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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霖眉毛一挑道，“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是来谢你么？”
凌舒明笑道，“王爷天人之姿，凌某无状，唐突了。”
萧霖眼睛一眯，“这从何说起，是我酒醉纠缠在先。”
凌舒明双手抱拳道，“王爷恕罪，凌某得圣上赐宴，昨日也喝多了，脑子不清楚，王爷千万不要计较。”
萧霖哼了一声，“凌将军胆子真小。”
凌舒明不以为然，“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在心中暗衬，这景王爷果然如外间传说一般。都说当今圣上胞弟景王，男生女相，模样是顶尖的，可心思活络难测，喜好南风，却一丁点儿便宜也不给人占去，今日他上门百般试探，无非是看自己是否存了亵玩心思，想来是昨晚唐突一抱在他心里扎了根刺儿，只待他问实了就要发难。
他苦笑道，“昨个儿真没多想，只因景王爷醉的厉害。”
萧霖长袖一佛，摆手道，“罢了，别吓坏了皇上新封的大将军。”他走到门口，回首道，“你不过十七岁年纪，摆出一张老脸谁看？”
10.
凌舒明不是故意摆出一张老脸，只不过得义父耳提面命，说朝堂之上，将军便要有个将军样子，教了不少场面话官话给他，加上军中混迹了一年，不经意就流露出一些世故来。萧霖哽了他一句，登时让他心中不好受起来，也不记得送景王出门就发起愣，呆呆的坐在厅里。
伺候他的林二在门口探头探脑，凌舒明瞧见了，问道，“什么事儿？”
林二忙道，“老爷在书房呢，说景王爷走了，就叫大公子到书房一趟。”
凌舒明忙站起来道，“义父回来了？”
林二道，“是呢，大公子快去吧。”
萧霖坐在轿子里，面上沉静如水。凌舒明是个愣小子无疑，对付这种人，说简单却也很难。凌玄济把他藏得很深，挂帅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凌玄济还有个义子，他算是横空出世。甚至有不少人就猜测，这凌舒明实际上是凌玄济的亲生子。
哼，那只白面老狐狸，说不定凌舒明就真是他儿子。
萧霖转了转食指上的碧玉戒指，嘴角一勾。
第二日一早，萧霖就遣人到宰相府递了帖子给凌舒明。
一张淡绿的素签，漂亮的狂草跃然纸上，行间玉润。观字识人，凌舒明轻轻折好纸签，唤来林二道，“老爷若问起，就说景王爷有约。“
林二点头问道，“大公子骑马么？”
凌舒明浅浅笑道，“不骑。”
那笑容似春风拂面，林二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嗅出了一丝无奈的气息。
凌舒明沿着河岸闲步走着，一路！紫嫣红，垂柳沿河。空中飞着柳絮，纷纷扬扬。有琴声随着微风送到耳边，循声过去，正是景王爷约见的地方。
回廊尽头，景王的一袭紫衣在碧水蓝天间分外显眼，他身边围绕着一些歌姬美侍，莺莺燕燕，正在享乐观景。
凌舒明走过去，撩开衣摆面对着景王坐下，也不等他招呼，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在鼻端一嗅，“梨花白？好酒。”
萧霖斜睨了他一眼，笑道，“连前日在宫里喝的百花酿千分之一都不及。”
凌舒明扫了一眼他身边的美人，道，“脂粉香太冲。”
萧霖一扬手道，“下去吧。”
一转眼，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他们二人。
凌舒明细细打量萧霖。虽说男生女相，天人之姿，但这景王还是有一股英气油然散发，没有酒醉的妩媚，倒是雌雄难辨不至于让人断定他就是个女人。况且他身材高大，行动风流也不显女气。
义父说他挂名了逍遥王爷的头衔，果然够逍遥。
想起义父的交代，他叹了口气。
“景王爷有话对凌某说么？”他瘦长的手指捻着杯盏，看着景王问道。
萧霖眨眨眼睛，眉毛一挑反问道，“说什么？”
凌舒明呵呵一笑，道，“我确是宰相义子。他要我反。”
