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苏明轩在唐家的日子还算不错，除了有些受不了唐家人过分的热情。
     　　比如说唐伟泽的爸妈，明明是掌管一个世界级财团的大人物，但是对待自己的态度，非常和蔼可亲，还一个劲儿追问自己什么时候和唐伟泽结婚。
     　　他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每个人都摆出一副你别再折磨伟泽了，快点和他结婚吧的揶揄样子？
     　　明明被抛弃的人是自己！他才是那个可怜鬼好不好？！
     　　没过几天，苏明轩就被问得不胜其烦，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他和唐伟泽根本不是那个样子，所以只好躲得远远的求个清静。
     　　“哈！明轩！可让我找到你了！”哒哒的马蹄声传来，等苏明轩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时，就见余音一身骑装英姿飒爽地停在他不远处。
     　　苏明轩慢半拍地眨眨眼，回过神来。“有事？”
     　　“你在做什么？”余音翻身下马，好奇地凑了过来。
     　　“我在画画。”比比手里的速写本，苏明轩靠在大树下，凝视着葱茏的景象，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哦？”余音笑着伸手点点上面流畅的线条，笑道：“我可以看看吗？”
     　　苏明轩摇了摇头，“这只是一些初步的想法，等我将初步的稿件完成后再给你看吧。”
     　　“听起来好像是个很庞大的构思哦？”余音俏皮地皱皱鼻子，“那么，我要等很久吗？”
     　　“我也不知道。”
     　　“那好吧，我也不打扰你了。”余音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你要按时回大宅吃饭哦，不然有人会担心的。”
     　　“嗯。”苏明轩点点头，目送余音离去后，继续埋头画稿。
     　　这些草稿是他来唐家后才有的构思，华丽的宅邸，开阔的视野，还有连绵的绿色，让他产生了一些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思绪。
     　　当然，迫使他笔辍不停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唐伟泽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的态度。与以往不同，在美国本家，唐伟泽似乎越来越放得开，虽然还有一点尴尬，但是方方面面他都感觉得到对方的用心。
     　　两个人再度同床共枕，唐伟泽的床很大，两人各据一边。其实他不愿两个人再共处一室的，但是唐伟泽却坚持他睡地板都可以，但是一定要在一个房间里。为了这一点，他甚至拙劣地撒谎说唐家没有客房。
     　　苏明轩还记得，唐伟泽说出这句话时，唐家人憋笑憋得脸发红的滑稽场面。好吧，这里是唐家，他只得让步，但是客人怎么能让主人睡地板呢？争执之下，是两个人都睡床，但是中间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第一晚，他刚躺下，唐伟泽就抱了过来。又气又怨的思绪下，让他很自然地往后踢了一脚，然后不意外地听到了对方的闷哼。
     　　饶是这样，唐伟泽也没有放松手臂，这让苏明轩心里更气。
     　　“如果你非要抱着我，那请你现在就把我送到机场。”苏明轩气恼道。
     　　“不，不！”唐伟泽吓得赶忙松了开来，低声道：“你别生气，我只是太想你了，我……”
     　　“虽然我是被迫来做客的，但是请你尊重我的人格。”苏明轩冷声道。
     　　“明轩，在这个家里，你怎么会是客人呢？”唐伟泽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墨黑的眸子里全是祈谅。
     　　“对不起，我要睡了。”裹好薄被，苏明轩死死闭上眼睛。
     　　眼前的唐伟泽是虚幻的，他不能再相信他。
     　　两个人就这么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苏明轩发现自己又被唐伟泽抱到了怀里。
     　　“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唐伟泽赶忙松开手，不自在地揉揉酸麻的肩膀，“可能是我在做梦或是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身体一遇到你，自动就……”
     　　苏明轩挑挑眉，默不作声地下了床。
     　　“明轩，你在生气吗？”唐伟泽追到了浴室门口，担心道。
     　　“没有。”苏明轩面无表情，道：“我要上厕所，你要跟吗？”
     　　“不了。”唐伟泽摸摸鼻子，尴尬道：“你请便。”
     　　想到那时唐伟泽窘迫的表情，苏明轩的嘴角轻轻弯了起来。
     　　心情有些放松，手里也轻快起来，刷刷几笔，就勾勒出一个皱成一团的包子脸，仔细看看，竟然与唐伟泽有几分相像。
     　　苏明轩的脸红了红，迅速将速写本翻了过去。
     　　综合这几天唐伟泽的表现，他开始发现对方与过去有着诸多的不同。当然，这些新发现并不能让他对唐伟泽的态度软化几分。
     　　正思忖间，又有马蹄声哒哒地跑了过来。
     　　苏明轩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要不得清静了。
     　　果然，就在他一副草稿都没画完的时候，一匹黑色骏马无声地停在他面前。
     　　紧接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马上翻了下来。
     　　动作很帅气，人也很从容，不是唐伟泽的大哥是谁？
     　　“明轩？”唐圣泽微笑道。
     　　“唐大哥。”苏明轩站起身，拘谨道。
