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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城微眯起眼眸,道:“此言何意?”
       
       花满楼虽然依旧微笑着,却是叹惋。
       暮春繁花,晚夏流萤,皆不可长久。
       他缓缓道:“因为我很快就要回江南,恐怕日后再不得见;也因为纵然见到,白云城主已非白云城主,而是社稷有功重臣,抑或……谋朝篡位的逆贼。”
       
       叶孤城双眼猛张,眸中寒光四溢,如被人乍然惊醒的猛兽。
       他面如凝霜,冷冷道:“你知道多少?”
       
       花满楼面色不改,背后却微微浸出冷汗,淡淡道:“不多,我只知南王世子与当今圣上容貌何其相似。”
       
       “只此一点便已足够。”叶孤城轻叹一声,却是杀意顿起,半隐在眼睑下的琥珀色眸子凌厉逼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扶上剑柄,欺身冷笑道:“你不怕我杀人灭口么?”
       
       花满楼被他气势迫得后退半步,却依旧从容站定,轻声摇头道:“你不会。”淡淡的神色中是不可置疑的笃定。
       
       “不会?”叶孤城冷哼一声,出手如电,一招擒向花满楼脉门。
       
       花满楼的手臂条件反射地微动一下,又生生顿住,不闪不避,任由他擒住。
       
       叶孤城不料他竟然丝毫不做反抗,有些意外:“你为何不躲?”
       
       花满楼微笑道:“城主若要杀我,必会拔剑,既然城主不曾拔剑,我又何必躲。”
       
       叶孤城挑眉,不怒反笑,另一只手已卡上花满楼喉间,缓缓收紧,漠然沉声道:“杀人未必一定要用剑。”
       
       一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花满楼身上一僵,只觉有力的手指紧紧箍在喉间,虽不至于窒息,却也不甚好受。
       那人离得更近,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檀木香气也变得浓郁起来,将周身包围。
       
       花满楼天生便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如同第六感,他总是能够感觉到一些气息,知道哪里有危险,哪里是安全。然而此刻他的感觉却是矛盾的。
       很强很凌烈的杀气,但又偏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左手悄悄摸了一下藏在袖中的银针,终究没有□。
       如非逼不得已,他不愿也不敢轻易对叶孤城这样的人用这种手段。
       他在赌,赌叶孤城是不是真的不会杀自己。
       他并不是很了解叶孤城,但,叶孤城无疑是一个理智冷静的人,所以说,他的胜算应当不小。
       
       入手的脖颈温软而细腻,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脉搏有力的跳动。
       在触到他脖颈的那一刻,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叶孤城心底升起。
       
       脖子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此刻,他只要收一收手,眼前的人便会变作一具尸体。
       杀人,原本不过最简单的事情,但此时,却又仿佛不同。
       他从来不将人的性命看在眼里,包括他自己的也一样,但……
       他忽然意识到,他不想让这个人死,一点也不想!
       
       叶孤城眼神暗了暗,带着薄茧的指腹几不可见地在他颈间微微摩挲,感受到如丝般细腻醉人的触感。
       
       花满楼面色平静,嘴角犹带着镇定的微淡笑意。叶孤城扫一眼他秋衫下微微紧绷的肩膀,心中竟起了几分作弄之意。
       
       叶孤城缓缓俯在他耳边,直到那人身体越绷越紧,才轻声笑道:“你在害怕。”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发间,微痒。
       花满楼一僵,苦笑。
       他当然在害怕,试问世上的人,有几个能在揭穿叶孤城阴谋后脖子被他捏在手里却又丝毫不怕的?
       
       叶孤城轻轻一笑,丢开手。
       他确实不会杀他,不只因为不想,也因为花满楼既然敢跟他挑明,自然是有备而来。
       
       叶孤城侧过身,淡淡道:“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可知此事?”
       
       花满楼抚了抚脖子,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永远不要知道。”
       很巧妙的回答,表面了自己的态度,却又绕过了对方的问题。花满楼很清楚,西门吹雪和陆小凤是自己目前保证自身安全的底牌。
       
       叶孤城侧目,轻笑道:“你是个难得聪明的人,也是个难得愚笨的人。”
       
       花满楼苦笑道:“不错。”
       
       难得聪明,只因他算准了叶孤城不会轻易杀他,难得愚笨,却是在叶孤城面前揭穿他的计划,实在是一点好处也没有,不止没有好处,还很可能有坏处,把小命都搭进去。
       
       叶孤城道:“你待想如何?”
       
       花满楼叹息一声,空洞的眼眸中映出莹莹夜华流转,“我并未想如何,只想问城主一句话。”
       
       叶孤城道:“什么话?”
       
