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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家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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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正是偏午时分,加之今日阳光实在颇盛,因此虽然泊泱殿中甚是深阔,但光线却仍然是十分明朗。
      酆熙从不曾来过兄长的府邸,此次一路行来,但见飞阁楼宇,林木幽隽,虽是一派天家气概,却也并不觉富贵湟丽难言,而是显露出一股清雅静泊之感。
      身旁的丈夫正轻轻扶着她的手,以免雪地湿滑,令她不慎失了脚,酆熙淡颜含笑,不觉便挽紧了男子的手臂。
      夫妇二人进得殿中会客的外室。殿中铺天垂地地落着半透明的绫帷,上面用银线刺着岁寒三友的图案,在阳光中泛出晶亮亮的光泽,耀得人颇觉有几分晃眼。酆熙细细留神,但见殿中的一应器物摆设皆是最上等的物件,几乎并不逊于景帝宫中陈设的物品,尤其是那拐角处的一架八扇镂番玉的屏风,更是精致异常。酆熙指了指屏风上面镂着的一池莲花,对身旁的丈夫笑道:“这屏风是去年高丽进贡上来的,当时瑜妃一见之下,便喜爱非常,痴缠着求了几次,请父皇赐与她,父皇都没有答应,原来却是赐给了太子哥哥。”
      楚凇扬见那屏风果然珍贵非常,最难得的是玉质的颜色,青翠欲滴中居然漫杂着几片粉白,正好以此雕镂成了粉盈盈的朵朵荷花,而那翠色,就成了风吹乍皱的一池碧水……其中巧心精思,细琢密刻的工夫,怎是仅仅几句’巧夺天工‘’价值连城‘可言。楚凇扬微微颔首道:“太子爷向来得陛下圣眷,自然恩宠盛隆。”
      两人说着话,一面穿过屏风处,步进了外间。
      迎面就见殿室中,白袍的男子正坐在一张锦榻上,置身于外面淡淡洒进来的明光中,唯觉衣白如玉,膝头伏着个穿水蓝锦袄的男孩,一双雪白的小手里,反复摆弄着一只玉箫。酆熙一面盈盈行了一礼,一面轻笑道:“太子哥哥好生悠闲,倒叫人看了羡慕。”她身旁楚凇扬亦松开了妻子的手,恭然行礼。
      彼时殿内温度得宜,男人膝上半伏着年幼的儿子,正用了一只修长的手,淡然抚摩着男孩及肩的柔软黑发,棠白色对襟的外罗褙子上滚着银丝暗纹,发髻间端正插着一支玉簪,面上神色端平,唯见一派沉静。
      室中明朗空阔,仿佛是隐隐约约有一丝梅花的味道萦绕在侧,酆熙含笑融融,道:“大皇兄父子两个,眼下在家里,倒似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男人背后是雕刻着松海林涛的木凿壁挂,身下的软榻间铺着整块的白狐皮褥,手边则是一张裹丝崖木几子,上面放着一只不大的水晶圆缸,两尾锦色彩鱼在里面游来游去,使得整个室内,登时就有了几分鲜活明快的意味。
      叶孤城方才就见一袭纤柔的身影扶着旁边男子的手,袅袅步入会客的殿室。与她嫁人前不同,女子在衣饰上已无在宫中时的娇丽俏皮,而是显得端庄怡人,一袭金雀毛拈织的斗篷,青丝挽作长髻,簪一支赤宝嵌朱红玛瑙的景寿钗,上面缀着的莹亮的水晶珠子长长垂至肩头,粉黛淡施,玉颜如花,俨然一个新婚不久的小妇人模样。
      叶孤城的目光掠过她的身上,不由便略略温和几分了语气,道:“你眼下身怀有孕,且坐下罢。”
      泊泱殿中温暖如春,几名侍女上前替夫妇二人脱去外面的大衣,酆熙身上的金雀毛斗篷被解下,就露出了里面烟霞粉的罗锦长衣,裙摆边的穿珠缨络拖曳在地上,周身的打扮简约而又不失华美。
      酆熙眼见男人下首的一张小坐榻上铺着厚厚的水獭皮褥子,背倚处还叠着几只缀了流苏的软垫,不禁心下暗赞兄长细心,于是便款款坐下,因怀孕而略觉微酸的后腰正靠在那软垫上,果然十分舒适。
      楚凇扬亦在对面坐了,便在此时,就见先前伏身在叶孤城膝上把玩着玉箫的男孩抬起身子,道:“姑夫,姑姑……南康今天学了一首曲子,只是还吹得很不好。”说着,已从他父亲身边离开,上半身微微伏在酆熙膝盖上,把手里的玉箫给姑姑看了看。
      酆熙笑靥如花,伸手捏了捏侄儿的小脸,柔声道:“南康这么聪明,再吹几回,自然就会吹得好了。”
      叶玄嗯了一声,用手把玩着她腰间丝绦上坠着的明珠,既而忽然仰头好奇地问道:“姑姑有小宝宝了,什么时候弟弟才能出来,长大了和南康一起玩?”
