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六道骸、阿纲的梦境

     
      六道骸觉得，自己就算过去再久的时间，也不会忘记掉最初与真实的泽田纲吉见面的时刻。那不是简单的，被他人称为阿纲的孩子，而是真实的，那个不断在轮回中挣扎的人的真实面貌。
      那个时候，他刚刚让犬跟千种成功逃狱，自己则被复仇者监狱的人带回了位于复仇者监狱地下的黑暗区域，被封住了全部的感官，整个人被扔在了黑暗而不见光的水中，只有冰冷的水还能感受到，别的感官，完全地被封印住了。
      “kufufu，看来我是不能实现我跟你的承诺了呢……彭格列……”六道骸在昏沉中，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了那个时候，泽田纲吉对他说的那句话，“可惜，我是不能出去找你了……”
      黑暗的牢房里，感官被封的六道骸终于开发出了他的新能力，原本的天道能力被他发挥到了极致。既然自身不能从外界感受到感觉，那就自己让自己感受到，自己不能出去，那就让自己的意识出去！
      梦境，成了他最好的闲逛之所。
      在他救下了一个名叫凪的孩子后，他忽然想到，自己或许也可以去彭格列的梦里看看，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的梦境，会是什么样子的。
      六道骸微笑起来，看着眼前美丽的花园，凪正在那里高兴地数着花朵，在现实里，她永远只能当一个无人理睬的丑小鸭，胆小的她从来不敢对自己的双亲有多反抗，所以，当她因为救了一只小猫而被汽车撞飞的时候，她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庆幸的。
      如果，如果自己死了的话，是不是不用再理会那些事情了？
      但是她其实还是渴望生存的，所以她很辛苦地跟死亡做着斗争，“我不想死，我不想消失！”
      大声嘶吼的凪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很高兴，自己还活着，虽然好像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不要紧，我还活着……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她听见了父亲跟医生的对话，那样的语言，让她忽然觉得，生存下去，再也没有了意义。
      “我明明……还不想死……”凪有些喃喃自语地说道，然后闭上了眼睛，“我明明……还不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kufufu，那么……你要跟我定下契约么？”一个柔美的男子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如果，你还不想消失的话……”
      凪觉得，自己与骸大人结下契约，是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就算那仅仅只不过是依靠着骸大人的幻术而存在的虚假的内脏也不要紧。
      “骸大人，你在想什么？”凪感觉到了骸的情绪，她有些怯怯地凑过来，小声地问道。
      “不，没什么。”骸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对她说道，“kufufu，我要先离开了，我教你的那些东西，可不要遗忘了啊。”
      “恩，凪一定会好好练习的！”凪手中仅仅抓着骸的衣袖，认真地说道。
      “kufufu，乖孩子……”话音未落，骸已经消失在了凪的梦境里。
      “骸大人……”凪看了眼之前骸站着的地方，有些沮丧。
      ——咕咚——
      当六道骸再次睁开眼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复仇者监狱。黑色的海洋，看不见一丝光芒……
      “这个是，怎么回事？”六道骸随意地挥了挥手，还是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的到，自己并没有受到束缚，而且，自己也还能听得见水声。可是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明明要去的是彭格列的梦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海洋里？
      他试图向上游去，可是游了半天，他也依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光影，仿佛自己所处的，是在万米以下的深海之中。
      “kufufu，这里到底是哪里？”六道骸觉得自己十之八九是搞错了地方了，不当心进入了某种深海哺乳动物的脑袋里，但是……我好像不记得自己能出入动物的脑袋吧？
      随即，他打算离开这片诡异的地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好像被困在这里了似的，不管自己怎么尝试，都无法联系上自己的身体。
      “这下问题大条了啊……”六道骸露出一个苦笑，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只可能是比自己更强大的幻术师……不过，将自己困在他的意识里，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六道骸苦笑起来，看来这次是万事休矣啊……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一点诡异而冰冷的蓝光从海域中散发出来，蓝光散去后是红色的血光，然后蓝光再次出现，红光紧随其后。红蓝双色的光芒来回交叠，划出一片美丽而诡异的的颜色来。
