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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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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榻四周坠着轻软的云纹幔帐,檀木制的大床,刻着水云镶花图案,一尊貔貅镂金香炉置于床脚,从内中散出一缕缕不知名的清淡香气。
      女子斜斜倚在榻间,长长的月白色裙角垂在地上,水袖轻挽,露出霜雪般的皓腕,一双素手,正闲闲把玩着一枚象牙镂空雕的檀香球,黑发如瀑,眸若春水,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浅淡笑意,如同雾一般散开,衬得整个人好似一树映水的梨花。
      一名翠衣美貌侍婢跪坐在一张长几前抚琴,十指拨及处,但闻琴音婉转,流滑圆润,犹如春燕衔花,鱼儿喋水,淙淙溶溶,实是清柔巧越至极。
      榻上女子微微抬眼,菱粉的唇轻启,声音玉石相击一般悠长动听:“云岫,你费力寻来的那支箫,师兄他,可是不喜欢呢--”
      琴声倏止。云岫呐呐道:“这也不行么?但这世间若说再有好的,也只剩魏晋时司马嵇康所用的那支了,可婢子却是遍寻不着--”
      纳兰涟柯轻笑,新晴雨虹,色如春花:“方才见他不喜,我便当面将那箫毁了……我这师兄,虽已两年未见,那脾性却仍是半分不改……”
      云岫想了想,不由得道:“其实阁主又何必如此……西门吹雪虽人物武功皆是人所不及,可这无心无意却也是出了名的,凭阁主的品貌,何必定要--”
      “你懂什么。”纳兰涟柯淡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既而一张已褪去少女时期青涩的面容慢慢浮起一层倦色,以手支颊,侧卧在榻上,水眸微合,轻声叹息道:“我自幼便喜欢与他亲近,直至十四岁那年开始明白人事,才知道自己早已把心系在他身上……可他从来只专注于武功,对其他事和人,都不放在眼内,我曾多次向他表明心意,都被他当面断然拒绝……”
      云岫微簇了眉头,轻哼一声道:“阁主这般身份武功,容貌人品,天下间还能找着第二个么,莫非还配不上他?要依婢子说,这世上男子,也有比西门吹雪更好的……”
      纳兰涟柯似笑非笑:“哦?是谁?”
      “自然是这里主人家--”云岫话一出口,便知是着了她的道儿,一张俏脸顿时红了红,却也还是继续说道:“这位叶城主,婢子觉得就比西门吹雪好得多,虽也是冷冷清清的性子,却也待人能平和些……”
      纳兰涟柯笑啐道:“好丫头,莫不是动了春心?你也有十七岁了,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云岫红了脸,嗔道:“阁主怎地这般取笑。”
      纳兰涟柯轻轻抚摩着腕上一只玉镯:“从前只听人说白云城主是江湖上公认的美男子,昨日一见,才知果然所言不虚,且无论气势人物,皆丝毫不在我师兄之下……”她素手微伸,朱唇漾起一抹绝艳笑容,腕上玉镯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响:“奈何,我却只心属那一人--”
      正说话间,房外忽然传来一阵箫声,似是自远处响起,音色清冽,曲调疏寒,听在耳中,就如同眼前现出一丛梅花,傲风迎雪,孑然于天地之间,清越凛长至极。
      纳兰涟柯眼底现出一点讶异,随即,又一丝丝地转变成唇角的轻笑:“好久没有听过他吹曲,我少年时,也只能偶尔隔得远远地听这箫音……”
      云岫听着那声音,不禁道:“没想到,西门吹雪那样一个人,竟也吹得一手好箫。”
      纳兰涟柯低笑一声,轻轻攥住手中的象牙檀香球:“总有一天,他手中的箫,会为我而奏……”
      待最后一个音悠悠结束,不远处白衣的男子手腕一抖,亦收起了长剑。
      西门吹雪仔细清理着手中的短箫。以白竹制成的雪白箫管,竹纹致密,光润温泽,音色清亮绵长,与玉质的相比,格外有一种别致的悠扬。
      叶孤城携剑走近,看了一眼竹管底端刨刻的简单纹饰,道:“这箫是我闲暇之余所制,手工虽不甚精细,但音色倒还尚可。”
      西门吹雪手指在竹身上摩了一下,刚要说些什么,却忽觉面上一凉,就听叶孤城道:“今年的雪,比往常早了些。”
      不一时,纷纷扬扬似星屑一般的碎雪末儿便自半天中簌簌落下。降雪与雪化时是最冷的,两人于是也不再待在庭内,只朝了房中去了。
      下人已在室中生了火,将燃着木炭的铜鼎置于墙角,又往那鼎里添了些石叶香,见二人进来,忙垂手立在一旁。叶孤城向她吩咐了几句,那侍女听着,应了一声,这才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屋内很暖,叶孤城将外袍搭在衣架上,又走到榻前坐下,除去穿着的缎靴,换了双薄底茧绸便鞋。床上被褥都已换过,崭新的絮棉锦被,厚软适中,且又在枕边被内放上了几只拳头大小的暖手烘炉,只待人晚间一睡进去,就是热乎乎的满床。叶孤城手上不经意间,忽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物事,却是那白貂蜷着身子卧在褥上一角,正舒舒服服地靠在一只手炉旁边取暖。
