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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全新的葬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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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文耀手指有些颤抖,但他没有回答,他只是大口喘气,像盲人那样摸索上王铮的手,随即十指紧扣,狠狠攥住,就如在停电的夜晚摸到火柴,怀着非此不可的心情唰的一下划出火光来那样,他问:“你陪着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
       王铮点点头,这是徐文耀来这以后第二次问这句话了,每次询问,他不管确定与否,都渴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我陪着你。”王铮说。
       这是他这一生做出的唯一一次具有真实意义的承诺,跟李天阳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说过永远,也说过一辈子,但那时候太年轻,还来不及用理性和生活阅历弄清楚这些词都是什么意思就忙不迭地用了,用了才知道做不到,才知道山盟海誓说得太顺畅,就只能成为某种华丽的虚构物而已。
       “我陪着你,”王铮重复了一遍,轻声说,“我们一起过去,送送他。”
       徐文耀点点头,靠王铮拉着,有些踉跄地起身,他扶着王铮的肩膀,像个老人一样,朝来路缓慢地走回去。在远处,阿弥陀佛经由十来名出家人一道颂唱出来,气势恢宏却又肃穆悠远,仿佛真有那样不可思议的威神之力,令亡魂闻之即得解脱困苦,洗涤罪孽,而后往生西方极乐之地。
       这是一个天气晴朗的秋日午后,南方的天空难得高远蔚蓝,白云像棉絮一般被扯开,身后墓碑与树木一道森森林立,在和尚们越来越大的诵经声中,风吹过枝杈发出沙沙声。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处悄然消弭。
       阳光下,徐文耀挨着王铮,亲眼目睹了人们将装有青年骨灰的坛子从小洞窟里移到宽阔的墓穴中。那个坛子太小,质地又太粗糙,很难想象一个人就这么被完全装进去,像从未活过的物品一样。徐文耀想,谁还记得这个坛子里曾经是那样的一个青年呢,他面容清俊,笑容憨厚,他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徐文耀看着法师郑重其事地主持封土立碑,他冷眼旁观,注意到昂贵的大理石墓碑上,凿刻有鎏金宋体大字,上面铿锵有力地写着青年的名讳和生卒年。徐文耀呆呆地看着那块墓碑上的字体,他想,原来青年的名字叫这个,这个名字,他曾经偷偷喊过,在心里翻来覆去思念过,后来漫长的岁月又被刻意尘封和遗忘过。以至于今天,在又重新遭遇这个名字的瞬间,他竟然觉得无比陌生。
       而与此相对,却是记忆中青年的形貌再度清晰,他在这场迟来的葬礼上,终于奇迹一般地拼凑出老师年轻的模样,轮廓与记忆中的细节一一对应,就如捡到最重要的那几块拼图,一个鲜活立体的年轻男子在记忆深处冲他和善地微笑。
       时光荏苒,然而那个人仍然如此年轻,他永远停在年轻的时代,再也不必经历衰老和蜕变,再也不必经历后面无聊或无奈的人生。然而当初的少年已经悄然老去,或许,在他目睹了那个人的死亡后,他就已经直接跨过青年壮年,慢慢地走向衰老。
       徐文耀觉得眼眶发涩,他松开王铮的肩膀,一步一步,像越过千山万水那样,朝老师新落成的墓穴走去。
       他默默地伫立在墓碑前,接过小助理递过来的大把鲜花,轻轻放在墓碑前。他长久地凝望上面一张褪色的老照片,然后,像一个老人那样深深鞠躬。
       弯腰的瞬间,眼中久蓄的眼泪滴了下来。
       他咬紧嘴唇,在一刻,脑海中犹如有部无声电影放映机,静默地回放出这个男人留给他为数不多的记忆:初遇时他虽然被篮球撞破了鼻子,却仍然掩饰不住的俊美温和;第一次徐文耀登门拜访时他虽然诧异,却仍然笑容满面,和蔼地把自己迎进家里去;某一年大冬天夜里,徐文耀突发奇想跑来敲他的门,谎称离家出走时他眼中流露出的又心疼又担忧的神色;还有春天漫长的午后,他躺在床上午睡,那一幅温良无害的模样。
       其实人记得的东西很多,记忆的大门一旦允许被打开,涌进来的,多到数不清的细节便足以冲淡那几幕最不堪的回忆。徐文耀泪流满面,在心里一遍遍说,对不起,我记得你,我不会忘记你。
       我记得你曾经是多么美好的人,我也知道,你所有的那种美好,其实有多脆弱。
       但不管怎样,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我们无能为力去改变,对已经失去的人,我们没有办法去挽留。
       很久以后,徐文耀挺直腰板,他脸上的泪痕已经不见,目光内敛晶亮,转过身,慢慢地退到一边。
       他一退开,来观礼的人们便一个个上前去,将领到的白色或黄色菊花摆到崭新的墓碑前。不一会,墓碑便被鲜花所包围。
       王铮也去献了花,他默默走回徐文耀身边,徐文耀冲他淡淡笑了笑,然后招手将助理叫了过来,吩咐他跟进接下来的事,小助理兴致勃勃地问他:“那几个号丧的要真过来打秋风呢?”
