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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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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凄厉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而森寒,就仿佛是自心底深处所喷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叶孤城听闻,陡然之间心下剧震,双目定定看向不远处的女子,同时亦自有凌厉至极的剑气在周身缓缓散出,叶孤城声若寒冰,一字一句地道:“纳兰涟柯……将解药,拿来!”
      “解药……”纳兰涟柯笑声不绝,没有理会叶孤城,似是恍若未闻一般,只是看着远处的西门吹雪,笑着说道:“良辰美景,如花美眷……师兄,你们可以双宿双飞,卿卿我我,而我自己,却只能够独自一人,每时每刻,都嫉妒得发狂……这样的结果,我纳兰涟柯又怎么会甘心?”她说着,眼底开始染上了一层阴翳的暗色,纤细雪白的手指轻轻捂在胸口,那指尖似乎是在微微发颤,指甲上坠着的流苏,在灯光之下,隐隐泛着凄迷的冷光……纳兰涟柯面上的笑意或许是有些苍凉,她轻轻按着胸口,橘黄的烛火淡淡染上她雪白的面颊,却一点也不显得暖:“师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应该是知道的,从小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如果得不到的,也不肯让别人安安稳稳地享受……这一点,师兄,你难道不是很清楚的么?”
      西门吹雪面如寒冰,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漆黑的眼底,是仿若风暴一般的剧烈翻涌,刀削般的薄唇紧紧抿成一线,半晌,才有一点冷得彻骨的声音,从里面发出:“……解药。”
      纳兰涟柯轻笑着,然而抚在胸口的指尖,却似乎是有了一丝潮湿的汗意,发冷,发麻,心里涩得很,绞疼得很,就仿佛是被谁将心脏攥在手心里,然后狠狠地握紧,如同冰锥刺心一般,四肢百骸,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无不疼痛得入骨……她冷笑着,然而声音却依旧是柔和的,婉然说道:“……师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几年前在武道大会之上,那夜我第一次看见你和他在一起时的感受……他睡在你旁边,你将他护在身畔,只因为怕将他吵醒,就将我逐出房间……”纳兰涟柯嗤笑着,语气里,是低柔的冰冷怨恨:“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觉么,从小就喜欢的男人,却在我面前,抱着另一个男人,那种感觉,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是啊,你和他双宿双栖,结发恩爱,而我却始终只是一个外人,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旁观……师兄,你的心,果然是冷的,无心也无情,是真真正正的,铁石心肠啊……”
      她痛快地倾吐着在心中积蓄已久的委屈和怨恨,在多少个不眠的夜晚,这些阴暗的情绪就仿佛像是毒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脏,咬得她没有一时不觉得疼,不觉得嫉妒,拼命压抑忍耐得连牙都仿佛要咬碎,无数个凄冷而萧瑟的夜晚,那样的寂静,那样的孤独,就像是一张大网,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下去,让她无处可逃……
      西门吹雪的眼神冰寒得近乎要将人冻住,不远处的长案上,两座紫铜的剑托静静置于其间,其中的一座上面,搁着一把式样古朴的乌鞘长剑,西门吹雪一言不发,面上毫无表情,只朝着那长案的方向,缓缓地走了过去。
      纳兰涟柯妩媚的眼眸中忽然漾起了一丝晶莹的水光,那满目的清亮水泽当中,有男人一抹衣白如雪的身影,她只觉得此刻自己的一双眼睛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殿内灯光的亮度,眼窝里热得让她只觉发麻,发酸,涩涩得仿佛根本就睁不开……纳兰涟柯的目光渐渐温柔了下来,就仿佛里面正蕴着一泓清澈的水光,她低低地笑着,道:“……师兄,你这是,要杀我么。”
      西门吹雪从剑托上将自己随身的佩剑取了下来,将其掣在手上,然后回过身,冷冷地看着远处的纳兰涟柯,一字一字地寒声道:“……拔你的剑。”
