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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告别黑人区
     
     　　在美国纽约黑人区，黄种人比黑种人更为下贱。在这里赖以生存，不但需要有一技之长，最好还是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与趋炎附势的眼力劲儿。
     　　这里有全美国最下贱的婊囧子，同样也是全美国凶杀案件的高发地。任何不为人知的肮脏的交易都可以在这里明着暗着进行，只要你有足够的门路。
     　　所以，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整夜整夜的失眠，然后靠着Sex以及劣质香烟赖以生存。
     　　没有人规定做牛郎这一行需要漂亮的脸蛋，但人人都喜欢有气质的牛郎。
     　　我应该感谢江南雨水生出我如浸水墨的温润，所以才能顶着一张大街上一抓一把的平凡脸在这个龌龊肮脏的地方混得如鱼得水。
     　　对，我贱。所以信誓旦旦背井离乡却落得如此下场。但我不后悔，就算我一无所有，我却依然可以重新开始。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躺在身边的彪形大汉是我今天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客人。在他身上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出国的签证。不借助外人的力量，我想要赶这份签证恐怕也要花上个三五月。明天起床再折腾一番，就出门跟房主史密斯太太道别。这套公寓她租给我的价格低得简直让我以为天上要掉馅饼——500美元我在纽约住了整整一年。转念一想，如果是黑人区的话，就什么施舍都不觉得感动了。这种地方，也或许就是这样的价钱。
     　　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场闹剧。我不过就是到储物室里拿了洗澡用的沐浴露和香波，出来时就有一样冰冷的金属物件顶在我的腹部。
     　　好闻的香烟味扑面而来，「波比·杰尔在哪里。」唔，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或许还很年轻。
     　　「喔，他啊。应该还在屋里睡吧。」如果不是来找我的麻烦，那我就放下一百二十个心了。我可不想在出国前一天还闹出什么人命官司。到时候进监狱就有我好看的了。
     　　美国不管什么地方都充满了暴力色彩，在美国呆久了，我也听说过不少毛骨悚然的传言。
     　　死在美国够掉价，这里的死人每天都有一堆。
     　　清冷的月光从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透进来。我低头一看，果然没错，是把枪。看样子还是把不错的枪。
     　　再抬头对上那个男人的面孔，我有些错愕。浓密的卷曲得不可思议的长发，深邃的眼神，黑色的针织帽，暗色系的风衣……绝对是亚洲人。
     　　错愕过后，我有些焰媚的笑了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明天就出国了，我和他只是……那种关系而已。」
     　　有眼力的应该都看得出‘那种关系’指的是什么。毕竟没有人会光着身子半夜三更的在屋子里乱晃，身上还遍布欢爱过后的青青紫紫。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深邃的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绕开我进了屋子。此时夜色迷蒙，我没有注意到他瞳孔是什么颜色。
     　　看着他消失在房间里头，随后就听见了一连串顺溜的英语，出自波比·杰尔的大嗓门。大意就是说我是个婊囧子，出卖了他如何如何。
     　　面无表情，我想笑但是皱眉一想，这个时候笑是不是也忒不厚道了。再想，我他妈怎么连表现个情绪还要好好想想呢。「呸，真贱。」没说别人，说的就是我自己。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一点衣服一些现金，还有必要的证件。简易旅行包一装，连洗澡都省了，直接冲个干净换身衣服开门就走。门关上的那一霎那，隔绝了一切的咒骂声和冰冷低沉的男音。我有些好笑的想着，哥们我出了这扇门，又是一社会良好青年。
     　　「切，看来只能先去候机厅将就将就了。」自言自语的说着，我裹紧了大衣。雾都纽约的夜晚，有些冷。
     　　来到这个世界，是一年前的事情。
     　　一年前我在干嘛。一年前我不过是在一家公司上班做小职员，结果出个门遇上了传说中的劫匪。被人打晕在小巷子里，岂料就此呜呼哀哉。八成也得怪我弱，长得跟白斩鸡似的。这醒来又是一小巷，周围的墙壁上涂鸦都是漂亮帅气的‘HipHop’，垃圾桶上方还升腾着袅袅雾气，到处都是迷迷蒙蒙的一片。
     　　「Hey，小子，你是新来的。」拽不拉几满头黑辫子的黑人踢了踢到还浑浑噩噩的我，劲儿倒是不大，但是我的身体怎么就直叫嚣着说疼。
     　　或许是看我还有点用处，终于有人半拉半拖地把浑浑噩噩的我拽进了一间屋子。「史密斯太太，给这家伙找个住的地方。房钱他晚点肯定给你。」
     　　然后我就开始了我不得不开始的卖身生涯。没有人能够轻松的融进这个圈子里，而我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那就是失眠。