       “你要连这几个人都打发不了,往后也别跟着我了。”徐文耀斜觑了他一眼说,“该说什么说什么,别太为难他们了,反正你给我乖乖在这呆着,我跟你王哥还有事办,先走了。”
       小助理苦着脸答应了,徐文耀回头对王铮说:“好了,咱们终于可以走了。”
       “这次是真的决定回家了?”
       徐文耀一愣,随机笑着说:“当然,咱们回家去。”
       徐文耀是那种颇具行动力的人,他说回去,就立即带了王铮回宾馆收拾东西,当下便开车上路。这里跟G市隔着省,开车需长达八小时以上,但徐文耀仗着身体强健,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这时候归心似箭,半点也不愿再耽搁。王铮细心地买了些干粮和水以备路上用,并且每当开车超出俩小时,一定会要徐文耀停下,在高速公路边的加油站或者补给站休息。
       即便如此,徐文耀到底不是开习惯长途汽车的人,在高速公路拐道的时候上错了桥,他这辆车又没装gps,也没买地图,登时在错综复杂的公路网上便迷了路,只得慢慢问收费站管理员,兜了好大一个圈才绕回正路。这样一来,原本能赶在午夜前进G市,现在不得不推迟到第二天才能到。只是高速公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公路就是路灯,要开夜车太伤神,要过夜却没有正经投宿的地方,这下徐文耀不禁犯了愁,颇为后悔自己不该心里一热就这么不管不顾往回开。
       王铮安慰他:“不然我们找个收费站附近停下,在车里屈一晚上,等天亮了再走,都出来这么多天了,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我是无所谓,主要是担心你。”徐文耀抱歉地说,“车里到底不能伸直腿睡,会不舒服的。”
       “没事,这个商务车后座挺宽敞,还能把座位放平,就是两个人太挤了。”
       “我只要抱着你,怎么着都能睡着。”徐文耀笑呵呵地说,“还好我怕路上冷,给你带了条毛毯,这下能用上了。”
       两人一路说一路往前开,连续开了一个多小时后,总算看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收费站。徐文耀把车停在收费站不远的地方,背着山,那边的灯射不到这,但又因为车来车往,这里也算安全。徐文耀停好了车,一看表,已经深夜十一点多,王铮早已困顿不堪,靠在座椅上打瞌睡。
       “小铮,醒醒,要不要先去方便一下?”
       王铮朦胧睁开眼,迷迷糊糊说:“你陪我去。”
       “好。”徐文耀忍着笑,熄了火,凑过去亲了王铮一口,这才打开车门,把人半抱半拽从车上弄下来。王铮一接触到外面湿冷的空气,不禁打了个寒战,搓搓脸说:“还挺冷的,到底入秋了啊。”
       “可不是,来,披件衣裳。”徐文耀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他肩上,说,“走,那边有洗手间,我刚刚看见了。”
       两人朝公用洗手间走去,各自解决了问题,洗了手。王铮转头一看,这里边上居然有家小卖部,一个老头孤零零坐在那,卖点方便面饮料什么的,还提供泡方便面的热水。他一看就来了精神,管老头买了两杯速溶冲泡奶茶,借他的热水冲开了,递给徐文耀一杯说:“给,喝一个,暖暖手。”
       徐文耀笑了,接过去说:“这玩意虽然不好喝,但大半夜的来一杯热腾腾的东西,倒也感觉不赖。”
       “将就吧,你一路都没吃什么东西,顺便吃两口三明治?”
       “嗯,我们回车上吃,不冷。”
       王铮点点头,现在已是深秋,过山风吹到身上,登时令他觉得身上披的外套形同虚设。他不敢逞强,跟着徐文耀回车上,从后座拿找了在宾馆买的三明治,递给徐文耀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吃起来。
       面包已经不脆了,好在里面夹着的东西还算新鲜,现在吃起来颇觉可口,就着热腾腾的奶茶,两人迅速解决了夜宵问题。
       王铮吃完东西,捧着杯子抬头看天,忽然惊喜地说:“外面星星好多,啊,那是猎户座。”
       徐文耀笑了,伸手摸着他的头,柔声问:“要出去看吗?”
