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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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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日后,兵船终于进了入京的峡口,远远地已经可以望见京城雄踞于山水之间。峡口江心的三甲堆,矗立中流,卷起雪浪千叠合无数的漩涡,怒涛奔腾,声如雷吼,让人未入京就开始觉得无比地惊心动魄。
       王子颜坐在船头甲板上的藤靠椅中,似乎在领略着此处的雄奇风光,实际上却在悄声与站立在他身后的卫秋暝低声谈笑着。此时的卫秋暝早已脱下了一身士子的衣衫,换了套下人的服装。
       两人并没有谈论什么诗词歌赋或者行军打仗的话题,而是仅仅笑论着周围的风景。最后相处的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想留些轻松的记忆。从两岸刀削一般的山峰,云缠雾绕的峰顶,一直到金晃晃的阳光,再到松峦、奇嶂、曲折的江流、雄关险隘,两人只论美景。
       直到兵船闯出前京关,两岸开始出现平缓的沃野,京城在望,辽阔的平原、锦绣之都近在眼前,王子颜才在靠岸之前依依不舍地派人将卫秋暝用小船送走。望着卫秋暝没有回头的背影,王子颜自嘲地笑了笑,转而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吩咐身边的幕僚道:
       “派人入京送上行牌,就说本将足疾未愈,三品以下文武官员,一律免见!下岸前备好绿呢大轿,摆开全副仪卫,由一营精干护兵开路,直接面圣!”
       吩咐完后,王子颜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思,任凭近岸的鞭炮轰鸣,锣鼓喧天,还有各种官员拉长嗓门报名请安地声音涌来,只当未曾听到!
       卫秋暝跳下小船后,马上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夏君离抱起,几个起落之间,消失在了欢呼的人群中。
       身旁的疾风呼呼吹过,卫秋暝紧紧地抓住夏君离的肩膀,略带怔愣地看着夏君离带着焦急的面孔。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否则夏君离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地抱起他,迫不及待到当众施展轻功!
       夏君离闷头赶了一阵路,直到入了一片无人的林子里,才停了下来,紧紧地抱着卫秋暝,哑声道:
       “秋暝,二哥……二哥他,投江自杀了!”
       卫秋暝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向来乐观爱笑的萧燕飞,那个与自己最亲近的二哥,卫秋暝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二哥自杀了?不!不可能!”
       萧燕飞应该还在兰底指挥着起义军,好好地又怎会自杀?就算说萧燕飞在战场上被朝廷的官兵杀死,或者不小心被官兵搜查抓到以至于砍了头,也比这自杀更让人相信!
       夏君离将头埋在卫秋暝的肩膀上,咬着牙肯定道:
       “是真的!刚才我接到潜伏在京城的义军兄弟的消息,有个极像二哥的男子死在宫外的江里。我亲自去看过那尸首,不是别人动的手,是自杀!人……也确实是二哥!秋暝,二哥的身体……身体死前应该被……很多男人糟蹋过!身上还穿着皇宫里才能用的缎绣,怕是、怕是你那双胞弟弟故技重施,派人到义军里头俘人……把二哥当成了你……然后见了面才发现不是……所以、所以丧心病狂地……”
       “不要说了!”卫秋暝猛地打断了夏君离的话,心头一阵紧缩,就像有一团冰块落入了心脏,一霎时冷透了全身!
     
       代价
     
       一滴眼泪,落下……滴湿了脸颊。
       【秋暝,你根本就是天上下凡的谪仙才对!每次见你,都出落得更加俊美!】
       止不住的泪水,慢慢地浸湿了衣衫。
       【秋暝,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回来了就好,看你身体还不错,精神也挺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秋暝……】
       记忆中爽朗的笑容,全部变成了苦涩的旧照,饱含着眼泪的涩味。脚下的大地变得软绵绵的,踩着站不住脚跟。
       连日来因为提防王子颜而紧绷的精神,加上萧燕飞自杀的打击,让卫秋暝眼前一阵发黑。夏君离从来不会骗人,所以……无法自欺欺人!……星儿,你,究竟干了些什么!要怎样的绝望……才会让萧燕飞痛苦到宁愿自杀也不愿苟活!要怎样的折磨……竟然会让那个大大咧咧的二哥哀默心死到选择毁灭自己!
       卫秋暝抱着夏君离沉默了很久,直到夏君离以为他昏厥过去的时候,才疲惫地开口道:
       “君离,咱们把二哥的遗体好好收敛,护送回兰底去安葬。二哥这人最怕寂寞,就让他永远安息在死去的起义兄弟们中间吧。”
       夏君离心头一沉,若是卫秋暝就此昏厥过去,或者放声大哭的话,他反倒会放心一些。但卫秋暝此时显得如此冷静,竟然还能够想到怎样妥善安排萧燕飞的身后之事,这种异常的表现让他不得不有些担心。
       只希望……只希望卫秋暝不会认为是自己害死了萧燕飞才好!