     　　失眠其实不痛苦，痛苦的是长久的失眠，两眼的黑眼圈自己看着都烦。安定不要命的吃，结果就是更深沉的失眠——我的上帝，安定都让我给免疫了。
     　　黑人区的夜晚依旧喧闹，但是我却可以在这些夜晚里发呆发怔到天亮，然后吸吸鼻涕裹紧被单睡觉。自个儿嘟嘟喃喃的说着‘晚点还有活儿’。
     　　这就是我‘神话’般穿越到美国以后的生活。
     　　候机厅里的人很少，凌晨赶飞机的除了有急事儿的，不外乎就是犯了事儿赶紧出国避难的。
     　　我的机票是早就买好的，早上八点二十分，飞日本札幌小机场。那儿有人接应。离飞机起飞还有七个小时，要想想怎么打发时间。
     　　到托运处托运了行李，揣着重要的证件、飞机票还有所有的现金，准备去附近的Pub坐到他们散场为止。
     　　「啊，抱歉。」刚走出候机厅没几步，就被一个比我矮上半个头的少年撞得七荤八素哪边天哪边地都不认识了。
     　　刚准备破口大骂（别指望黑人区出来的多有素质），就看见少年的背后有几个人混道上的追过来。瞅着有几个人还算是眼熟，为了出国顺利不惹什么事端，我把撞我的少年拉到身后，问道，「杰克，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的新客人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儿了，是吗。」
     　　杰克是黑人区里的地头蛇之一，专管赌场那一块。此时他满脸怒容，指着我身后的少年说道，「这个日本小鬼刚才竟然说德克斯先生出老千，德克斯先生那我总得交代吧。」
     　　提一下，德克斯先生是走军火的。他要是火了，我们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得吐出来继续任他打骂。
     　　「杰克，这是我的新客人，人年轻难免有一些冲动。我去给德克斯先生道个歉，如果他说算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怎么样。」杰克对我还算照顾，毕竟我是黑人区里唯一来了这么久没给他惹过麻烦的人。听话的人总是招人喜欢一些。
     　　杰克冷哼一声，表情却柔软了许多。「如果德克斯先生说算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该死的，本，你第一次管我的事。你是怎么了。」
     　　「杰克，我……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黑人区了。我想好好的走。」杰克是唯一一个肯叫我本的人，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说Ben，但是那至少也是我范本西的名字。
     　　跟在杰克身后的小弟都愣住了，杰克也愣住了。他们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但他们跟我不一样，美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我在这里是背井离乡，他们何尝不是苟且偷生。
     　　杰克的眼眶竟然搞笑地红了一小圈，他笑着说，「本，如果有一天想回来，我还罩着你。」
     　　见到德克斯先生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梨木椅上喝路易十三。「德克斯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真是许久未见，范先生。」贵族气质竟然在一个军火商的身上一览无遗，哪怕他面对的是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牛郎，也彬彬有礼得让人觉得暖心。
     　　「刚才赌场的事，真的很抱歉，那是我的新客……」我的话还没说完，德克斯先生便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范先生似乎很包庇那个孩子。不过算了，那件事情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让人计较的，好人让你做一回。你来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杰尔……在你的屋里被FBI擒获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FBI。」德克斯恐怕是要给我一些好看了。杰尔是他颇为看重的手下，如果死了还好，生擒的话，多多少少有给他造成威胁的可能。
     　　德克斯先生终于收起他满脸的众生平等，有些狰狞，「杰尔一直很照顾你的生意。我很好奇，是什么力量让你这么不讲义气。」
     　　如果知道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局面，我绝对不会管那个日本少年的闲事。
     　　这个想法一出来，我马上夺门而出。德克斯先生似乎并不太生气，他凉拨拨的声音远远传来，「范本西，我不会为难任何一个人，他们毕竟都为我打拼过。你最好庆幸，杰尔的嘴巴足够劳，否则，就算你想不趟这浑水，我也得拉你下水。」
     　　日本少年挺识时务，看见我跑，他也跟着跑。
     　　听到德克斯先生的话，杰克只是笑眯眯的给了我四个字，用中文说的——「后会有期。」
     　　我倒。
     