      纳兰涟柯听了,脸上却依然是微笑一片,但那一双眼睛当中,却是水光盈盈,在烛火下泛着剔透的晶莹光泽,那一圈温热在眼圈里滚了几滚之后,终于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纳兰涟柯轻抬素手,缓缓抹去了脸颊上的水痕,静静笑了一下,说道:“师兄要杀了我么……”她看了一眼叶孤城,微微笑了起来:“这悖情蛊一旦中了,就不会再有情爱……师兄,明日天亮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此刻的西门吹雪了,而是从前那个在万梅山庄里面的,无情无心的西门吹雪……你眼下对叶孤城所有的情义,都会烟消云散,和他有关的所有一切,都不会再有丝毫关系,丝毫牵挂,你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你还会记得,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些事情不过是像听别人说书那样,听书的人确实清楚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可他难道会把自己当作故事里的人么?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罢了!看着自己和曾经心爱之人经历过的所有一切,却好象只是看着别人的事情一样,那些快乐,痛苦,都只是别人的,和你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面对着他,就仿佛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西门吹雪的目光微微一凝,既而便立时看向不远处的叶孤城,叶孤城此刻面上看不出表情,但那袖中露出的一点指尖,却分明是在几不可觉地微微颤抖……
      西门吹雪握剑的手猛然一紧,想要对男人说些什么,但还不曾等到他说出口,就听叶孤城缓缓开口道:“……纳兰涟柯,孤再说一次,将解药,拿来。”
      纳兰涟柯轻轻用指尖拭去眼角上的一滴湿润,柔声笑道:“太子殿下可是恼了么,我若是不拿出来,又能怎样?”
      叶孤城眼中平静,没有丝毫寒意,但那声音,却冷得几乎能够化作刀锋:“……在孤面前,你自认,可以离开?”
      纳兰涟柯笑如春花:“当然不行……涟柯虽是自负,却也自知,根本赢不过太子爷,何况如今,还有师兄也在此处。”她轻轻拨弄了一下耳上彩蝶飞花的环饰,朱唇微扬,款款道:“太子殿下是要用涟柯的性命做威胁么?的确,人只有一条命,一旦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只可惜,涟柯今夜既然敢独自前来,在师兄和太子殿下面前说出这一番话,就根本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叶孤城琥珀色的狭长凤目中静如止水,根本不曾现出半点涟漪,只冷然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吐出话来,道:“……孤不会杀你。因为这世上,有些事,比死要可怖许多。”叶孤城的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只冷然看着纳兰涟柯:“……孤会亲手一剑一剑划开你的脸,你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然后用蜜糖涂遍全身伤口,封去功力,将你放于蚁穴前……或是割开肌肤,以水银徐徐灌入……你既是女子,孤亦可召集一百名侍卫来此,七日之内,不会让你断气……”
      灯光下,男人容颜清绝轩寒,可那口中缓缓吐出的话语,却比最锋利的刀子还要糁人……
      纳兰涟柯的脸色微微变了,半晌,才冷笑道:“我倒是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是这样铁石心肠,狠辣无情之人……”
      叶孤城的唇角徐徐勾勒出一线森寒的意味,狭长的凤目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凉:“……孤此生最重西门一人,但凡有人欲毁我二人之义,孤一向,不择手段。”
      纳兰涟柯听闻,陡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太子殿下的手段,我确实不敢领教,只不过无论如何,我也是交不出解药的--这悖情蛊一旦中了,就根本没有解开之法!”她放声而笑,眼泪却簌簌直落了下来:“没有解开之法!根本就没有!叶孤城,我就是要你痛苦一生,明明情人还记得你,可是他却根本不再对你有丝毫情义,并且这一生也不会再爱上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我斩断了他的那条姻缘线,让他真正从此无情无爱,我得不到的,别人也永远都得不到!这样是不是很痛苦?他不会为此动容,而你却要独自书尝这滋味,他明明不是死了,忘了,可虽然他还记得,却偏偏比忘了你还要令你痛苦,令你受尽煎熬与折磨!”
      纳兰涟柯笑得直擦眼泪:“想一想罢,等明天天亮的时候,他看着你,眼里却不再有分毫情义,你们在一起的所有时光对他而言,就像是看着一个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你在戏台上演了几年的戏一样,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虽然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心里却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触动……叶孤城,这才是我对你最大的报复,你有多爱他,就会有多痛苦,我要让你永远也再得不到他,永永远远都要独自承受这无穷无尽的折磨,比我还要痛苦得多,痛苦得直到死的那天,才算结束!”