       花满楼面向他,如水晶般清澈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印入眼底。“何苦?”
       
       叶孤城浑身一震,一时琥珀色的眼眸中神色复杂难言,半晌,才微微垂下眼睑,漠然低声道:“何来此问?”
       
       花满楼道:“城主并非贪恋权势汲汲于富贵之人。”
       
       叶孤城道:“富贵名利,不过是过眼烟云,有何可恋?”
       
       花满楼道:“城主是深谋远虑豁达通透之人,此事,就连我都能看出端倪,城主又怎会不明了?”
       
       叶孤城哼笑一声,道:“不错,此事,败也是败,成也是败。”
       若是败了,自然是谋朝篡位,当诛九族;便是成了,得登大宝的南王世子又怎能容忍自己的把柄捏在他手里?纵然暂且奈何他不得,以后之事,也是难说。况且,他又不屑以此为要挟换取权势名利,当真是不划算的很,然,世间万事,岂是划算与不划算便能分得清的?
       
       花满楼道:“既然如此,城主又何必自贬于红尘?”
       
       叶孤城默然良久,起身缓步走到窗前,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推开陈旧的窗扉,望一眼夜空,掩上,复又推开。
       
       窗外一轮明月高挂,将圆而未圆。几缕云烟随风飘散,夜色清朗而孤寂。
       
       叶孤城如太息一般,缓缓沉声道:“终究,命当如此。”
       这是叶氏一族的宿命,历代祖先的仇恨与怨愤、遗志与执念,一代一代相传,一代一代聚累,从出生之时便溶入骨血,直至最后一滴血脉消亡才致终结。
       他既是叶氏一脉,便当担起此任,即使不愿,即使不屑,也不应该逃脱。
       更何况,叶孤城从来不是一个会逃脱的人,既然宿命如此,便由他来结束这夙代的执怨,为此划上终结。
       
       命当如此。花满楼忽然紧握住双拳,只觉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
       又是命当如此!然而这命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仅仅是别人笔下无聊的文字么?!这里的人们有血有肉,世事有喜有悲,江湖险恶风云变幻,朋友豪情洒热血相助于危难……难道这些,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囿于某人笔下的文字?!!
       
       “命当如此……”
       花满楼咬牙,胸口起伏不定,只觉胸中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好一个命当如此!”花满楼走到叶孤城跟前,怒道:“我七岁目盲,只因命当如此!我躲不过,逃不脱,知道怨恨无用,亦从未怨。只是,我终不愿做一个无用的瞎子,整日生活在黑暗之中,于是我去听、去闻、去触摸、珍惜我能感觉到的一切,就算我是个瞎子,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瞎子,而这一切,也都是我命当如此!然而你呢?海外群剑之首,白云城的天外飞仙,你一心向剑,精于剑,诚于剑,若是你与西门吹雪决战,纵然死于紫禁之巅,也是命当如此,死得其所!可是你却将自己身家性命压在他人权势的无聊争斗之上!固然你身体内流着叶氏的血脉,肩上背负着先人仇恨的枷锁,但你是挣不脱?还是从未想过去挣脱?命当如此,当是莫负本心,玉碎也好,瓦全也罢,终是心中所求。若你也是热衷权贵名利之人,便是真正的命当如此,可是如今,你明明不肯放下心中枷锁,以致负了本心,却说是命当如此,你如何对得起你心中之剑?!”
       
       叶孤城沉默不语,眼底的波动阴暗明灭不定。一时间,房中静得几近诡秘,如水的月光穿过窗户静静地照进房间里,在二人身上投出皎白的惨淡。
       
       胸中的郁结之气缓缓散去,花满楼面颊上原本因心绪起伏而生出的红晕也渐渐散去,在月色下略显出苍白来。
       
       花满楼平定了不稳情绪,这才察觉出自己方才的失态,心中大悔。然而话已出口,绝无收回之理,更何况,他方才所说的话,句句出自肺腑,无一字不实,亦无一字悖于本心,因此,便也坦然。
       
       叶孤城胸中早已翻涌如潮,心中万语千言,将到嘴边,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沉沉一声喟叹。
       
       花满楼见他不语,也自觉无话,今日所说的,已经太多,然而那人决断如何,却不是他可以多管的了。
       
       “夜色已深,花满楼打扰城主良久,心实难安。就此别过。”花满楼对叶孤城一礼,施然离去。
       
       月色,似乎更清寂了。
       浅色的衣裾在夜色中缓缓划过一道残影,如这清风一般,去得不留痕迹。独自留下,飘渺寂寞仙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实在是费了梨花无数心血啊……写了三四天才写成。
      廿一、无绪
       
