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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天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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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虽非国手,却也总有几分棋力,但与你对弈之时,仍是鲜少有胜。”
      午后迟迟,清冷的日光从殿外透进,偌大的宫室中静悄无声,几名宫人侍立在内,长长的裙裾曳在青白色的暖玉地面上,如同盛开着的鲜艳花朵。
      叶孤城手边搁着一只九凤丹阳香炉,炉内焚了上品的鹞邯香,淡淡轻烟从九只凤喙中飘出,将他紫金冠下流泻的黑发间都染上了悄无痕迹的隐约香气。
      指间夹了一枚与手指同样色泽的白玉棋子,思忖片刻,便无声地落在了一处。“博弈手谈,不过小术而已,父亲又何必在意。”
      明黄色的绣袍上并无过于华贵的装饰,但衣面上四条翻腾的五爪金龙,已准确无误地表明了主人天下间最尊贵的地位。“朕与人下棋,莫不是次次皆胜,唯在你这里,却总讨不得便宜去。”
      景帝已年过半百,但或许是保养得当的缘故,却并不显苍老,面容隐在日光投进殿内的阴影里,就有些不够清晰,但只看轮廓,也是极好的。
      对面白色锦服男子的容颜上,一向是沉静而难能看出什么表情的,只是从微扬的眼角和丰厚庄正的唇上,却仍可隐约循出两人之间,血脉中的浓重牵系。
      景帝目光看着棋势,口中继续道:“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人能赢得了朕,只是,他们不敢。”顿一顿,忽笑道:“你却从不对朕留手……总不给朕一点面子,儿子赢老子,好得意么!”
      叶孤城听了,唇边就也有了一丝极淡的上扬,并没有接话,只拿了旁边一把连云红萼鸾纹碧壶,缓缓往杯内斟上已经温热下来的茶水,稳稳推至景帝面前。
      景帝拿起,一面慢饮,一面眼睛还看着棋盘上的走势,喝了一口后,便从棋盒中拈了一枚黑子,却在手中拿捏了半日后,终于重新将其丢回盒内,摇头笑道:“左右终无破局之力,何必苦苦支撑……朕又输了一局。”
      叶孤城听闻,便开始动手清理棋面,景帝却已起身,道:“今日便到这里……你且随为父,去一处地方。”
      一路殿宇轩琅,渐渐地就有些寂清。冬日的园林别有一番情致,景帝没有让宫人内监跟随,只在前面引着叶孤城朝什么所在缓缓行去。过了一时,父子二人走到一处相当僻静的小小宫室前,穿过院落,就进了正殿。
      推开门,不大的殿内,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家居器物,大到一张罗汉细靛拔步床,小到一块楠丝木镇纸,事事巨细,应有尽有。
      景帝此刻有些沉默,目光在周围环视一下,就落到一旁的叶孤城身上。双眼在早已成人的长子面上细细看了一时,才道:“这里都是……你母亲以前用过的东西。”
      不待叶孤城有所反应,景帝已朝着内室走去:“她离开时什么也没带走,只拿了那枚玉簪……从前在王府,这些东西朕都存在一处,没让旁人看过,现在用了这所院子来放置,想来,也总应该让你见见。”
      叶孤城似是想到什么,面上就有了几分说不清的神色,举步随着景帝进了内室。
      屋内与外面截然不同,没有任何摆设装饰,空荡以极,唯有一张极大的画像,挂在正中的墙上。
      景帝微微抬头,看着那画中真人一般大小的肖像,眼神就逐渐地柔和了起来,慢慢道:“我与你母亲相识后不久,便亲手为她绘了这幅像……只是笔下难描,亦不过得她六七分神采而已……”
      画中是一名白衣女子,十七八岁模样,身后,是碧蓝无际的海面。
      只需一眼,也许天下间就没人能够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亦不过如此。
      叶孤城凝目而视,画上之人,眉眼之间与他有四五分相似,只是没有男性的刚镌之态,更多了一抹女子的清丽婉湄。景帝静静立在旁边,半晌,才慢慢道:“朕初见你母亲时,便是在海边……后来一直将这画锁在箱内,不曾再细细看她,直至把她的样貌,开始模糊……若非如此,
     
     第一回见你时,朕怕是已经能认出……”
      叶孤城静默一下,然后缓缓道:“既是想见,又何必深锁箱底,不见天日。”
      景帝听了,就忽然,微微一笑。
      “……不能看,不敢看。”
      一旦看了,想了,就是,疼。
      父子二人静静在屋内站了很久,直至景帝打破了沉寂。
      “刺客一事,眼下仍无眉目。”
      叶孤城将目光从画上收回:“是。一干人等随身之物,皆无破绽,没有任何线索可循。”
      景帝神情淡然,只道:“朕曾说过,侠以武犯禁……竟于京都之中刺杀朕亲子,这些武人,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
      叶孤城不语,顿了顿,方道:“既为江湖中人,当有仇怨结身,我自十余岁入江湖直至如今,类似此次之事,不可胜数,父亲又何必过于在意。”
      景帝看他片刻,然后便微微轻笑一下,道:“朕尚未与你相认之时,曾与勖儿谈及,当时朕说过,你虽对权贵之人疏远淡漠,却又圆转留有余地 ;对敌人则刚凛果决,手段雷霆;清心自持,无所欲求,不耽奢靡,不重荣华,虽性情疏傲,却非一味孤狷不群。尤其心境深睿,眼界远度,果真人物非常。”
      轻轻摩挲一下指上的纹绛丹珠方戒:“只是昭儿,你既有杀伐果决之心,又何必还要有悲悯之意……朕有时亦有几分不明,剑乃凶物,司主杀戮,你能够于此道间有这般成就,为何却又有待人宽厚,优柔温款之时?”
      叶孤城淡淡道:“剑者,兵也,兵者,凶也。剑乃凶物,司主杀伐,父亲此言,自然并无错处。”
      眉目间几不可见地柔和了一瞬,似是想起什么,却是一闪即逝,只继续道:“圣人之道,太上忘情,武学之道,各有所径,剑虽主凶,然则终究是人控剑,而非剑御人。”
      景帝扬眉而笑:“朕虽不习武,却也认同你这一番话,是极有理的。”笑容渐渐隐去,负手看向画像中人:“只是方才你说江湖中人,自有仇怨结身……昭儿,你莫要忘记,如今你已非江湖人,而是天朝上邦亲王,朕的长子,何人胆敢放肆,便是藐视我天家威严,而非从前江湖寻怨一般,理所应当。何况你眼下身为肃王,地位不同往日,又协理经办政事,往往一个决定,便会与各方利害相关,因此此次前来的刺客,也未必就是甚么从前旧仇。这一点,你自是清楚,不过是不欲使朕多方查证,有所牵连罢了。”
      叶孤城神情无波,只道了一句:“是。”
      “有人想对朕和惜阁的骨肉不利,无论是谁,朕,都不能饶恕。”
      景帝微微一笑:“布衣之怒,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而朕天子之怒,则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目光看向身旁的人:“昭儿,你一剑之威,可当百人,但朕手握天子之剑,则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目光重新转回至画中那人身上,眼神平静而和缓:“朕百年后,此剑,应托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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