       “嗯,”王铮孩子气地点点头,“整天闷在城市里,我都快忘了银河是什么样了。”
       “你等等。”徐文耀伸手将毯子拽过来,牢牢围在王铮身上,抱着他说,“好了,现在可以出去了。”
       王铮呵呵笑了,也不挣脱,由着他半揉着自己出了车门,坐在车盖上抬头看天。
       繁星点点闪烁不定,猎户星座俨然就在头顶上,王铮睁大眼睛,靠在徐文耀肩膀上看了许久,喟叹道:“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我想,也许在千百年之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吃饱穿暖了,靠在自己爱人肩膀上看星星,他满心满足,觉得世上的事最美不过如此,于是他开始遐想一些超出生活琐碎的东西,比如为什么有星星,比如这些星星到底在跟人类说什么,在超越人类感官范畴之外,是不是有统治宇宙的绝对真理……”
       “于是就有了哲学?”
       “于是就有了哲学。”王铮呵呵低笑,问徐文耀,“还记得康德的名言吗?”
       “当然,”徐文耀亲了他一下,用低醇雄厚的声音道:“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它们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
       王铮笑了。
       徐文耀抱着他,低声说:“小铮,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因为我觉得很幸运,很满足,很幸福。”徐文耀摸索着他的肩膀,带着笑意说,“谢谢你带给我这些。”
       王铮惊奇地瞪大眼说:“咦,你怎么抢我的台词。”
       徐文耀一愣,笑了起来,只觉得心里面高兴都快溢满胸腔,他抱紧了王铮,不确定地问:“你真的这么觉得?”
       “还一点吧,”王铮故意说,“也就一点而已。”
       “那我们把这一点扩大吧,”徐文耀贴近他的脸,哑声说,“我们来做吧,现在。”
       “可是,这里怎么做,唔……”王铮还没说完,已经被他强势地堵住嘴,半抱着进了后座,推倒在座位上。
       徐文耀没有开灯,只凭着外面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将身下人的衣裳扒开,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跟王铮亲热了,这一次的欲望积攒了许久,却也显得更为澎湃不可抵挡。随着那具玉白的身体逐渐露出来,徐文耀像膜拜一样仔细地舔吻过上面每一寸肌肤,用尽办法令这具身体跟着自己的欲望颤栗、发出美妙的低吟声。
       头顶星空灿烂,远处山林间的晚风呼啸而过,草丛中不时还传来蛙鸣声,而相隔不到五十米远,却是不时有夜车通过的高速公路。有置身野外的错觉,却也有比邻现代文明的真实感,一切都令两人的感觉分外敏锐。手掌贴上肌肤会引起颤抖,嘴唇吮吸挑逗会招致从脊椎底部涌上来的酥麻和快感。欲望仿佛燎原的火光一般迅速蔓延全身,王铮喘着气,软在徐文耀身下,闭着眼,迷迷糊糊知道自己被分开了腿,被拓展,被进入,被狂乱地刺穿。他咬着手背,尽力想令呻吟声不要从嘴里发出,他的腿时而被环绕在徐文耀腰上,时而被抬到他肩膀上,时而又被大大分开,架到那人的手臂上。他的身体被换着位置,从不同角度,试验不同的快感值,神智仿佛都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最真实的摆动和喘息。在被刺得神魂荡漾的时候,他微微睁开眼,却见到身上的男人一脸表情紧绷,用力握住他的腰,深深地往里撞。
       王铮挣扎着,用了力气抱住这个男人,他知道,即便这么亲密地连接在一起,这个男人也未必是真正安心的,他一辈子都会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惶惑,但因为他是强者,或者说他习惯了强者的姿态,他便只有深深地压抑住内心的恐惧。王铮心疼得抱紧了他,主动环上自己的腿,半坐起来,顺着他的动作,引导他更深地进入自己的身体。
       “唔……”两人都舒服地叹了口气,徐文耀托起他的身子,让他攀着自己的脖颈,再不留情,一下一下猛烈地冲刺。
       王铮被他撞得几乎感觉要灵魂出窍,他再也没有力气了,只得顺从这个节奏,仰着脖子,发出一声声呻吟。
       快到巅峰的时候,徐文耀索性将他顶在座位上,举起他的腿半站着攻城掠池,在低吼一声将热流喷射在狭长的甬道时,徐文耀低下头,细细密密地亲吻被他累坏了的爱人。从细白如玉的脖子一直到漂亮单薄的胸膛,在左边那颗凸起的粉色圆点处轻轻吮吸研磨,成功令王铮的身体一阵发颤。
       “别,别再来了,我受不住……”王铮推着他的头,喘气嘘嘘地说。
       “答应我,别离开我。”徐文耀咬着他,含糊地说。
       王铮顿了顿,捧起埋在他胸前的男人的脸,主动吻了过去,从他的眉毛一直吻到嘴唇,然后,沙哑着声音说:“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本番外到此结束,谢谢大家一路陪着我写完这个故事,某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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