋起衣袖,把手伸进鱼缸。另外两只鱼都被吓得乱逃,而那只却抵死不动,就连许佳楼的手指擦过它的背脊,它也毫无反应。
       许佳楼逗了逗,很快就感到没趣,正要收回手的时候,指尖猝然一痛。
       他很是吃了一惊,把手抽出水面,难以置信地瞪著那个咬在指尖上的家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到底是热带鱼还是食人鱼?”
       他咕哝说,晃了晃手腕,不料那鱼咬得挺紧,竟然没有被他晃下去。
       他眉头一拧,用劲一甩手,却忘了控制力道,结果,可怜的鱼儿被他直接甩到墙上,接著滚落下来,掉进了鱼缸与墙壁之间狭窄的空隙当中。
       “搞什麽鬼?”
       许佳楼低咒,心里面烦它烦透了,但又不能真的让它曝尸缸外,只好把手臂探进罅隙里摸索。
       鱼未找到,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本笔记簿,做工很精致,但显然有一定岁数了。
       在救出了那只该死的臭鱼,把它扔回鱼缸之後,许佳楼捧著笔记簿重新坐进沙发里。
       既然被主人乱放,想必也不会是什麽了不得的东西,他心安理得地翻开了第一页,丝毫没认为有何不妥。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了那一行行看似不起眼的字句,暗蓝的瞳孔却陡然间变了颜色。
       这本笔记簿,每一张纸所记录的,是两人之间你一段我一段的留言。其中一个名字他认得,便是傅重之,不过在另一个人笔下,只叫重之。
       ──重之,今天我有朋友过生日,大概不能来陪你了。
       ──重之,看到桌上的Swatch手表没有?从瑞士买回来的,送给你。但是这块手表,只用来跟随我的时间好不好?譬如说,如果我身在罗马,你就让它与罗马时间同步,好吗?
       ──重之,昨晚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请你忘记它。我又要离开了,回来找你。
       一个接一个的‘重之’,看得许佳楼头晕脑胀,胸口好象压了一块大石,每呼吸一次,便感到肺里作疼一次。
       其实他早就猜到一点点,傅重之必定有著不为他所知的过去,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段过去,居然遍布了整整一本笔记簿。看似轻巧的方簿,捧在他手中,却好象有千斤那麽重。
       在它单薄的身体上,见证了多少个相互思念的日日夜夜?岁月的重量,又岂是死板的数字能够估算?
       最让他觉得透不过气的,是那一个个生灵活现的,仿佛随时可能从纸上跳出来的‘轩然轩然’。
       每一个‘重之’的身後,必然跟著一个‘轩然’。它们在纸上交会的短短几分锺,却溶入了几十乃至几百个小时的感情,有寂寥,有牵挂,有歉意,还有很多很多,多到令许佳楼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猛地合上本子,快要溺水了般地用力深呼吸,却没留意到,指甲已经被攥得嵌进肉里。
       没什麽,这不算什麽,反正都过去了,不必在乎,也不该去在乎!……
       心底的声音这样咆哮著,他渐渐地平静下来,浓烈的嘲弄在唇边蔓延。
       竟然为这种事激动,他已经退化至此了吗?
       视线缓缓地落下,看见自己的五指在笔记簿上扭曲,他冷笑,放松指节,为了挑衅什麽似的,又一次翻开了簿子。
       他翻到的这一面,右边往後是一片空白,而左边有几行文字,看样子就是这一段过去的终点。
       就读到这里,他对自己说,然後,怀著莫名忐忑的心情看了下去。
       ──重之:
       马上我就要飞去佛罗伦萨了,有什麽想要的东西吗?我带回来给你。
       我……说不出为什麽,总觉得特别舍不得你。我是不是很傻?又不是第一或第二次飞行了。
       还记得我刚从伊斯坦布尔回来的时候,对你说过的话吗?那里有个小孩对我说,他相信,人死之後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著自己深爱的人,照耀他,陪伴他。
       重之,如果将来我死了,我希望我也能化作繁星中的一颗。但是,我并不想在天上看你,因为我知道我伤你很深,我不具有足以照耀你的光亮。
       所以,我希望你把我摘下来,藏在你的口袋里,这样我就哪里都不能去,只能每时每刻守在你身边。这一生我都学不会的‘安定’,我希望,至少我死後能够学会。
       我是不是很自私?活著的时候已经什麽都给不了你,死後还要成为你的负担。
       我决不是想负累你,我只想把欠你的时间还你,我……真是的,怎麽不知不觉,说了这麽多莫名其妙的话呢?对不起,我并没有想让你难过,但是,我也不准备擦掉上面的话,因为那都是我心里想过的事。我们约好的,要对彼此诚实。
       好,我该出发了。你不要想太多,我说过,下一次我去找他,那必定是你我结束了,所以我绝对不会去见他,因为我不要与你结束,哪怕这辈子我们都只能如此不堪地相爱下去。
       重之,请一定一定记得想我。
       
       ──轩然:
       你真的太自私了!为什麽你要给我留下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星星有那麽多,我根本不知道哪颗是你啊!就算知道,我也摘不下来。你说说看,你怎麽还我?你拿什麽还我?我
       ……
       这个孤单的‘我’字,就是这段过去的终点,甚至没有划下句号。
       许佳楼死劲咬紧下唇,可是抑制不了,那道仿佛注入了骨髓的寒流。
       放在纸上的手隐隐颤抖,他不敢相信,此刻在胸腔内跳动的,是他自己的心,那颗心竟然会痛,痛到恨不能用刀将它剜出来。
       他脸色铁青,失了灵魂般地呆坐在原地,忽然仰头而笑,颤动的身体好似风铃摇荡。
       被骗了,他被彻头彻尾地骗了!