      叶孤城微哂,起身自一张小案上拣了一卷书。外头下着雪,天也就稍稍变得暗些,于是叶孤城就坐在窗边,闲闲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西门吹雪亦解了外衣,然后在他旁边坐下,取了方才插在腰间的竹箫,慢慢打量。
      那箫管十分光滑,上下打磨得一般粗细,仔细一看,就发现竹管底端刻的简单纹路其实并非花纹,而是不大的一圈字,却是一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两人中间的清漆小案上,一只压银珐琅螭耳炉静静置着,旁边放着只半合着盖子的白玉菱盒,里面盛着一半研成细末的浅色辟寒香粉,一旁还搁上一只银匙。西门吹雪伸手拿了那匙子,舀上半勺香,往炉内倒入,于是一缕淡得几近于无的轻烟,便袅袅升腾着飘散开去……
      正值此时,刚才出去的那名侍女送茶进来,将茶壶并两只杯子小心地放在案上后,又摆上吃茶时配的小食,这才拿了空托盘退下。叶孤城放下书,执起紫砂壶往两只杯内斟上八分满的茶水,道:“封存了整年的君山银针,应该还不错。”
      杯内茶尖上覆着一层细密的银毛,很有几分晶莹剔透的意味,在茶盏中静静地浮动,的确是难得的上品。茶香升袅,没有加入多余的配料,也没有刻意添进去的龙脑麝香等物,只散发着一股浅淡的清茶味道。
      西门吹雪执杯,茶汁入口,隽淡的茶味中,隐隐有一股极浅的清甜之气。叶孤城亦端起杯子饮了一口,道:“方才进房时我吩咐人去外面,用瓷碗接了些落雪烹茶,这是今年的初雪,味道果然是特别一些。”
      西门吹雪道:“确是好茶。”叶孤城唇边似是扯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从案上摆着的碟子里取了块配茶的合意饼,一面重新拿起书来。
      他左手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持了书卷,右臂自肘以下,则搭在小案之上。斜飞的的眉微微扬起,眼角眸底俱是淡淡的闲散和慵然,在他身后的窗外,细雪漫天,飘飞如同四五月时的柳絮。
      西门吹雪静静凝视着男子。他们相识其实不足两年,却分明好似,已然过了很久很久。在此之前,他的生命里只有剑,并甘愿为此,承受那无边无际的孤独。
      然而如今,他的寂寞,已有人与他一同分担。
      男人持书的手修韧有力,能够隐隐看得见上面的脉络,神态祥和,容色宁缓,坐在他旁边,静静阅着手中的书卷,不言语,只偶尔执起杯盏呷一口茶,间或翻开一张书页。
      很静,很安稳。
      --于是就这么,一生罢……
      屋外的雪仍在下,天已经渐渐暗了。叶孤城事先已吩咐人将饭菜送进房里,用过晚膳,两人在窗边的案几上摆了棋盘,就着外面的落雪,下起棋来。
      叶孤城左手挟住右臂的袖摆,指间拈了一枚黑子,目光凝在棋盘之上,静静思忖了片刻,才在一处位置将棋子落下。
      窗外一片素白,西门吹雪漆黑的眉似是略簇了簇,双眼看着棋局走势,挟了白子的手停在半空足有十数次呼吸时间长短,也不曾落棋。叶孤城看了一眼他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然后从棋盘旁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既而静默着等待。
      又过了一时,指间的白子动了,却并未落下,而是直接被放进了手边的棋盒里。叶孤城见状,唇边现出一丝薄薄的笑,便动手去分拣黑白两色棋子,清理这一局的残棋。
      西门吹雪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看向对方灯下的面容。这人一向神色冷清端肃,只在他面前时才会偶尔露出些淡若云烟的微笑,是其他人从未见过的模样,风拂玉树一般地粲然,虽极为浅淡,然而却是真实的笑意,是只对西门吹雪才会流露出来的神情。与之相比,今日纳兰涟柯一直挂在脸上的柔媚笑容下,充满了目的和欲望,就如同面具一样苍白虚幻,让他没有丝毫看上一眼的兴趣……
      清理残棋的举动被止住,于是叶孤城也就停下了手,见对面男子一双墨渊般的眼正看过来,便道:“怎么。”
      “无事。”西门吹雪手上稍稍使力拢紧他的掌,上面微冷熟悉的触感令人留恋而觉得安稳。叶孤城用拇指挲了一下他的掌缘,淡淡道:“西门,你今日上午,不高兴。”
      西门吹雪看他一眼,“嗯。”
      叶孤城并没有继续问他为什么,为谁,只抬眼道:“如今,可好些。”
      西门吹雪凝视着他,看着那深褐色的眼眸,然后墨黑的眼底就一点一滴地浮起丝缕暖意。握着对方右手的左掌紧了紧:“眼下,很好。”既而握住男子的手微微一扯,让他的身体向这边略倾了倾,自己亦且靠近,就吻上了那饱满朗毅的唇。
      [这世上,再没有谁像我这般知晓你喜好厌恶……]
      纳兰涟柯说的不错,作为同门,他的日常习性,喜好什么,厌恶什么,她也许确实知道得很清楚,但也,仅限于此。
      而这世间真正完全了解西门吹雪,明白他的寂寞,尊重他的坚持,理解他的原则和信念,并愿意与他一同承担和分享的人,则从来只有,眼前这个男子而已……
     
     卷十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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