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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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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期间还有一些值得或者不值一提的事情发生。
      比如说煜叔从某个剧组淘汰掉的一批衣服里用买白菜的内部价格淘回一件白缎子面唐装,此后的一段时间就成了他出门见人时的服装。
      再比如说煜叔又从另一个剧组淘汰掉的一批衣服里用买萝卜的内部价格淘回一件纯棉布唐装,此后的一段时间便成了他在家里的服装。
      又比如说煜叔通过节食和运动双结合而达到了减肥的初步效果,肚子消散下去一些,系鞋带稍微不那么费事了。
      不过说起减肥,从未进行过的煜叔在一个阶段之后不得不承认有点过于轻信自己的毅力而低估此项任务的艰巨性了。
      从前他会简单地认为肥胖的人大抵是饮食无节制又懒惰造成了,如果一个人不能够成功把脂肪和肌肉的比重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的话,那么由外及内对这个人的内在也会产生并非那么积极的评估;然而现在,在切身体会过之后他觉得对此问题的理解还是要更加人性化些。
      不是说他对自己产生怀疑,不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瘦下去什么的,他对此倒是深信不疑,不过其过程之艰巨,对理性拷问之残酷,与本能食欲对抗之惨烈,实在是要求每个减肥之人非要带点超越人性的神性不可。
      煜叔也曾欲速则不达地试过断食法来减肥——之前他做桑煜的时候曾经在从日本归来的保健师的指导下进行过,效果还不错,一个疗程之后觉得很清爽,不过很显然陈墨澜的身体素质没有好到可以扛得住这个,第二天在片场,煜叔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后再人中剧烈的疼痛中苏醒过来,旁人给他端了杯可乐过来,煜叔别过头去,道:“可乐的成分只适合冲马桶和制作杀虫剂,我不喝的。”
      周围爱喝可乐的人脸都气红了,还是不爱喝可乐的人同情他,给他一瓶雪碧,煜叔还是不喝,道:“碳酸型饮料对身体不是很好,容易导致胃寒体寒脾胃不和。少喝为宜,我也不喝的。”
      没办法,还是看场子的老大爷回到自己的小屋抓了把红糖用搪瓷缸冲了热水送去,煜叔才肯开了尊口喝了,大爷一边看他喝一边道:“老陈啊,你这么大年纪了,减肥要悠着点,你这很可能是减肥过猛血糖过低。这都是小姑娘的毛病,你可别跟着拼,拼不过的。咱们这把年纪能吃点啥就吃点啥,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吧。”
      话糙理不糙,一边喝着红糖水,煜叔细想这话越发觉得有道理,此后他便停了断食法改用少食法。
      关于减肥的话题还有好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将成为煜叔生活的重心,当然同为重心之一的还有演员进修班的课程。
      所谓的演员进修班是“星势力”为提高旗下艺人演技,栽培那些非科班出身艺人的镀金所,多为青春靓丽的少年男女,煜叔这样外型和年纪的很罕见。所以煜叔刚进去的时候赢得了众人复杂的目光,有的鄙夷有的揣度,可是共同的一点是他们瞧不起他,瞧不起他的身材,他的外表,他的唐装和他的年纪,然而,这样一个处处让人瞧不起的中年胖男人——据说还很穷,却能够进入这样一个学习机会宝贵的进修班来,只能说明——他背后有着某大的背景。
      果真,不久不知道谁就打听出他当年跟星势力现在的实权人物李总是极要好的朋友,这些未来之星们决定接受这个可能很有路子的胖男人了,他们叫他“陈哥”,煜叔听着还有些不习惯。
      已经很久没人叫他“哥”了,之前也很少,因为他只有一个哥哥,下面并无弟妹。小时候人们叫他少爷,后来就称呼为“当家”,好像到了某个年纪之后——实际上这个年纪并不是很大,突然之后人们就称他为“叔”,“煜叔”。
      如今煜叔已死,有事烧纸。
      其实煜叔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孩子的小心思,他们叫他哥,算是种尊敬吧,毕竟吃他们这碗饭的年轻就是资本,哥比叔年轻,比叔有发展,然而煜叔这颗历经沧桑饱经生死的心还是觉得不妥帖,他善意地笑笑,对那些孩子道:“还是别叫哥了,叫叔,你们还那么年轻。”
      其中一个叫GIGI女孩子闪着天真的眼神活泼地说:“好讨厌啦,你的年纪又不大,叫什么叔嘛,占人家便宜哟~~”很娇嗔的样子。
      谁知陈墨澜并不顺着她的台阶下,更不会因此而酥软,而是用同样角度的微笑告诉她:“我叫陈墨澜,你们叫我陈叔就好。”
      “陈叔”代替了“煜叔”,在此后的岁月中陪伴着桑煜或者说陈墨澜载沉载浮,名字就是人的符号,每次被人叫着陈叔的时候他就提醒自己他的符号已经改变,人,终究还是要向前看才好。
      “讨厌哟~陈叔~~你好严肃哟~~~吓到人家。”GIGI咩咩地笑起来排遣隐隐的恐惧。
      对煜叔来说,艺人进修班的课程还是很新鲜的,即使对其他青春少艾来说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的形式而已,毕竟在他们的心里,演技什么的也就是个形式,会站机位,脸同摄影机保持一个微妙而美好的角度,会摆几个POSE,或者高级一点说哭就能哭出来,这就够了,最关键的还是要同导演,或者制片人什么的建立一种和谐的关系,这才是所谓的硬实力!
