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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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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吹雪站在塌前,就那么动不动地静静站着,和软的风轻轻拂着他的发,他的衣,身体的温度明明是如既往的微冷,心底却是灼热得,仿佛有火在烧。
      烧得让人只觉得干渴,而渴,却偏偏不是水能够消止的。
      心底的火,什么样的水才能够浇灭?
      --什么样的水都不行。
      西门吹雪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就像是他的剑样。他的情绪极少有所波动,因此对于眼下要面对的种情况,他其实并不是完全解,究竟是为什么。
      对于个修身严性的人来,个正常人应该具备的很多东西,包括对某些事物的本能理解,他虽然也同样具有,却是因为长年的埋弃和忽视,而变得不那么敏锐。
      抑或可以是,迟钝。
      尽管如此,可他仍然知道,只要靠近面前的这个人,燥热就能被平息,干渴就能被止住,心底因为那昏噩的七天而始终没有完全停歇下来的隐隐紊乱,就能被抚平。
      于是他缓缓俯下身,手撑在矮塌的扶边上,细细端详起眼前的男子。
      在遇见这个人之前,西门吹雪从来不会注意到某个人的形貌,但现在他却,仔仔细细地寸寸以目光逡巡着人几近透明的面庞,神情专注,眼底没有惯常的冷冽,只是将纯粹的,依稀有丝确认意味的视线极其缓慢地凝聚在眼前人的面上。
      日头渐渐偏移中,粼粼日光从树叶间隙中漏下来,洒在塌上,洒在睡着的人脸上,便有令人目眩的淡淡金芒映进眸底。西门吹雪只觉在那光线下,切都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这个仿佛生崖岸高峻的人,只简简单单地睡在塌上,便似照亮整个院落。他们都走在条曲折崎隘的路上,心探索武道的极致,而人的那条路却似比他更为艰辛,更为岖峻,其中包含多少痛苦,血汗,舍弃和身不由己,也尽都在那句‘承担’中而已……
      狭长的眼拢在双斜斜欲飞的眉下。眉如远山……西门吹雪想,体内的灼热又开始滚烫起来,催得他的眼神似墨潭般深暗,随后右手缓缓伸出去,渐渐靠近人的眉心,终于轻稳地落在上面。
      指上所及之处,温润而略带着丝凉意,透过指尖,下就传遍全身,登时便将那股灼热微微压下去。西门吹雪轻轻摩挲过那峻挺的眉间,眸底就有种不样的情绪。
      睡梦里隐隐有熟悉的梅花清冽气息拢绕过来。额间略有些痒,然而,却又仿佛是舒适的错觉。于是叶孤城只下意识地抬抬眉峰,便继续在沉沉地梦海中陷得更深些。
      这人的个举动,让西门吹雪的眼角,带上丝几不可察的松融。
      阴谋,诡计,生死,疏离。世上有很多骄傲的人,很多倨岸的人,很多冷漠清寂的人,很多孤高睢崖的人。但是,谁又能在骄傲的同时又兼具谦和,倨岸的其中又带有舒缓,冷漠清寂的背后隐埋着火热,孤高睢崖的深处藏着不可言的温柔?
      --只有,只有,一个人。
      眼角的红痕斜掠入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西门吹雪想,抚上那淡红的箭迹,缓缓地,直抚到发间。在那黑暗的墓室中经历什么,人从未过,然而他那几乎没有任何处完好的身体,也已明切。不仅仅是生死,那日是他成婚的喜夜,刚刚成为他妻子的人,却终究永远留在塌陷的地宫当中。
      骤逢突变,经历坎坷磨砺,遭遇重创心折……可他还在里,眼底仍若星海,唇角依然存有惊心动魄的清峻弧度,眉峦斜矗,还是睥睨傲扞的容光。
      都没有变,丝毫都没有变。
      样强傲刚岸的子,不需要任何怜惜,也无人,有资格给他以怜悯和慰惜种施与。
      西门吹雪比谁都清楚,因此他什么也不,什么也不做,只偶尔静默地看着人,用眼神给他丝薄薄的暖意,仅此而已。
      --却也已,足够。
      但现在却是完全不够,也不能满足。他的体内深处有火焰在灼烧,促使他做出些什么来应对,促使个严酷冷硬的人立即采取什么措施来浇灭团火。
      西门吹雪静默下来,收回在子面庞上摩挲的手。他看着人熟睡的颜容,终究缓缓坐在塌沿上,然后,俯身,拥住子修拔峻峄的身体。
      --仿佛瞬间,就投进潭凉沁沁的冷泉……