萧霖道，“你跟我说这些，你怎么知道我就想听这些？”
凌舒明道，“王爷身怀绝技，却韬光养晦，所谋何事，显而易见。”
萧霖冷笑道，“我若没有武艺傍身，这豺狼虎豹环伺，如何得以保全？”
凌舒明没料到他竟然直言不讳自己的弱势，一下子给他顶的哑口无言，暗暗生出歉意。
萧霖则是虚张声势，看他给自己震住再不说话，也暗自放下心来。他两手一摊道，“你说都说出来了，我不听也不行了。”
这句话看似无理，其实也是如实道来。谋反这种事情，要么就完全不知道，要知道，就要清清楚楚的知道。
凌舒明脸上一红，低声道，“我既是臣子，自然不生贰心。”
萧霖听了，没好气将满满一盏酒推给他道，“好了，我知道了。”
凌舒明投诚，让萧霖大吃一惊。看他木讷的样子，谁会傻愣愣的直接说某人要反我要揭发他？他拍了凌舒明一掌，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武功？”
凌舒明道，“王爷那日醉酒，我扶着王爷时知道的。王爷内力充沛！”说完，面上又是一红。
萧霖知道他心里想到什么，故意挨近了说道，“是你抱着我的时候？”
凌舒明苦笑，知道萧霖故意的。
萧霖道，“我投怀送抱，你艳福不浅。”
凌舒明急忙解释道，“王爷误会了，我一点亵渎王爷的心思也没有。”
萧霖瞪了他一眼道，“你敢亵渎我？”他眼神凌厉的扫过凌舒明两只胳膊道，“你有这个胆子，两只手早给我剁了。”
凌舒明只是浅笑着望着他，也不接话。
景王爷这潭水有多深，深浅是试探不出来的。
“不过，我不介意亵渎亵渎你……”说完，萧霖伸手快速的在凌舒明脸上掐了一把。
嗯，果然和记忆中的感觉一样，如同上好的绸缎一般的触感。
凌舒明大窘，方才还风轻云淡的人立刻满脸通红，苦笑道，“王爷不要再戏弄我了。”
萧霖擒住他手腕道，“我哪里是在戏弄你？你长到这么大，没开过荤么？”
凌舒明不知如何回答，整副心神都给抓住手腕的手攫去，萧霖此时就坐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正对着他，几乎是把他整个人围住了。
他身上的那股暗香又涌进凌舒明的鼻子里，熏的他晕头转向。景王酒醉的时候抱着他，他是温柔以待，而现在坐在他身边清醒的景王则是让他严阵以待。
景王并没有真的抱紧他，但是这种姿势，更加给人一种压迫感。明明可以挣开，可以逃开，但就是不愿挣开，也逃不开。
怎么逃？
他腿都给熏的发软了，景王低沉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他说道，“极乐的事情你没做过么？想不想跟我做？嗯？”
他差一点就要被这声音蛊惑了，所幸景王放开了他。
萧霖道，“我对雏儿可没兴致。”
凌舒明羞恼的面红耳赤，冲口而出，“谁是雏儿！”
“哦？！”萧霖怪叫一声，好笑的看着他道，“原来凌大将军不是雏儿！”
凌舒明无奈，又说不过他，顺手就把手边的酒一口喝了。
萧霖叩着石桌道，“这才有些少年人的活泼。”
凌舒明一愣，问道，“什么？”
萧霖伸了个懒腰，靠到廊柱旁说道，“明明是个孩子，板着面孔装气势。我看着都累。你这样的年纪，就应该喜怒酣畅。”
凌舒明听明白了，回道，“我就是个木讷性子。也不是装。”
萧霖又逗他，道，“那刚才跟我嚷嚷的是哪个小子？”
凌舒明撇嘴道，“男人都不愿意别人这么说他的。”
萧霖道，“哦！原来凌将军也是有脾气的，只要不要说他是雏儿。”
“王爷你！”凌舒明长吁出口气，道，“王爷要戏弄我，我也无法。”
石凳上放了一把玉质的剑，凌舒明问道，“王爷这把剑是玉做的佩剑？”
剑柄剑身由一块完整的碧玉琢成，两指宽，一尺多长。凌舒明拿在手里挥了挥道，“很趁手！”
萧霖道，“本来就不是做装饰的，这剑原本的主人，是一剑门的掌门玉世清。”
凌舒明起了兴致，求道，“王爷这剑借我耍几招！”
萧霖点头应允。
凌舒明走到廊下，在樱花树下站定。环顾四周，将周围几株樱花树想象为敌人，旋身在树影间飞跃腾挪，手里的玉剑给他耍的只现青影，速度显然极快。
萧霖在廊前看他身姿矫健敏捷，眉目熠熠生辉，当下心痒难耐。只恨事情还未了结，不能将这少年收归囊中。