       陆小凤最近的遭遇,除了诸事不顺,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词可以形容,他简直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进入了本命年,流年不利。
       
       现在的京城鱼龙混杂,鬼神云集,就像一潭黑沉沉的浑水,而陆小凤在这潭浑水中,根据驮着张英风尸体的白马所抓到的唯一线索,也在他从太监窝里逃出来后给中断了。
       
       而他从太监窝里翻墙出来的时候,却恰恰翻进了紫禁城里,遇到了大内的四大高手。——‘潇湘剑客’魏子云,‘大漠神鹰’屠方,‘富贵神剑’殷羡和‘摘星手’丁敖。
       
       好在这四人并没有打算追究他擅闯紫禁城的罪,因为,在明天晚上,注定还要有人闯第二次。不过,他们却让陆小凤帮忙发缎带,要他分给江湖上最有资格的六人,做为明日决战时进入紫禁城观战的信物。
       
       陆小凤意外的同时,更是惊叹花满楼的预断正确。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麻烦事好像凡是和陆小凤三个字沾上,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陆小凤最终也没有收下这些烫手山芋,哪怕是江湖人因此将不能进入紫禁城观战的帐全算在他身上,也没让他改变主意。只因他想起了昨晚答应花满楼的事,以及花满楼的话。
       他可以肯定,花满楼一定知道什么,但花满楼在昨晚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陆小凤曾因为不放心,在花满楼去找叶孤城之后,去找过他们,然而当他找到那个破陋的寺庙时,早已人去楼空。
       
       即使叶孤城已经受了伤,以那两人的本事,应当也不会遇到不测,所以,陆小凤猜测是花满楼带着叶孤城去解毒疗伤了,而且,以花满楼的性格,这几乎是一定的事。——然而这个猜测却在当天下午就被证实是完全错误的!
       
       陆小凤从紫禁城出来,先是去了李燕北三十个公馆中的第十三个公馆,结果发现李燕北已经死了。
       
       陆小凤心中唏嘘不已,今天早上他才刚刚见过李燕北,那时,李燕北告诉他说,在春华楼见到叶孤城的剑法后,他便已知道,自己的赌注必败。为了给自己留条生路,他已经把京城所有的地盘、产业转手给了白云观主顾青枫,不日便将南下,永不踏足京城。
       然而,南下的路还不曾启程,如今,他已永远不用再离开这个他打拼了数十载的地方了。
       
       李燕北已死,十三姨也不知所踪,欧阳情则还是像他离开时那样昏迷不醒,丝毫不见起色。
       
       原本发生在京城的怪事已经很多,现在又多了两件。
       陆小凤顿时觉得脑袋更大了。
       李燕北是被谁害死的?十三姨又去了哪里?是她杀了人后畏罪潜逃?还是说她一样遇难了?
       
       正在这时,陆小凤看到了西门吹雪。
       这让陆小凤觉得更怪,比看见李燕北被害死还怪。
       不过比起奇怪,他更多的却是无法形容的惊喜。
       
       他找西门吹雪已经很多天了,他知道西门吹雪终究会出现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在李燕北的第十三个公馆里看到他。
       
       “西门吹雪!”陆小凤跳将起来,一把拍向西门吹雪的肩膀。“好小子!你这些天躲到哪里去了?!害我找遍整个京城都没找到!”
       
       “安置一些事情。”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他的声音依然冰冷,眼睛里却融上了些许暖意,这是只有在遇到久别重逢的好友时才会有的暖意。
       
       陆小凤有些惊讶地道:“你这个人好像变了……而且变得不少!”他凝视着西门吹雪,目中带着笑意:“你是怎么会变的?发生了什么事?我问过花满楼,他却坚持要你亲口告诉我。”
       
       西门吹雪眼里又露出温暖愉快的表情来,“我成亲了。”
       
       “什么?!”陆小凤又惊又喜,他实在没想到冷酷如西门吹雪会有成亲的一天,做为西门吹雪的朋友,他更愿意看到他这般温暖愉快的一面,而不是冷冰冰的剑神,“是孙秀青?”
       
       西门吹雪点头:“现在应该叫西门夫人。”
       
       陆小凤喜动颜色:“恭喜,恭喜,恭喜……”他接连说了七八遍恭喜,他实在替西门吹雪高兴,也替孙秀青高兴。
       朋友们的幸福,永远就像是自己的幸福一样。从这一点上来说,陆小凤实在是个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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