      煜叔不一样,即使他隐约知道自己身后有个所谓李总那样的后台,不过自从他在这身体里”觉醒“之后那个李总还一次都没来见过他,也许是别人误会了也说不定,或者当年陈墨澜还是个看上去温文柔和的青年时,那个李总和他有过一段不知道怎样的关系,可是现在的陈墨澜,无财无貌,很难想象他靠什么笼络住自己的后台,难道靠一身过人的肉吗?
      煜叔深知这个道理:靠人不如靠己。如果想在演员这个职业上有所成就,他必须学会如何演戏。这就是他之所以认真对待进修班课程的原因。
      培训部的主任叶一舟是从前旗下的一线艺人,科班出身,做一线演员的时候因相貌平平成绩也平平,徘徊在二三线,后来星势力成立的艺人培训部,叶一周本人便主动请缨从舞台走向讲台,他觉得那里更适合自己发展。
      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他选择的确实是条相对来说正确的路,虽然进修的艺人怀着这样那样的目的,然而星势力高层对于进修班的课程成绩还是予以一定重视的,也会请叶一舟推荐有演技发展空间的好苗子,也因此叶一舟获得了做艺人时不能获得的权利和尊重。
      叶一舟一直认为自己首先是个艺术家,其次才是个主任,因为他这点职业的骄傲,培训班的课程也尽量参照专业表演院校的课程设置,分为专业基础课和专业方向课两个方面。
      专业基础课包括声乐、形体、艺术概论、中外电影史、中外戏剧史、名片赏析、中国古典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外国文学、汉语、写作基础等等。
      专业方向课则只有项——表演和台词。
      未来的天皇巨星和演艺皇后们即使想对课程认真也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毕竟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美美地长到十几二十岁,恨不能早点从学校毕业的类型,然而,他们并不担心自己会因此而丢脸,毕竟,还有一个怎么想都会垫底的存在——陈叔。从他的身材年龄综合来看,怎么都不像是很灵巧的类型吧。
      然而,这些美丽的少年少女们再一次于漫漫人生旅途上学到了宝贵的一课——人,是不可以貌相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煜叔当年在美国斯坦福商学院只用了两年以全A成绩修完MBA课程,如果不是因为之后家族事业发生变故煜叔被急召回国,他很可能再用最多一年世间再拿个博士学位什么的,已故的爷爷常常感叹说世道变了,今后注定是知识犯罪高科技犯罪以及统筹暴力组织犯罪的时代……他的理念不得不说很有前瞻性。
      这样的煜叔几乎是一上手还没怎样就使他的小同修们大跌眼镜,在入学的摸底考试中,(天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一类的考试。)煜叔还只是个面目愧色地交白卷的胖大叔而已,只过了短短两周周,阶段性测试的时候他就换了个人似的成了全班第一。艺术概论、中外电影史、中外戏剧史、中国古典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外国文学、汉语、写作基喘…所有这些怎么想也不可能再两个星期内掌握到这种程度吧?!