      他领口缀着的白狐狸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衬得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格外精致,白嫩得仿佛要滴出水一般,酆熙乍一听他这么问,不禁怔了怔,随即便玉面飞红,就仿佛有两朵娇艳的玫瑰绽在双颊上,不由得轻啐道:“小小年纪,就乱说什么呢。”
      叶玄歪头看她,不解地道:“南康说错了什么话吗?”忽然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点头’噢‘了一声,道:“啊,原来不是弟弟,是个小妹妹……”
      酆熙红晕了满颊,只朝着上首坐着的男人嗔道:“大皇兄,也不瞧瞧你家这小磨人精!你只由着他这么个样子,来作弄我罢!”
      她此时的模样,就仍依稀回到从前未嫁时的少女情态了,叶玄吐一吐舌头,重新钻回到叶孤城怀里,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虽是并不清楚姑姑为什么恼了,却还是笑嘻嘻地说道:“父亲疼我,才不会骂我呢……姑姑告状,我也不怕。”
      叶孤城眼见他姑侄二人戏闹,也不出言,只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正在此时,有侍女端了药进来,奉至叶孤城面前。叶孤城接过碗,将苦涩的汤药喝了,叶玄却从他腿上下来,手里攥着那支青玉箫,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片刻之后,远远的一间内室当中,就隐约传出了呜呜噜噜的生涩箫音。
      酆熙见男人喝了药,于是便问道:“大皇兄可是身上有些不好么?”叶孤城将碗放下,“孤昨夜,略有几分受寒。”
      酆熙听了,就说道:“早上见天气是很好的,总待在府中,也是气闷了些,而且很有些日子没见着大皇兄了,因此就想顺便来这里说说话儿……若是早知道大皇兄身上不大好,酆熙就不和驸马过来了,也好让大皇兄好好歇着才是。”
      叶孤城淡淡道:“孤眼下,并无妨碍。”
      酆熙闻言,笑着说道:“是啦是啦,大皇兄总是结结实实的,哪里会生病呢?”一面说着,一面从侍女手里接了茶,刚刚微抿了一口,便轻’咦‘了一声,道:“酸的?”将茶盖揭开,凝神一看杯里,却是用经年腌制的梅干冲泡的,酸中带甜,十分爽口。
      她抬头看向兄长,就见白衣的男子正淡然垂目,呷了一口手中散发着浓浓清香,明显与她不同的茶水,不由得心下温暖,就知道兄长是特意为怀了身孕的自己准备的……这个男人虽是表面待人冷漠,但对家人却实在是维护关爱的,从自己进来至今,舒适的坐位,适口的饮品,一件件虽都是小事,却无一不是样样体现出细心之处。
      正想着,胸口忽有一股难言的恶心之感涌起,烦闷欲呕,酆熙忙将杯里剩下的茶喝了,压一压胃,旁边却已有侍女捧上来一整盘用丁香李、八珍梅、梅味金桔等果子制成的蜜饯。酆熙取了一块嚼在嘴里,顿时就觉得那味道酸得极为合适,十分可口,不禁笑道:“大皇兄果然是和咱们不同的,就连太子府里做的蜜饯果子,也比别处的好吃。”说着,又拈了一枚八珍梅吃了。
      三人一处说着话,叶孤城见酆熙面色红润,眉眼间亦含着几分安适模样,显然是婚后生活比较如意,因此心下也不由得有些欣慰之感,道:“冬日雪滑天寒,况且你如今既是身上不便,就应以在府中保养为宜,何必来此。”
      酆熙面上微微有些含羞模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丈夫,这才笑道:“总在府中可是闷得很,何况太医也说了,我多多走动些也是好的,而且今日天气也格外强些……现在人家要到太子哥哥这里串门子,没想到,却是被嫌弃了呢。”
      她一面笑说着,一面端起自己面前的梅子茶,轻轻抿了一口。叶孤城年纪比三个妹妹大得多,虽是兄长,但却也与父亲差不了几分,因此比起一般兄妹之间,更要亲近得多,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怀孕后比起往常总是有些不同,不禁心下疼惜妹子,于是便道:“孤此处尚有高丽进贡的野山参,你且带回府中服用,补养身体。”
      酆熙扑哧一笑,用绢子掩口,道:“人家又不是身上不好,这样滋补,怕不是要补得气燥火盛呢……”她红了一下脸,“我只是近来容易反胃恶心,心口总是闷闷的,口味也比以往重了好多,来大皇兄府上走一走,说说话儿,倒能排遣些烦闷……正好今日凇扬手上没有什么公事,所以也就陪着我过来看看大皇兄。”
      叶孤城微一点头,然后便对下首坐着的楚凇扬道:“酆熙近来不比从前,在府中,你自须多加照护。”
      楚凇扬稳声应了,“爷费心,凇扬自是知道的。”
      酆熙玉面微红,手指慢腾腾地绞着衣带,由于在哥哥面前不好意思直唤丈夫的名字,显得太过亲昵,因此只说道:“驸马,我刚才一路过来,看见大皇兄府中有几株梅花已经开了些,咱们府里都是没有的……你去折几枝,回去插瓶,好不好呢。”
      楚凇扬听了,就知道他兄妹之间要说些私房话,因此便起身,朝叶孤城略施一礼,然后就出去了。酆熙见他离开后,这才开口道:“大皇兄府中,可还留着南康小时候,在周岁前穿过的衣裳么?”