       两人沉默地从树林中走出,又到夏君离曾经提及的隐藏在京城的起义兄弟住家收敛了萧燕飞的尸体,雇了辆马车驶向了兰底。
       天气已经转暖,一路上春光融融、和风煦煦。但温暖却仿若与卫秋暝一行人无缘,就连雪白的桐花,一朵朵从树梢上飘落下来,都仿佛是凄凉的冥钱落在这黯然的车旅之上,没有欣赏、没有赞美,只带起了浮动而又浓郁的黯淡气息。
       萧燕飞死得不明不白,所以这个消息并不能在起义军中宣扬开来,只能是隐蔽地处理。就连葬礼也是能简就简。
       卫秋暝几乎是强撑着,一边秘密地安葬好萧燕飞,一边还要装作没事儿一样,每日不停接见从四面八方投奔起义军的人们。虽然攻打浏阳失败,但是兰底起义毕竟是清风皇朝最为成功的起义,在清风皇朝重新掀起了新一波起义的风潮,比起其他各地的起义军,自然更让人向往……
       这些来兰底投军的人,有士子也有商人、学徒、手艺人等;年纪最大的有五、六十岁,最小的还不到十三岁。虽然众人来自中原各地,过去素不相识,但是当聚到一起的时候,却因为同一个目标而同仇敌忾,很快熟络了起来。
       其中还包括了夏君离的一个小表弟,年纪不大,才刚满十四岁,因为长着一张讨人喜爱的娃娃脸,不论男女都喜欢跟他开玩笑。夏君离知道卫秋暝心情不好,便将小表弟夏君笙安排在了他身边,让他也能感染一下表弟身边欢乐的氛围。
       如夏君离所料,只要自己表弟所在的地方,总是会有停不下的笑闹。这天有两个负责洗衣服的媳妇实在看不过那夏君笙的不修边幅,故意快手快脚地把他按倒在地,剥起了他的衣裳,一边脱,一边笑着啐道:
       “好个小懒鬼,已经四、五天不换衣服了,每天还要操练、耍大刀,汗淋淋的,也不怕发臭、长虱子?”
       夏君离坐在房檐下,笑着起哄道:
       “大姐们说得对,老说他不听,就是要这样对付才行!”
       夏君笙被按在地上,满身都是汗,一手握着把大刀,伸得远远的,生怕伤了人;另一只手则紧紧护着自己的身子,不让两人扒他的衣衫,满脸更是窘得绯红。
       扒衣服的媳妇看得笑骂了起来:
       “呸,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不好意思起来了?你这小萝卜头儿,竟敢违抗大姐!”
       手下越发剥得起劲,解开衣扣,脱掉上衣,连罩裤也被脱了下来,直到夏君笙露出了一身的皮肉,只剩下一条短裤儿时,两个媳妇才捡起了地上的衣服,到一旁洗了起来。
       正好鱼铁龙走进了院落,看到这一出,讶异地问道:
       “你们这是演得什么戏呀?”
       其中一个年龄大的媳妇抬起头来,面不改色的指了指几乎光透了的夏君笙,笑道:
       “啊呀,是鱼大哥来了。鱼大哥来得正好,就请您评评理,咱们既然来了起义军里,就都是兄弟姐妹,我是大姐,自然要管着他一点儿,小何妹子每天喊他换衣,换下来帮他洗洗,他偏不听,总是七推八推得,这不,硬要这样动武才行。您说说,这样的人该不该用军法惩治惩治?”
       这时,卫秋暝已经进屋去,拿了一套干净衣裤出来,丢给满脸臊红的夏君笙,让他穿上。另一边,夏君离一面请鱼铁龙进屋去坐,一边继续帮腔道:
       “大姐说的是,他每天东跑西跑,还要练大刀,天天都是一身泥汗。要给他洗洗,他又不肯。我说好话都不行,大姐就只好动武了。这真叫做,只识得怒目金刚,认不得低眉罗汉了。”
       鱼铁龙扫了一旁脸色淡淡的卫秋暝一眼,知道夏君离如此起哄为得是逗他开心,便也故意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原来以为是两位大姐在欺负小弟弟,如此说来,竟然是他的不是了。小家伙,你赶快去干干净净洗个澡再来,算是将功赎过。不然,我可真的要对你实行军法惩治了!”
       娃娃脸的夏君笙听了,拿了换洗的衣服,也不反驳,只是讪笑着,到后面的厨房里洗澡去了。鱼铁龙才同夏君离、卫秋暝进了房间说话。
       屋子里摆着案板,案板上堆着一捆捆已经用土黄色的布缝制好的旗帜、符号等。
       三人坐下喝茶后,鱼铁龙就直接问道:
       “秋暝,咱们既然决定了要弃浏阳,转而南下打仗,为什么不定下一种好看的旗帜用,反而尽是摆弄些土布片儿似的东西,看着就提不起精神?”