      “陈叔,你不会之前知道题目了吧?”有人办开玩笑地揶揄。
      煜叔微笑道:“其实我比你们更加吃惊,与其说是叔我比较出色,还不如说是对手太弱了。”
      很弱小的对手们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如果说会读书让煜叔一鸣惊人的话,那么他在声乐和形体课上的表现则只能用震撼来形容吧。
      煜叔前生是不唱歌的,至少几乎不当众唱歌,当然有一个阶段他迷恋昆曲,也找过先生来指导他一招半式,此外就是当年在国外的时候搜集过黑胶唱片,学过几天吉他,后来做了当家就二十年也不曾摸过。
      第一堂声乐课之前煜叔也没有把握,不过事情在他手中总归不会太糟,除了——乔鑫。
      脱离煜叔掌握而给了他致命一击的乔鑫在煜叔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给他的灵魂刻上了浅浅的烙印,被乔鑫摆了一道而失去肉体的煜叔注定无法忘记他……
      声乐老师是星势力旗下唱片公司的一个监制,戴着小礼帽,和黑框眼镜,一双眼睛很严肃,对上前自由演唱的学生可以毫不留情地说出“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就是要命的”这样的评语,并且写在考核单上。在这个时候考察的好像不单单是唱功而已,更多的,是对脸皮的磨练吧。
      轮到煜叔了,他沉稳地走上前去,接受着众人看搞笑艺人表演的期待。
      煜叔稍稍垂下眼,等到缓缓抬起的时候,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了微妙的变化,不是外表,甚至不是表情,如果要说的话就是无形的气——他周身流动着的气场发生了难以言喻却不可忽视的变化。
      声乐老师表情严肃起来,熟悉舞台的他自然知道,所谓演唱是演和唱合二为一的活动,平常人只注重唱的部分,可是在现场的环境下,演往往才是能压住场子的关键。这个胖男人无疑是个会演的,那么他要唱什么呢?
      煜叔起手,曼声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他这一唱字正腔圆,举手投足颇有几分昆腔大儒的范儿,收声时落在一个兰花指上,袅娜跌宕回味无穷。
      整个声乐教师下面寥寥坐着老师和十几个学生,全场寂然,大家都被震惊了,然后是难以置信的交头接耳,声乐老师咳了一声扶了扶黑框眼镜,看了看手里的学生资料,“陈墨澜是吧,你唱的……嘛,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外形并不适合一个古典女性的形象?你要对自己有个准确的把握和定位,市场!就!就是市场!你觉得将来能唱昆曲唱到开演唱会并且把票都卖出去?”说着他的态度又孤傲起来,半歪在椅子上,“唱点普通的流行歌曲听听。”
      其他的同修们也跟着附和起来,“对啊,陈叔,我们不爱听依依呀呀的,唱点别的吧,不要告诉我们你不会哟~~~”
      煜叔想了想,走到一个抱着吉他坐在前排的黄发少年面前,“借来用用。”在对方来不及拒绝的情况下他抓住吉他走回舞台,垂下头,试着拨了几下弦。
      黄毛有点着急道:“陈叔!你小心点用,那吉他不便宜!”
      陈叔并不理会,他垂下眼,显然已经进入了吉他的状态。
      那些杂乱无章的音符渐渐各归原位,不疾不徐地水一样连续剔透地流泻出来,那是一个称得上侠骨柔情的节奏,煜叔的身体甚至也微微地和着节奏颤动着。
      “nobodyknowswhoireallyam
      ineverfeltthisemptybeforeandifieverneedsomeonetocomealongwhosgonnacomfortme,andkeepmestrongweareallrowingtheboatoffatethewaveskeeponcominandwecantescapebutifweevergetlostonourwaythewaveswouldguideyouthruanotherday”
      教室里再次静默了,众人皆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这个打死也不相信能唱出这样韵味歌喉的胖男人。
      声乐老师坐正了,眯着眼睛问:“你刚才唱的这首歌的名字?”
      煜叔把吉他摘下来还给黄毛道了谢才回答这个问题:“LIFEISLIKEABOAT.”
      声乐老师道:“好陌生的旋律,没听过的曲子。”
      煜叔微微笑了笑,只有他知道,这首是二十年前他在斯坦福玩BAND时乐队的原创,除了当时一起的队员之外,这世上便无人能记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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