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番外： 剑神一笑

      三月，初春，梅花将残。
      西门吹雪在练剑。
      很锋利的剑，很傲的剑，很，冷的剑。世上，只有个人看过他练剑。
      落梅无痕。剑气所及之处，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好剑。
      反手收势，回剑入鞘。满树花叶纷飞，却停不到他的身上。
      春光正好，却落不到他眼底。
      --仿佛他的世界，永远只有冬。
      剑还是那把无情的剑。人还是那个无情的人。风中送来梅花的香气，冷，且缠绵。
      桌上放着壶茶。原本是滚热的，但毕竟已过去个时辰，所以，现在几乎没有剩下丝温度。
      拿起杯子，饮口。微苦。
      即使是顶级的龙剑春笋，完全冷却下来之后，入口，也是苦涩的味道。
      院中很静，独自人的时候，西门吹雪不喜欢受到打扰。
      下人们都知道主人的脾气，所以，偌大的庭园内，只有他个人。
      --显得空空荡荡。
      --显得，寂寞。
      寂寞。
      什么是寂寞？
      长身直立，白衣如雪，乌剑，黑发，冷酷的眉眼。剑的芳华，剑的尊荣，轻轻吹去红色的血。孑然一身，单骑赴千里，只为与绝顶高手争生死于瞬息之间……
      --不是寂寞。
      因为真正的寂寞，从来无法描叙。
      --它源自于灵魂深处。
      --源自于心底。
      源自于，没有可以寂寞，可以等待的理由。
      --但是，他毕竟是西门吹雪。
      孤岸，傲睢，冷漠的西门吹雪。
      即使，从前只有他一个人。
      即使，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即使，将来也只有，他一个人。
      --即使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放下茶杯，却不经意地，将目光，顿顿。
      修长，苍白，微冷，有力，是习惯于握剑的右手。
      这只手一旦拿起剑，就是底下，最可怕的手。
      只是现在整片的白中，有着，一丝淡淡的红。
      颜色很浅，然而，刺目。
      指甲向修剪得很整齐，光润的表面上，一道细小的红痕其实并不显眼。
      不明显到，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看见。
      时时刻刻地看见。
      在不久前的个夜晚，他走在白色的石子路上，步履骄傲，踞岸，背挺得笔直，向前走，直向前走，走过雕虹镌霁的拱桥，走过暗香流动的花圃，走过凄清冷惶的树林。
      走过，很长很长的距离。
      那人就在身后，不远，又很远。寂静的夜里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然而，却听得到，自己胸腔里，心脏，汹涌的跳动。
      此起，彼伏。
      那人走在身后，因此自然是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也是绝不会知道，当时走在前面，步履骄傲稳健的人，正在笑。
      他极少笑，可是偶尔展露笑容，就如同春风吹过大地，连远山上亘古的冰雪也会融化。
      然而在那刻，个笑容，却是另外的模样。
      极淡，极浅，又极，深沉。
      深得刻在眼里，沉得烙在心底。
      从来不会有人见过，西门吹雪的脸上，会有样的神情。
      明明是笑，却让人只愿他，不要笑才好。
      --就像是什么东西，碎的。
      不会有人看得到个笑容。
      包括他自己。
      --上地下，也再没有人能够见到这样一个笑容。
      --岁月荏苒，他也再不会露出这样一个笑容。
      就么，让它溶进冷冷的夜色当中……
      他看着右手。看着拇指。很细的痕迹，不过几日，伤口就已愈合。
      别的什么，也会愈合。即使不会样快。然而，他的耐心向很好。
      石桌上放着块雪白的绸巾，他拿过了，然后从腰际解下长剑。
      青绦上，一枚黑色的曜珠，静静在阳光下闪着幽深的光，浑圆，光滑，是上好的深海珍珠。
      马车里，那人右掌心上托着枚黑色珠子，温润的体表，散发出凛凛的冬冽气息，语气平淡，普普通通地道：“很配你的剑。”
      他顿了一顿，然后移开目光，用绸巾，慢慢擦拭着雪亮的长剑。
      三月，万梅山庄梅花，夜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