       卫秋暝抿了一口茶:
       “大哥,这事我跟孤城兄商议过。孤城兄坚持要用他一个死去兄弟设计的旗子。义军的其他兄弟都觉得不满意,我也不太满意。但是孤城兄总归是起义军的大头领,只好听他的。等下孤城兄会带一个图样过来,让大姐们赶制在这些土色的旗帜上,等南下打仗的时候,就用起来。”
       鱼铁龙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
       “我这孤城兄弟原先还挺能听进别人说话的,怎么反而兰底起义成功之后,却变得只能听他一个人的,不能听大家的意见了呢……”
       卫秋暝眉间微微一皱,转而又舒展开,安慰道:
       “起义军中许多的兄弟,如今也有这种意见。不过,大哥,咱们中原地大人多,朝廷的势力又很强大,要起义,群龙无首,一盘散沙,你干你的,我干我的,意志纷纭,力量分散,那是很难成功的。孤城兄弟和我是大家公认的首领,若是相互闹了意见,总归不好。倒不如大家拧成一团,同心同德,统一意志,才能推翻现在的朝廷。小不忍而乱大谋,怎可为了旗帜之类的小事情,而争论不休?”
       三人说话期间,夏君笙已经洗完了澡,精神焕发地走了进来。夏君离让他在自己的身旁坐下,然后转头对鱼铁龙和卫秋暝道:
       “大哥、秋暝,这两天,南边城镇的风声都紧了起来。从昨日起,咱们在南边设立的秘密据点附近,突然来了很多朝廷的巡捕,日夜巡逻,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我们即将有行动。有些据点是咱们存放兵器的储藏点,待南下之后直接取用的,如果暴露了,受到损失不说,还会影响这次南下作战的计划,应该早点想个办法才好。”
       鱼铁龙拍了拍夏君离的肩膀,笑道:
       “这个可以……嗯,我马上挑一些兄弟,到那些据点加强防卫就是了。”
       卫秋暝想了想,摇头道:
       “那倒不必。人多了,反而会引起朝廷的疑心。弄不好,更容易暴露。万一朝廷的人来搜查,开打也不行,一旦开打就会暴露武器,坏了大事。依我看,只要找几个人过去就行了。万一巡捕来了,就不声不响地一个个悄悄地干掉他们,把尸首一埋,鬼也不会知道。”
       鱼铁龙听了,赞同道:
       “还是秋暝的法子好,不过这种事情,需要搞肉搏,有胆力、臂力、眼力、内功、外功、交手功,那可不是好玩儿的。君离固然适合,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办,不能亲自前去,倒是派谁去带头比较好呢?”
       一旁的夏君笙听得眼睛一亮,娃娃脸上满是兴奋地表情,插嘴道:
       “不如派我去?我虽然功夫不如君离表哥,但牛力气还是有的,指头粗的铁火钳,一扭就弯,而且、而且……一顿吃得完一斤大米!”
       这话说完,就连一直冷冷的卫秋暝也被逗得嘴角微微翘起,接话道:
       “好啊,让我来试试你的手劲。”说着,把衣袖一掳,就要与夏君笙掰手腕。
       夏君笙的娃娃脸红红的,望了夏君离一眼,待自己的表哥点了点头,才有些紧张地擦了擦手掌,挽起了衣袖,带着几分羞涩,与卫秋暝交上了手。
       两人把胳膊搁在案板上,卫秋暝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相持了好一会儿,也没撼动夏君笙分毫,这才笑着松了手,连声赞道:
       “行、行、行!你这小子真不错。等下你就去小东营取把匕首,这事儿就交给你管了。不过,这洗澡、换衣一类的事情,你还是得乖乖得听大姐们指挥才行,可不准用大刀、匕首欺负大姐们!”
       夏君笙憨厚地笑道:
       “欺负她们?我敢欺负她们?刚才您可是亲眼看见的,只要她们不来欺负我就谢天谢地了。”
       卫秋暝三人听了,都轰然大笑了起来。夏君离看着展颜的卫秋暝,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秋暝,这才算是恢复了正常吧……
       燕孤城的亲兵很快送来了旗帜的图样,鱼铁龙也趁势告辞离开。夏君离带着夏君笙去取匕首,顺便传授表弟行动应该注意的事项,卫秋暝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望着他们走远了,才转身进屋。
       只剩一个人的屋子,此时显得分外寂静,死寂!死一般的沉寂,正是火山爆发前的征兆。卫秋暝刚才还笑着的嘴唇如今紧紧地抿在了一起,向来宁静祥和的眸子中满是痛楚,萧燕飞的死宛若焚烧的烈焰,无时无刻不在吞噬、扯裂着他那傲人的自制力,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会压抑不住自己对于双胞弟弟的怒火,但……不远了!
       就连卫秋星强要了他的身体,将他囚禁在身边,都不曾让他如此伤心愤怒过!从小他就知道,若不是自己运气好先出生,那被父母关在小黑屋里见不得光的,或许就是他自己。是他独占了弟弟也应该享受的阳光,是他汲取了弟弟也应该享受的父母亲情,更是他……冷眼旁观着弟弟被送离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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