      叶孤城闻言,虽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却也仍然道:“尚在。”
      酆熙喜道:“全在么?既是这样,大皇兄就都给了我罢!”话刚说完,就知道自己也太急切了些,因此不禁微微红了脸,将头略略低了,只顾用手挽一挽右腕上的翡翠镯子,呐呐解释道:“大皇兄不要笑话人家,实在是……酆熙实在是有一点担心……”
      头上的簪子垂下一串长长的水晶珠珞,映着眉心间贴着的银箔花饰,格外显得肌肤皎白,玉面生晕:“驸马家中几代单传,酆熙很想生下一个儿子,以续楚家香火……听人说若是用身份极贵的男子幼时的衣物,缝制成被褥,日日贴身用着,就能让腹中怀着的胎儿,也是男孩……”她红了脸,纤白的手指轻轻绞着绢帕,“若说是天下最尊贵的男子,自然是父皇,可眼下当然不可能还有父皇幼时之物留存,因此酆熙想了想,天家血脉,且还可能保存着小时候的衣物的,大概就只有南康了,而二皇兄家虽然也有年幼的男孩,但毕竟不如南康嫡皇长孙的身份尊贵……大皇兄听了这些,可不准笑话人家。”
      叶孤城原本并不能知晓妹妹婚后是否合意,但眼下今日见了酆熙言语神情,就明白她是真正倾心于楚凇扬了……思及至此,便温言道:“孤幼时一应所用的物品,尚还留存至今,且拿与你就是。”
      酆熙惊喜得低低 ’啊‘了一声,随即便起身坐到了叶孤城身边,轻轻牵了男人的衣袖,就像从前还未嫁人时那样,娇声道:“我就知道,大皇兄是最疼酆熙的呢……”
      叶孤城见她依稀是以往少女时的情态,习惯性地牵着自己的袖摆软语侬声,就仿佛仍是多年前的模样,不禁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就快做了母亲,如何还是这少年时的性子。”
      酆熙闻言,羞笑一下,嗔道:“方才还说南康作弄人,如今却不想大皇兄也取笑人家……原来侄儿这样,倒是真真是学了他父亲的!”
      兄妹两个亲近说着话,酆熙忽然道:“大皇兄眼下好得多呢,从前那几年,大皇兄越来越性情寡淡,直快像是没了人气儿一样,哪怕就是对南康,也疏疏离离的,又总看些道书佛经,酆熙甚至都怕有一日大皇兄忽然就绝了七情六欲,出了家呢……谁知后来皇兄又渐渐好了,性子虽也还淡淡的,却明显与从前不同,对南康也疼惜起来,父皇和我们,才总算是安下心来。”
      叶孤城淡然不语,但心中却是因此思及西门吹雪,眉宇间也就几不可觉地柔和了些许。酆熙的神情认真起来,又道:“大皇兄现下早已年过而立,身为一国储君,身边却没有人伺候,这怎么行呢,哪怕不像二皇兄府中那样,有多人服侍,却也总应该有一位太子妃在侧,不但能服侍太子哥哥,也可以照料着南康。”这些话原本她还未出阁时,依着未嫁的姑娘家身份,是不应该与兄长当面说的,但眼下她已成了婚,何况又快做了母亲,加之兄妹间感情甚厚,因此即便是说了,也属平常。
      叶孤城也不应声,只拿了茶杯慢慢啜饮,酆熙见状,不由得就嗔道:“人家和你说正事,大皇兄却不理人……好没意思!”
     
     卷五 千载琵琶作胡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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