      六道骸到这里这么久的时间，还是第一次看到光芒，他连忙摆动身体，朝着光芒的来源游去。
      随即，他震惊了。
      光源的地方，是泽田纲吉，他念念不忘的彭格列十代目（大误！）。
      但是让他震惊的是，那里竟然不止一个泽田纲吉，而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打扮，一模一样平和的神情，两个泽田纲吉的手原本是交缠着握在一起的，但是随着光芒的越来越亮，两人的手渐渐地分了开来，随后，一个缓缓地上浮，一个慢慢地沉下去，但是即使这样，两个人的手依然向着对方伸去，直到最后那一刻才因为距离被拉远而分了开来。
      六道骸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向下沉去的那个泽田纲吉游了过去，他抓向对方的手，想要将他拉起来。
      但是就在他接触到对方手的那一瞬间，周围的环境再次变换了起来。
      “噗……咳咳咳咳……”六道骸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在意识的水里，而是在真实的水中一样，骤然之下水灌进鼻腔的感觉异常的难受，他猛地上浮，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穿出了水面，撑着身体在水边用力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小鬼，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一个冰冷异常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六道骸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男子站在他的身前，用一种看死物的眼神看着他。六道骸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发现过来，那个人竟然是泽田纲吉！
      只不过，那个是长大版的泽田纲吉。
      那头原本柔软的褐色头发变长了，褐色的双眸变得细长，眼角的位置微微上挑，原本小巧秀气的五官变得坚硬，一身瘦长的躯体结实有力。只不过，他的左脸上包着绷带，将他的左眼跟大部分左脸颊遮挡了起来。一身白色的和服，和服上绘制着无数华美的红色蝴蝶，和服的领口微微开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左腰间别着三柄黑色的日本刀，一柄小太刀的刀鞘上描绘着华丽的金色纹路，一柄刀鞘纯黑的日本刀，还有一柄比正常太刀要长出一半以上的长刀，红色的刀鞘上密密麻麻地还贴着无数的符咒。从袖子里露出来的右手上紧紧地缠着绷带，一直缠绕到指尖，而拿着一只銮金烟枪的左手上，却用蓝色的颜料刺绘着华美异常的蛇纹。赤裸着的双足足踝上各有一根红色的绳子编成的足链，足链上头还系着两枚小小的不会出声的铃铛。
      “好了，该告诉我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小鬼！”眼前这个貌似是泽田纲吉的人用左手的烟枪狠狠地敲了一下六道骸的额头，“我可没那么多兴趣帮他教育小鬼头！”
      “kufufu，谁是小鬼！”六道骸忍不住地叫了出来，然后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他终于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之前他的眼神一直被眼前这个古怪的泽田纲吉给牢牢地吸引了，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个时候一看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如此的荒芜。
      说是荒芜简直就是称赞这个鬼地方了！
      天空是灰色的暗沉，不时有雷电闪过，厚厚的云层仿佛永远不会散开。地面上到处都是废墟，数不清的大楼残破着倒在地上，不断地有碎屑掉下来。碎石打在地上，很快就会被吹起来仿佛会将人的皮肤刮破的劲风给吹走。大楼之间，还不断地在那里冒出黑色的火焰来，火焰的颜色很诡异，仿佛会将一切吞噬殆尽一样。而自己刚刚出来的那个奇怪的大湖，湖水却是泛着猩红的血色！
      骸猛然回过头去，背后是一整片的石砾平原，但是让他感到吃惊的是，是那平原上，密密麻麻地插着无数的十字架，有的新一些，还能依稀看到十字架上刻着的名字，有的陈旧些，连绑着十字架的绳子也已经松了开来。
      “这里是……”六道骸震惊了，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这个人，到底是谁！！！
      “嘛，小鬼，你要是乐意的话，可以叫——泽.田.纲.吉！”说完，那个人就以雷霆之势瞬间抓住了自己的领口，将自己朝着之前来的时候的湖中扔了下去。
      “噗通——！”的一声，水花四溅，仿佛没有浮力一样的湖水将六道骸狠狠地拉了下去，水淹没过来的感觉，与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让他以为自己会被淹死。
