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潭下的洪流

     
      永卓回到家中，迎接他的却是来自他父亲和他大伯弘政的责问。
      永卓高调地结交各王府，宗亲子弟，早已有违他们这一脉的低调原则，原本只当他是少年心性，可如今见他竟然掺和进夺嫡之事，两人大怒之后却是惊讶！
      眼前十多岁的少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到这么大，他是如何能与皇宫中的阿哥建立联系，而且还是那个几乎淡出人眼光的嫡子。
      而且就他撺掇满洲几大姓氏一起向皇帝发难，他如何敢，又如何能做到的，他跟十二阿哥到底在做什么？
      弘政是经历过九龙夺嫡的人，可他永远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尤其是不愿自己的家人牵扯进皇室的那些龋齿中。永卓犯了忌讳了，虽然他喜欢这个侄子，可他不能再任由他这么做下去！
      永卓当然是不服，将他与十二阿哥的交往全盘托出。
      前面无论是阴谋阳谋还是深沉心机，弘政都能保持平静，他当年虽然没有做过这些，可他见过，甚至比这厉害得多。可后来听到关于一品斋在为十二阿哥所用时，他却是惊骇！
      他的阿玛，圣祖皇帝的九阿哥，可就是以一品斋起家的，作为长子的他虽然没有继承阿玛的事业，可该知道的他也清楚。这个一品斋从来就不是普通的酒楼，当然说成阿玛背地势力的一个据点也不为过。后来阿玛被关，一品斋被封，在以后几经易手，可那名字，那门上的几个字，依旧是阿玛当年的手书，这个不得不让人惊讶！
      尤其是，当年阿玛被夺爵，驱逐出宗室，全家被赶出贝子府，家产抄没。嫡母病重，十多个弟妹，最小的刚刚会走，自己当年已有身孕的妻子，在那最是凄风苦雨之时，送宅院，送药材，送银子，送食物，所有的物品总是出现在最是恰当的时候。
      以后的几年，每每都是从普通的毫无背景的店里送进家中各种所需物品，可背后的人总是不曾出面。据说那个皇帝四伯也曾探查，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就因那些救助，他的嫡母庶母可以在阿玛去后得以安度晚年，他的兄弟们可以读书习武有财力娶妻，他的妹妹们有嫁妆出嫁。
      就算后来，他们恢复了宗籍，承了爵位，无论是银子还是其他孝敬，却从不曾少过，就像父亲还在时，每月名下产业送上的收入。这也是因为他这一大家子仅为闲散宗室，仅靠些田地庄子，生活却比一般亲王府不差的缘故。
      弘政很清楚他阿玛的势力他真正接触的还很少，明面上被先帝所抄没了也仅仅只是一部分，可那背后的势力，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深入探查或者接手。经过那么多的风雨，他所期望的只是平静的生活，阿玛已经走了，如今他是弟弟妹妹的天！
      三十多年他阿玛的产业在自己没有接手的情况下，依旧维持，并保持每月的红利，那么必然是有着对阿玛忠心的人在控制，可那人是谁呢，每年为阿玛上坟时，都能看到有人到过的痕迹，三十年来他一直在想，直到最近他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和他年龄相近，却比他和阿玛更相像的人，当年也是更接近阿玛的人！
      四眼对视的刹那，弘政除了心中谜团明了之后，又感到疑惑，这个人为什么时隔三十年又重新出现？但是，他却没没有上前询问的打算，当年他们两人就算不是势同水火也是冷目相对，如今…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弘政打个寒颤，那个人被阿玛一手调教，这些手段自然是做的炉火纯青，对皇室因为阿玛的缘故，更没有任何好感。隐忍了三十年，如果说他现在借十二阿哥的手，除掉先帝一脉之事，发生的可能极大。当年被阿玛器重并赞其极具慧根的他，有这个本事，弘政毫不怀疑，尤其现在的皇帝惯性地抽风！
      可是，弘政虽然对弘历皇帝一样的不顺眼，但他首先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他决不能让那人的阴谋得逞，不然，八旗必乱！如果四伯的血脉全断，那么宗室中有野心之人掀起的风波必然比康熙末年的夺嫡更是厉害，大清不能再乱一次了！
      看着满脸惊慌的大伯，永卓很是诧异。
      弘政却是让永卓安排他跟十二阿哥见上一面，只有确定十二阿哥是被那人控制，还是有自己的主意，那他才好决定怎么走下一步！
      夜晚，永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和十二阿哥交往的场景在脑中重新过了一遍，从那次御花园的初见，十二阿哥看他目光，给他的独特的感觉，还有后来他们之间的那种那种难以描绘的默契。虽然他一直觉得十二阿哥一个小孩儿心思这么重不好，可又感觉这样的他才应该，这样的他才真实。
      对着十二阿哥，自己是什么感觉呢。永卓很清楚，他对先帝这一脉确实没什么好感，就是和亲王家的永璧，这一代中的佼佼者，他也没有与他交往的兴趣，可对这十二阿哥是怎么回事呢？
      从第一面就感觉亲近，然后好奇，再就是忍不住的想探寻发掘更深的他；先是从他那一直阴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后来慢慢竟然也能从那细小的改变中发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天知道，他们细数起来见面次数也不过是两次而已，可为什么就像认识了一生这么亲近，两个人都没有那种陌生的隔阂？
      永卓一阵欢喜一阵纠结，梦里出现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眼中笑意盈盈，意识里告诉他这双眼睛的主人，可…
      一阵激灵永卓猛然坐起，手往被下裤中探去，湿漉漉一片！哀嚎一声倒头扑向枕头，拉过被子蒙住头，口中喃喃，“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而这一夜注定不是平静的夜：
      弘昼弘晓想着怎么在勋贵们的愤怒打击下保住永琪性命，毕竟是皇帝心爱的儿子，不能让皇帝晚年再丧子伤心。
      允裪想着则是怎么给九哥铺路，让九哥顺当些，免得再出现当年九龙夺嫡的局面。
      十六撺掇着福晋跟太后亲近亲近，拉扯下皇后，免得九哥被这个抽风皇后连累，到时候难免在弘历底下吃亏。但十六福晋却是膈应，当年她与雍王府走的勤，钮钴禄氏可是对她恭恭敬敬，安分得很。如今当上太后，尾巴都翘起来了，让她不爽！
      简亲王则是在考虑，宗人府下一个进的阿哥会是谁？
      董鄂等权贵们想的则是如何不着痕迹地除掉五阿哥永琪。
      弘政想着那个人的阴谋到底走到了哪一步，自己又该如何的对他，毕竟他是在为自己的阿玛报仇！
      一个雕栏玉砌的房间里，年近花甲的老人，泪流满面地从暗格内拿出一块雕龙玉佩，烛光下“禟”字赫然在目！
      所有的事情，九九毫不知情，因为他已经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