       什麽为了自己,根本是一派胡言!他却傻傻地信了,甚至自以为是地做了那麽多。
       这段日子以来,他苦苦思索,怎样创造出一颗最美最亮的星,想不下去的时候几欲发狂;他与父亲的关系素来不合,为了‘摘星’能够问世,他忍受了老头好一顿奚落。
       他费尽心思,他满怀期待,结果……却只有两个字。
       轩然。
       这就是结果。
       摘、星。他果然摘下了世上绝无仅有的一颗星。他被它捉弄得晕头转向,不知天南地北。
       好!很好!真是好极了!
       他腾地立起身,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各归各位,包括那本笔记簿。他冷冷地环视一圈,然後打开门,就像从未来过那样地离开了。
     
     
     寂寞有毒 15
     
     
       一下班,傅重之就给许佳楼打了个电话。
       许佳楼说过,今天下午就会从意大利回来,他想确认他是否安全抵达。
       自从轩然出事以後,他对飞机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他自己搭乘的时候却没有这种恐惧,但如果是他在意的人,他便会提心吊胆,直到对方安然无恙走下飞机的那一刻。
       刚与许佳楼说了两句话,忽然有同事过来邀他晚上一块儿吃饭。电话那头的许佳楼听见了,就叫傅重之先陪同事去吃,晚上再到别墅找他。
       虽然很想尽快见到他,但傅重之还是答应了。
       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毕竟,他们并不是恋人关系。
       心里面一再地这样提醒自己,然而那顿晚饭,傅重之却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告别同事之後,他立即驱车前往许佳楼那儿,车子开得飞快,他却总觉得还是太慢。
       仿佛是煎熬了一个世纪,他终於到达目的地,刚下车,他便吃惊地看见,许佳楼居然就坐在庭院中的长椅里,一身雪白浸透在漆黑的夜色中,尤其惹人注目,但也显得格外孤单。
       他的心口无端一痛,快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许佳楼已经牵住他的手,把他带进别墅。
       他觉得许佳楼的样子有点怪,可又说不出究竟怪在哪里,只能就这样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被他牵引著向前走。
       一路沈默著,上到二楼,穿过卧室,来到阳台,他眼尖地捕捉到,围栏上摆著一个盒子,里面有东西在发光,但与灯光不同,那种光是闪烁不定、似有似无的,看上去有点诡异,还有些神秘的妖艳。
       他不确定那是什麽,直到许佳楼松开他的手,走过去取出盒子里的东西,接著转过身来将其戴上他的脖颈。
       他低头去看,但是许佳楼扣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把头抬高,轻柔地说:“等一等。先不要看。”
       他怔了一下,面对那双稳静而不容转圜的眼睛,只能默许。
       接著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也被什麽套住,不由得越发困惑了。当许佳楼蹲下去,捏住了他的脚踝的时候,他狠狠吃了一惊,本能地想後退,然而桎梏在脚上的手捏得机紧,他抽不回来,险些跌倒。
       迅速地完成了最後一步,许佳楼终於站起来,微笑说:“可以了。”
       傅重之这才把身上多出来的东西仔细打量,一颗颗星的身旁有泪光闪亮,他顿时愣在当场,找不到语言。
       “答应过给你的。”
       许佳楼的双手按上他的肩膀,“我就说我做得到。你看,星,我给你摘来了。”
       傅重之咬住下唇,痛苦般地眯紧眼睛,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他识得钻石,更深知钻石的价值。这一组礼物,实在太贵重了。
       而最最贵重的,是凝聚在礼物当中的对方的心意,这份心意让他感到惊惶,他怕承受不了这样沈甸甸的份量。
       “我……”
       他扬起脸,刚吐出一个字,许佳楼便拿食指压住了他的嘴唇。
       “别说你不要,或是受不起。”
       许佳楼淡淡地说,“除非你忍心,看见它们流落垃圾场。”
       傅重之愣了好半晌,哑然失笑。
       他知道,许佳楼真的做得出来。
       将已经送出去、却不被别人接受而退回的东西扔进垃圾场,哪怕它们价值连城。许佳楼就是这样骄傲,根本到了任性的程度。
       相处了这麽久,他最拿许佳楼没办法的地方,也正是这一股雷打不动的任性。
       摇了摇头,他只得收回差一点冲出口的那个‘不’字,无可奈何地笑著说:“你啊……我真的怕了你。我是不是只能说声‘谢谢你’?”