      但是随即，他再一次被湖水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六道骸着从湖里爬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这一次到了一座废旧大楼的里面，回头看去，湖水是美丽的蓝色，但是那种蓝色，却让他有种自己会被吸进去的怪异感觉。
      他走离湖边没多久，就到了大楼的出口，出口不远处，一个男子正站在那里。
      “唔……被扔上来了么？”男子吸了口烟，缓缓地吐了出来，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六道骸。
      那个人……还是泽田纲吉！
      六道骸惊讶地看着这个仅仅只有衣服的颜色，以及身上的装束与之前见到的那个泽田纲吉完全相反的另一个男人，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你是……泽田纲吉？彭格列十代目？”
      “嘛，这辈子是。”男人随意地抽着烟，用露出来的左眼瞥了他一眼，“不要走出来比较好哦，这里可是……始终在下雨的！”
      “什么意思？”六道骸皱着眉头，看着他，从他的角度，仅仅只能看到外面不断飘洒着的雨丝以及朦胧的白色。
      穿着黑色和服，和服上绘制着金色蝴蝶的男人轻轻地笑了一下，“这里的雨，可不一般呢。”
      六道骸没有理他，直接地走了出来，却在雨点碰触到自己的瞬间，感受到了疼痛。
      “这是……”六道骸面色诡异地闻了闻雨水的味道，然后用一种畏惧的神色看着他，“这是硫酸！你疯了么？站在这样的雨里！”
      “没想到，你居然有那么好的良心~”那个奇怪的男人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原本冷冽的五官顿时变得柔和起来。他随手从不知道哪里抽出一把竹伞朝着他扔了过去，“不用担心，这里……是我的梦境啊。”
      说完，他重新转了过去，不再看骸。
      骸撑开雨伞，走了过去，这里跟之前看到的画面没有多少区别，硬要说有的话，就是这里的十字架没有底下那么多，只有大约100个，但是每一个十字架都无比的巨大。而那些巨大的十字架底下，无数的骸骨骷髅倒在那里，成了十字架的基石。
      “这里是哪里？你到底是谁？”六道骸紧紧地盯着男人的双眼。
      “我？我就是泽田纲吉啊！”男人笑了起来，随意地将烟吹到了他的脸上，然后无所谓地说道，“你刚刚看到的，是我最黑暗的一面，很多负面情绪都被我放在那里，这里……是我的正常状态啊。”
      “你……”六道骸惊诧地看着他，“你怎么可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在男人的斜眼中沉默了。
      骸顿了顿，重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次男人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怪异的专注看着脚下的另一个小湖泊，“我在看杂草。”
      “杂草？”六道骸诡异地看着他，越来越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男人吸了口烟，对着天空吐了出去，“这里，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生命……”
      “你说什么？”六道骸忽然反应了过来，这里是梦境，梦境从某个程度上，展示的，正是梦境主人的心理。而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废墟、残骸，颜色诡异的湖水，四处燃烧的黑火，从天而降的酸雨，插着无数十字架的荒原……这样的世界，所反应的人的心里……他骤然打了个寒战，小心地看着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杂草，杂草很小也很少，只有那么寥寥的几根，却艰难而顽强地生长着，就算是天上下着滚烫的硫酸，也没能停止他们的生长。
      六道骸忽然看到一棵很小很小的，蓝紫色的小草，看着那根跟自己的发色一模一样的小草，他忽然就觉得高兴起来了。
      “好了，六道少年，你在我这里呆的时间也够久了，呆的时间太长的话，你会被我吞噬掉的！所以，你可以出去了！”说着，男人用手里的烟枪狠狠地在他额头上烫了一下，“你下次再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地进来的话，我就杀掉你！”
      男人的眼神很认真，却让六道骸不知道为什么生不出气来。
      当疼痛退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复仇者监狱里。那一瞬间，他竟然感到了一种诡异的安心感，只要一想到那怪异的梦境，六道骸就忍不住的好奇。
      泽田纲吉，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就这样，当他第二次造访阿纲的梦境的时候，虽然依然只在表层，但是不知道是否他的错觉，他觉得，那些杂草，仿佛生长了一些。
      “不是说了，不要随便进来么？”一柄雨伞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住了他暴露在酸雨中的身形。
      “但是我知道，你是不会杀我的，不是么？kufuf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