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一曲筚篥人尽散
章节字数：2695 更新时间：10-05-04 22:19
巍峨森峦的远山，绵延远方千里，终年雾霭盘延的宫宇，千年不化的雪殿。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雾气，绝影看着那抹妖艳的火红背影，半响说不出话。
"你动用了百骸之气，内力受损，先下去调养吧。”
依旧是寒冷摄人的语气，但在绝影心里，仿佛如沐春风的温暖。
"宫主。”绝影抬头，深深的看着被雾气缭绕的孤傲身影，心口微微生疼。
"什么事？”
"宫主当年为何要救我？”
这句话在绝影心里积压了许多年，但他总是问不出口。
赫连孤雪对待绝影不同于另外三位门主。自绝影进了傲神宫，赫连孤雪不但亲自传授他武林绝学“无影掌”，而且将暗门的所有事物交给他掌管。
在绝影的记忆中，赫连孤雪永远都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几乎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他仿佛是独立九霄的孤仙，只可远观不可触碰，世人说他嗜血无心，说他冷血无情，说他涂毒人间，只是因为他们看不透那幽冷如雪覆盖的眼睛与坚如磐石的心。
绝影也看不透……
难道赫连孤雪不知道他是人人不齿的魅瞳么？难道他不知道魅瞳是一个被诅咒的少年，是大暗河邪教组织的第一神使么？他为何会毫无顾忌的收留令无数人唾弃的魅瞳？他为何从不过问他的过去他的身世他的一切一切？
……
孤雪转身离去，幽冷的声音从绝影的耳畔拂过：“我乐意。”
烟雾淡化了红影，苍穹宁静而和谐。
绝影垂眸，雪白的发丝垂落冰雕面具，光芒逐渐暗淡了下来，他撕咬着嘴唇，努力净化自己的心绪，反复提醒着自己：
魅雨已死，魅瞳已死，他是绝影，是傲神宫的暗座绝影，永远效忠赫连孤雪的绝影……
永不背叛傲神宫，永不背叛他心中的神。
其实赫连孤雪也感觉自己的想法很荒唐。
当他看到落魄的魅瞳时，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凄伤的目光，没有一丝生命的色彩。
那是对生命的绝望、对世间的憎恨，那种对自己的残忍与自我放逐就像是曾经的他，在黑暗中找不到光明的弃儿，渴望得到救赎。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变更的法则，谁有本事，谁就可以让别人臣服在你的脚下。
冷漠的世界更不同情弱者，所以，赫连孤雪要变的强大，他要生存，就必须有人死去。
在赫连孤雪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弱者的存在。一是臣服他，二是死去，这是他的规则。
他要将魅瞳从自我放弃中拯救出来，好像也是在拯救曾经那个可笑无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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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
彼时，无涯将一封信笺递给赫连孤雪，恭敬道：“这是琉夜城城主萧夜派人发来的喜帖。”
"谁成亲？”孤雪敛眉，扫过一眼信笺上的内容，红眸瞬息划过一抹妖艳的光亮。
"是飞云楼楼主慕云倾与琉夜城郡主萧景嫣。”无涯顿了顿，继续道：“刚才传来消息说，公子萧夜给萧景嫣的陪嫁之物，就是那块幻水寒璧！”
"幻水寒！？”赫连孤雪一惊！
萧夜竟然将幻水寒作为陪嫁之物！
世人皆知，谁若得到天下至宝“四灵图”就是唯我独尊！而幻水寒璧正是开启玄古地陵的唯一钥匙，与“四灵图”重现圣光密不可分。
当年琉夜城城主萧风与司徒霸定下契约，“四灵图”由天地盟保管，而玄古地陵的唯一钥匙由琉夜城供奉，以换得武林安定。
在天下人看来，琉夜城与飞云楼联姻，无疑不是壮大武林正道势力，打击邪教，而在赫连孤雪眼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飞云楼与日月教分明有着某种牵连，表面上是慕云倾得到幻水寒，而实际上真正得到玄古地陵钥匙的分明是……
又是那个混账！孤雪敛眉，红眸冷气逼人。
在背地里席卷风云一向是那家伙的拿手本事，说不定这次莫名其妙的联姻就是那只妖狐狸一手策划的。
想要幻水寒？赫连孤雪扬起一抹冷魅的笑意——我这次一定要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更要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你弄月能够掌控的！
"无涯，通知蝶澈去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启程去琉夜城。”
无涯恭敬退去，房间内，又是一阵沉默。
"袭风，查的怎么样了？”
"宫主，属下连夜赶到药师谷，发现……”
"是不是有人抢先了你一步？”
袭风一惊，因为当他赶到药师谷的时候，那里已成荒凉一片，根本无人烟。
孤雪微微垂眸，若有所思。
看来弄月是想毁迹，他究竟想隐藏什么？
不过赫连孤雪肯定的是，弄月与玉青染一定关系匪浅，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在意那女人的玉骨。
"宫主，属下在药师谷找到了这个东西。”袭风从怀里掏出一根深褐色的木管。
孤雪仔细打量着它，这种乐器比笛萧的构造复杂，管身是牛角制成，装饰着银色雕花，系在管尾处的明黄色流苏在岁月的侵蚀中磨淡了色彩。
"宫主可知这是何物？”
"这是筚篥。”孤雪摩挲着色彩已经暗淡的竹管，红眸划开一抹涟漪：“乐有五弦、琴、筝、筚篥、横吹、萧、鼓之属，吹芦以和曲。”
"而筚篥，最是悲凉。”
孤雪摆手，示意袭风退去，他幽幽的走到阁窗前，一缕阳光射入，在筚篥上打下点点痕迹，窸窣斑驳。
这只筚篥，他忽然觉的好熟悉……
寒蝉凄切，哀声绵绵，仿佛千年遗梦。
相思垂泪，纠缠难解，旖旎幽深的曲子从一个少年的指尖里飞扬出来，与他妖娆的紫发一起在风中飞舞。
傍邻闻者多叹息，远客思乡皆泪垂。
红衣少年抱着双膝，聆听着那曲《金缕衣》，如痴如醉，曲声哀婉如月。
邪魅少年的泪被清风吹干，一抹残夜如霜，一曲晓风残月。
一曲觅知音，一曲诉衷情，一曲离别散。
红眸平静无波，《金缕衣》的曲调时刻回荡在脑海，孤雪从朦胧的记忆中抬眸，竟情不自禁的低吟：“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琢，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
此刻，血枫林，孤冢前，一个妖邪男子抚/摸着一只筚篥，紫眸如水，轻声低念：
"……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弄月将锦囊里的玉骨埋在孤冢旁，仿佛也是在埋葬一段逝去的记忆，一个女人最终的归宿。
那只筚篥被摔的粉碎，在孤冢前化为了尘土。
血枫飘扬，白袍在风中烈烈舞动，紫发妖娆纷飞，留给了孤冢最后一抹飘渺的背影。
倾世·天下唯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