       “‘谢’字也不要说。好俗。”
       许佳楼随著他的笑而笑。
       只是,也许是他的错觉吧,那样的笑似乎有形无神,在月光的投影下,折射出模糊的落寞。
       但又怎麽可能?站在他面前的,可是那历来都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许佳楼。
       虽然说,每个人都难免会有落寞的时候,许佳楼自然也不例外,但至少不会在此刻,不会在他的面前表露。
       心里这样想著,但他还是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尽管毫无根据。他握住颈上的吊坠,为了消除那丝不安而寻找话题。
       “这几条链饰好漂亮,也好特别,是你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吗?”
       许佳楼点头,只回答了‘嗯’地一声。
       他不想告诉他,这几条好漂亮也好特别的链饰,上面每一颗钻石的形状与尺度,以及钻石的每一笔切工与接面,都是他绞尽脑汁,精心计算後绘制出来的。
       他不会讲出这些事,因为那只是在复述自己的愚蠢行为。
       傻瓜,他做过一次便足够了。他懂得如何痛定思痛。
       “你有心了。”
       傅重之笑笑,随即又露出苦恼的表情。
       “只不过,它们太漂亮了,戴在我的身上,会不会不太合适?”
       “怎麽会?”
       “我是男人啊,哪有男人会戴这麽多钻石的?一定非常怪异吧。”
       “那就你用自己的眼睛来看,到底合不合适。”
       撂下这样一句,许佳楼拽住他的胳膊,不容分说地往屋里带去。
       许佳楼让他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上反射出两人的身影,他看见许佳楼从他背後伸出手臂,解开他大衣的扣子,脱下来抛在地上,接著是羊毛衫,再然後……
       窗外吹进来一阵冷风,他完全地回过神,连忙抓住那只正在解衬衫钮扣的手,错愕地望著倒影在玻璃中的许佳楼。
       “你这是干什麽……?”
       “放手。”许佳楼的语调听不出情绪,平静得像一条直线。
       “我……”
       “放手。”
       傅重之皱了皱眉,无法忍耐地转过身去。他要看著许佳楼的眼睛。
       “你究竟是想……”
       砰。
       一声闷响,他猝不及防地被推在窗上,许佳楼紧跟著压上来,不留退路地掠夺了他未完的话语。
       他揪紧对方的衣襟,想要推搡,手劲却无力施展。身後的玻璃与身前的人把他牢牢围困,没法抽身逃脱。
       他愈来愈不安,今晚的许佳楼实在反常。
       直到双唇被释放,他在得以喘息的同时也感觉到,他的上半身已经袒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冻得冒出了小疙瘩。
       “许佳楼。”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颓丧地耷拉著眉毛。
       原来如此。
       如果许佳楼想要那样做,尽可以明白告诉他。他……应该不会拒绝。
       其实那是早在几个月之前就该了结的事,只是後来峰回路转,两人的关系逐渐变味,从一开始的for one night对象,转变成比普通朋友更亲密一些的朋友。
       他以为许佳楼也同样中意这种交往模式,但现在看来,这样想的人只有他。
       既然许佳楼不愿放弃初衷,那麽他也没有道理矜持,就是担心,在那样做了之後,他们的关系将会发生质变。
       站在朋友的立场,他不想失去许佳楼,可那样做就意味著必然失去。此外他也并不认为,不做朋友他们就能做恋人。
       他记得许佳楼有和女人上过床,这足以说明很多方面。否则,他也用不著那般地小心翼翼,畏首畏尾。
       综合来想,他们最有可能成为的就只有……床伴?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返回顶部
本站推荐
君不见君
有个女孩叫穗子
母亲勒死五年级儿子后跳楼:请记住,孩子别无选择,而你有!
黄金黎明
寂寞的十七岁
读懂安身立业的围炉夜话
人不知深
双城记
喜相逢之替身情人
天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