      西门吹雪线条镌硬的面庞埋在人的发间,埋首在他的颈窝。清冽的气息将西门吹雪包围,同样强健坚实的胸膛贴在起,隔着薄薄的衣衫,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感受到彼此微凉的体温。
      感受到,胸口那簇热热的暖意。
      发间有极淡的清冷味道。西门吹雪侧过头,想要更靠近步嗅那发丝中的气息,嘴唇却不经意地,触在人的颈上,触在仿佛块温凉的玉笏之上。
      他再次静默下来。随即,保持已久的沉寂,被打破。
      微冷的薄唇落下,就有温暖的吻印在叶孤城的耳后和颈上,沿着人优雅修长的颈线小心地亲吻,轻轻缓缓,同时双手顺着他的肩臂下意识地向下滑,慢慢来到他的腰间,抚上凌厉韧拔的腰部线条,稳住他笔直峭峻的脊身,寸寸地纠擦,寸寸地挲摩……
      西门吹雪的手法绝对算不得老到,也谈不上有什么技巧可言。然而他压抑着心底想要粗鲁狂乱动作的渴望,尽量放缓力道,小心避开人并未完全痊愈的伤处,同时观察着那坚玉般面容上的反应,来确定是否给他造成不适,以便调整自己的动作和劲力。在样的耐心和温存面前,经验和技巧,已不再重要。
      叶孤城明显感觉到异常。即使已然睡得很沉,即使药力强劲得让头脑和身体都陷在无边的疲绻和慵痹中,他也仍然隐约感觉到有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身上发生。只是,那熟悉的气息缭绕在周围,被当作至宝般小心翼翼对待的动作,切,都让他忽视其他异样的感觉,顺从于安眠的渴望,并不曾强行睁开眼,去探明究竟在发生着什么。
      沿着颈项,细碎的吻路蔓达到肩胛附近。西门吹雪略略迟疑下,从人颈窝前抬起头。然而,低首看去,视线所及处,微敞的襟口内中,片几乎与衣衫同样颜色的肌肤映在眼底,在疏落的日光下,泛着不真实的泽芒,样的视觉就让西门吹雪,突然有火焰烧上喉头,好似就要即将炸开的错觉。
      如此想要不顾切地爱抚,如此想要不顾切地亲密,如此想要不顾切地拥抱……
      西门吹雪低下头,薄凉的唇就么落在人的肩井上,然后寸寸地偏移,终于停在线条流畅的锁骨间。
      条寸许长的疤痕印在上面。西门吹雪眸色沉沉,然后下刻轻柔的吻便落下,顺着尚未完全长好的淡红色伤迹,舌尖地舔舐延濡起来。
      “叶……叶……”低低地喃语从西门吹雪刀削般的薄唇中逸出,瞬间,他不再是那个绝世无双的冷酷剑客,亦非孤傲无心的万梅山庄主人,而只是,个陷入情网当中的普通人罢。
      --神从云端走下人间,是不是,也只需要那么一瞬?
      --打破永远的孤独和寂寞,是不是,也只需要那么一瞬?
      --抓住难得的幸福和温暖,是不是,也只需要那么一瞬?
      喉中发出声低低的闷响。眼皮微微颤动,下刻,狭长的凤目便缓缓睁开。西门吹雪将头自叶孤城的锁骨处抬起,就对上双眼角些须上挑的眼眸。
      男人的眼睛贯明寒淡漠,此时却已没有焦距,就那么茫然地望着西门吹雪,或者,是下意识地望着前方。被那样地对待,他毕竟仍还是有些知觉的,于是勉强睁眼,却并没有真正清醒,只是凭着本能,茫茫地看看。
      他的眸对上双深沉似海的眼。男人其实并未真正看到些什么,只不过是在强力药效下丝算不上清明的暂时忪醒罢。但是,他仍感觉得到丝熟悉的气息隐隐约约地停在身周,能够确定是那可以完全放心交付的气息。于是,男人不必再怀疑,不必再强撑,顺从无边无际沉眠的念头和需要,重新阖上眼。
      西门吹雪静静看着他。有那么瞬,他竟是有些失望的,失望人没有真正清醒过来看到眼前发生的切,失望人没有听见自己亲口唤他的名。
      然而人就这么躺在玉色的褥铺间,腰身还被他箍在掌中,斑驳的光影疏疏映在眉间,有虹光摇动。那样庄肃的姿态,那样凛然的端仪,绝世的清冷和孤高,永远沉默永远波澜不惊,如同生死,如同离合。如此个孤高尊贵的子此刻就睡在他眼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去失望?
      于是西门吹雪敛下眼,就那样看着人枕在软垫上熟睡,漆黑的发落下来,遮住他的额。抬起手,拂开发丝,露出他线条峻毅的五官,西门吹雪只觉体内那灼烧着的火焰已然渐渐止歇,心底只余淡淡沉静的平和。他凝视着个人,终究在那丰润的唇上轻轻触,额头抵着他的,缓缓道:“叶孤城--”
      --此生心动,只用瞬。
      --可愿,分去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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