他喜好南风，初见凌舒明就已动心，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戏弄于他，虽是试探，但是也乐在其中。
凌舒明毫不知情，余光瞥见萧霖嘴角含笑，以为他笑自己卖弄，于是挽起一个剑花收势。
落缨撒了他一头一肩，少年剑眉星目，仗剑而笑。
许久以后，萧霖想起这个笑容，心中就隐隐作痛。明明在那一刻就已心动却还不自知。
当晚萧霖进宫，把凌舒明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萧衍。
“不知皇兄什么打算？”
皇帝沉吟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将计就计，虚与委蛇，伺机而动。”
萧霖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就看凌舒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萧衍道，“你也别打他的主意，我可都听小李子说了！”
萧霖嘻道，“李公公又跟皇兄说什么了？皇兄难道信不过我？”
萧衍信他才怪，“我自然信你有本事将人哄得服服帖帖，可这凌舒明不是一般人，关系重大。”
萧霖道，“知道了皇兄。可如果两厢情愿，你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萧衍情知多说无益，便嘱咐道“看着些分寸。”
11.
景王隔三差五相邀，不过是游猎玩耍，凌舒明来者不拒欣然赴约。这一日，萧霖邀他过府，凌舒明抱了一坛新得的好酒上门。
一进景王府，迎面就扑来一阵草木凉气，夹杂着青翠的草木香很好闻。回廊下园子里植物繁多，有些树，有些花，凌舒明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萧霖的主屋，就在一片红花团簇间，走近了除了花香，还流转着一股淡淡的辛辣气味，仔细一闻，竟然就是平日里，景王身上的那股暗香，只不过暗香更浓郁一些，反倒掩盖了这股辛辣味道。
萧霖在堂前作画，纸上艳红一片，黄色星点做花蕊，正是屋子旁边围绕的红花。
他抬眼看见凌舒明自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来，拎着一只小坛，走脸上挂着柔和的浅笑，嘴角浮上狡黠的笑容，手下笔尖轻移，寥寥勾勒几笔，一个人形就跃然纸上。待到凌舒明在他身边站定，他沾了海碧蓝的小指在画中人的袍角处一抹。
凌舒明失笑，他的袍子下摆就有蓝线绣上的纹饰，跟画里人袍角上蓝色的位置一致。他笑道，“多谢王爷赐画。”
萧霖欺到他身前，在他颈侧深嗅一口气，问道，“好香，是什么？”
经过这几天相处，凌舒明已经习惯了他故作暧昧的小动作，也不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失措，手脚都觉得摆的不是地方。不过萧霖喷在他脖子上温热的气息，还是让他有些晕眩，他连忙举了手中的小坛，道，“王爷闻到酒香了。”
萧霖接过坛子，两根手指顶在坛底颠了颠，斜着眼睛瞟了凌舒明一眼，道“不是说了叫我名字么，我烦听到王爷王爷的。”
凌舒明脸颊染上红晕，呐呐的道，“这，于礼不合。”
“呵呵”萧霖低低笑着，凌舒明觉得袖口一紧，低头一看，萧霖白玉一样的手指抓了他的袖子往上卷，卷到手腕处时，只剩粉色的指尖露在外面，凌舒明不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发问，蓦地有什么东西碰到自己的嘴唇，轻柔的像是蝴蝶翅膀扫过。
像是被雷劈中，他怔怔的望着抚摸着唇角的萧霖。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清晰的传到耳朵里，到了脑中却轰响如雷鸣，胸口的位置，轻轻一响，有什么盛不住了，就快要溢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