      纳兰涟柯缓缓落下泪来,清泪成双,流也流不尽,大约是因为情绪太激动的缘故,也或许是眼泪冲去了面上精心修饰的脂粉,她的脸色不再是先前那种妩媚的颜色,而是有些颓然的苍白,在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癫狂一次,她不能回头,也不想再回头……
      西门吹雪徐徐拔剑出鞘,然后右手慢慢抬起,掌中的长剑直指纳兰涟柯,道:“……拔你的剑。”
      纳兰涟柯笑着以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来,晶莹而湿润,良久,只听她陡然喝道:“好!”与此同时,那雪白的纤手蓦地一扬,便有一道银芒自腰间划出,却是一柄缠在腰上的软剑,下一刻,殿中便瞬时间,剑气纵横。
      两道身影交杂着剑光,快得不可思议,突然间,只听‘当’地一声,一柄清若秋水的长剑铿然落地,同时,殿中重新恢复了平静,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右手平平探出,锋利的剑尖直抵在纳兰涟柯雪白的咽喉上,纹丝不动。
      西门吹雪忽然缓缓放下了手,将剑尖从纳兰涟柯的咽喉处离开,眼中深沉,黑如子夜:“……我曾应过师父,日后不会伤你性命。”他收剑回鞘,再不看对方一眼,只冷冷道:“……最后一次,饶你不死。”
      纳兰涟柯痴痴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窒息的感觉仿佛如同海浪一般,铺天盖地地压在胸口上,她只觉得身子发软,几乎再也支撑不住……
      有冰冷的眼泪不断从眼眶当中滑落,在泪眼朦胧中,她依稀觉得仿佛还是许多年前的那一个下午,她与他初见的那一日,那时她不过是刚刚记事的年纪,天边有大片的云,阳光很暖。师父身旁站着一个比她大些的男孩,至多八九岁的模样,不会再大了,一身雪白的衣裳,乌黑得几乎泛着墨蓝的长长头发,怀中抱着一把剑,样式很古的乌鞘长剑,甚至和他的身高差不多,却仍被男孩紧紧抱在怀中。他站在师父身旁,眼神冷漠得不像一个孩子,透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味道。
      她好奇地看着他,而他却根本不看她,目光只停在怀里的那把剑上。然后她听见师父说,柯儿,以后,他就是你师兄。
      也就是那一天,她记住了这个名字,西门吹雪……
      不是没有后悔过的,可是她忘不了,忘不掉,就像树木的根深深扎进了心里,一想要拔掉,就扯得一颗心,疼痛不已……
      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能够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么好……
      纳兰涟柯笑了,两行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美丽的眼睛里滑落下来,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其他的什么人,而只是那一年在他面前才刚刚懂事的小师妹,那时的她,笑容清澈而倔强,是一个骄傲,任性,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小女孩儿,而如今,她亲手毁去了他的幸福,他与那个人的一生,终究是被她亲手毁去了,而同时,她也毁去了她自己……
      “呐,师兄,你不杀我么……”纳兰涟柯婉约轻笑,眼泪将脸上的脂粉冲淡下来,露出了底下苍白而幽暗的面容。她轻理着鬓角,柔声道:“其实师兄动不动手,都已经无所谓,因为我,反正也就快要死了……”
      她恬淡的笑容徐徐绽开在唇角:“悖情蛊……母蛊需要在我的体内培育,以精血滋养,每一日,都在抽取着我的性命,我每时每刻,都在衰弱下去,一百日之后,在子蛊发作的那一刻,就是我的死期……”
      纳兰涟柯优雅地轻拢双袖,“以性命做赌,毁你一生的姻缘……师兄,到最后,还是我胜了。”
      她就是纳兰涟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纳兰涟柯,她就是这个样子,生来就是如此,心狠手辣,美丽而致命,爱上一个人,就可以为此毁灭自己,不顾一切,她做不了他心头的那颗朱砂痣,那么,就去做斩断他生命中,最大的幸福的那柄剑罢……
      纳兰涟柯轻轻一笑,最后看了一眼西门吹雪,“悖情蛊一旦发作,我死的时候,就会很难看的……所以涟柯就不再继续留在这里了,我会找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师兄,我不会让你看见我丑陋时的模样。”她说着,温柔一笑,然后就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轻盈地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当中……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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