     　　“别这么拘束，”唐圣泽揉揉他的头发，笑道：“坐下来说啊！”
     　　两个人席地而坐，唐圣泽眼里满是温暖笑意。“这几天，过得还习惯吗？”
     　　苏明轩摇摇头，低笑道：“还好啊，这里什么都有，大家也很热情。”
     　　就是想回家回不了，唐家人又拿他当稀有动物看待，他不得不躲出来。
     　　“是被大家的热情吓到了吗？”唐圣泽摇头失笑，道：“很抱歉大家的好奇心给你造成了困扰，但是如果你知晓了大家对你如此好奇的原因，也许会原谅我们的失礼。”
     　　“没有，我并没有……”苏明轩急忙摇手，这里的人对他已经很照顾了。
     　　“你别忙，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唐圣泽拍拍他的手，轻笑道，“也许这些故事可以帮助你了解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
     　　“这件事，要从十年前开始说起。”唐圣泽的声音开始变得深远，语气里充满了回忆的味道。
     　　“十年前，有一个刚刚完成学业的年轻人，为了在正式参加工作前放松一下，决定去环游世界。他轻装简从，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国家，看到了很多令人振奋的美景，也感受到了形形色色的风俗。然后，他来到了一个小岛，因为这里是母亲的出生地，所以他决定多停留一段时间。”
     　　顿了顿，唐圣泽继续说道：“然而，就在他多停留的那几天里，他却总是会和一个年轻男孩相遇，也许是捷运站，也许是大卖场，也许是饮品屋，他深深地沉迷在男孩略带忧郁的眼眸里……”
     　　苏明轩不解地看着唐圣泽，但是并没有打断他。
     　　“有人说，如果你和一个人在一天内连续三次不期而遇，那么这个人一定与你有着莫大的缘分。年轻人相信了这个传说，他发现自己对年轻男孩一见钟情。于是他干了一件与他的家教严重违背的蠢事——跟踪。如果第一眼的心动只是一种冲动的话，那么接下来长达两个月的跟踪让这段暗恋在他心里牢牢扎了根。可是……”唐圣泽摇头苦笑，“就在他兴冲冲想要去认识男孩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女友回来了……”
     　　“他很痛苦，茫然不知所措。刚刚萌芽的感情就这么被硬生生掐断，他心里很不舍。但是相对于男孩单纯的性向，使他做不出横刀夺爱的事。爱他，就要祝他幸福。”
     　　“于是，在再一次看到男孩与女友缠绵拥吻后，年轻人带着一颗破碎心的回了家。”唐圣泽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国后的年轻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作为家里最受宠的老么，想要的从来没有拿不到手过。可是，感情不是物品，不是你想要就一定会到手的。”
     　　“于是，他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第一年就拿到了全公司最受瞩目新人奖。那个时候，可没人知道他是公司总裁最最宠爱的小儿子。”
     　　苏明轩的表情有些吃惊，这个年轻人……
     　　“但是，优越的工作环境仍然没能留住他的脚步，就在他被公司列为重点培养对象的同时，那家伙却毫不留恋地辞了职！”想到此，唐圣泽嘴角勾起一抹笑，似乎想到了当时鸡飞狗跳的乱象。“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做法，但是年轻人异常坚决地要回那个小岛去，说那里有他的爱人。”
     　　“年轻人的父亲很生气，断绝了对他一切经济援助，于是年轻人只带了一袭简单的行囊就飞到了大洋彼岸。经过一年的痛苦生活，他发现远离暗恋的男孩并不能让他的心灵得到平静，内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召唤：到他身边去！到他身边去！”
     　　“于是，他去了？”苏明轩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对，他去了。”唐圣泽的眼里露出温暖的光芒。“就算那个人有女友都无所谓，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如果那个年轻人是唐伟泽的话，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去当兵了啊。
     　　“没有可是，”唐圣泽摇了摇头，“他一直在等，足足等了两年才等到将男孩拥入怀中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苏明轩不敢置信地摇头，“你是想说，他是……爱，我，的？”
     　　最后几个字像活生生从喉咙里轧出来一样，沙哑地不成样子。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呢？我想……”唐圣泽优雅地将手交叠在腿上，笑道：“他等你问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我不相信……”苏明轩仍然处在震惊之中，“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到这个，”唐圣泽深深叹了口气，“我曾经问过他，但是他说因为是用卑鄙地手段骗你和他在一起的，而且你生性淡泊，他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爱意。”
     　　“是这样吗？”苏明轩的头脑稍稍清醒过来，他稍作停顿，表情似无奈又似欢喜，轻声道：“真是个笨蛋！”
     　　“对！太笨了！”唐圣泽站起身，眯眼看着远处跑过来的修长身影。“简直就是唐家之耻！不过……”话锋一转，露出一个充满算计的笑容，道：“以后这个笨蛋就请你多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