     　　2 飞往东海岸
     
     　　凌晨五点二十分，美国纽约国际机场。
     　　「呼哧呼哧……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大喘气儿的少年抬着起看着我，笑容张扬并且锐利，不过道谢倒还蛮诚恳的。
     　　「不用客气。」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到自动贩卖机那儿买了两罐咖啡，雀巢的。
     　　思量了一会，还是决定分他一罐好了。难得我大发慈悲，在自己经济不是很宽裕的情况下还请他喝了咖啡。「少年，给你，咖啡。」
     　　雀巢的罐装咖啡本来就小，他“咕咚咕咚”地喝了那么多，怕是已经快完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唇正儿八经对我说，「我叫工藤新一，日本人，是个侦探。」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工藤新一一脸的骄傲，神采飞扬眼神明亮，好像欧美大片里所向披靡的军士。
     　　「……侦探君，你好。」看他那么注重‘侦探’两个字，与其叫工藤君我不如叫他侦探君。
     　　可惜这家伙半点不领情，竟然一脸郁卒的样子。「你不应该自我介绍吗。」
     　　「……」我还真忘记了自我介绍这一回事，「初次见面，我叫范本西，中国成都人。」伸出手，算是和他正式认识了——工藤新一，备注：扫把星。
     　　往后的日子里，我将会痛哭流涕的悔恨我自己当初知道他是扫把星怎么还不躲开他。
     　　工藤新一看起来似乎很有钱的样子，拿着金卡也去刷了一张飞机票，到日本成田国际机场。「看来我得先回去了～不知道兰那家伙会不会生气……」
     　　「如果是女朋友的话，你一个人回去她肯定是会生气的哟。」说完我的观点以后，将领子的扣子全部扣上，下巴埋进领子里和脖子一起取暖。我想小睡一会儿，希望睡醒了刚好过安检……当然，我想我得先祈祷失眠万岁的我能够睡得着……
     　　侦探君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表情有一些纠结，大概还在想女朋友的问题。
     　　我抬了头，透过候机厅深青色的透明玻璃，外面的夜色奢靡一览无遗。彷佛一片玻璃墙隔开了两个世界。
     　　「工藤君……在纽约是得罪了什么人吗。」若有所思的看着玻璃墙外的高收费停车场，我转头问那个闭上眼睛假寐的少年。
     　　工藤新一睁开眼，似乎有点困倦，眼睛水润得有些可爱。「唔……好像没有，我来纽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怎么可能得罪人。」
     　　「Hei～」看着几乎快要陷入睡眠的日本少年，我淡淡应了一声。「不过，外面停车场那辆保时捷365A似乎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
     　　那辆车确实跟了我们很久，从我和工藤新一离开德克斯先生所在的赌场以后，就一直被这辆车跟着。此时车子正停在停车场B区的车位上，搭在车窗上的手夹着一根烟，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还有着袅袅轻烟升起。B区的车位……可以直接看见候机厅内的景象。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天亮了，我恐怕只能在玻璃上看见自己的镜像——他到底观察我们多久了……
     　　听了我的话，工藤新一就好像打了激素，折腾一下就挺直脊梁跟要面见联合国秘书长似的。
     　　「……=_=你真的是侦探吗，看你这大动作人家都要走了。」比划着大拇指指了指方向，那辆保时捷已经在启动了。
     　　看工藤新一的架势似乎想追出去，我扯了扯他的袖子，撇撇嘴，「如果你觉得你能跑得过人家国际承认性能上佳的保时捷，我给你一百美金。」
     　　这人大概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否则你说怎么什么事都不经过大脑就付诸行动呢……这样的侦探确定不会给警察添麻烦吗，我顾自想着。拢了拢领口，继续假寐。在我闭上眼睛以前，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话，「还有一辆雪弗莱，似乎也一直跟着我们……你自己看着办吧，侦探君。」
     　　「范君，你……」听到他说了一声‘范君’我的脑神经突突的疼，摆了摆手，「直接叫我本，或者范。我不太习惯你们日本人的叫法……」
     　　「不，那个……我想说的是，你说的雪弗莱是跟在保时捷身后的那一辆吗。」顺着工藤新一的眼光看去，我眯起眼睛，看了又看。末了，告诉他一句，「太远了，看不见。」
     　　看见工藤新一近乎扭曲的脸，我只好去抚慰一下，「工藤君，我有点近视，真抱歉。」
     　　「-_-|||……本……」表情千变万化，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出来。把脑袋缩进领子里，再把帽子套上，侦探君梦周公去了。
     　　失眠又寂寞的清晨，我一如既往的失眠了，然后烟瘾又犯了。为了不让候机室内的孩子们吸我的二手烟，我躲厕所去（其实候机室禁烟）。
     　　拉开门，关上门。盖上马桶盖，蹲上去。掏烟盒，打火机伺候，「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