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伟泽果然一夜未归。
早上醒来，苏明轩茫然地望着身边空荡荡的大床，呆坐了很久。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夜不归宿？还有计算的必要吗？
叹了口气，苏明轩从床上爬了起来。年过三十，再也不是二十几岁的青葱年纪，一站起身，竟然觉得腰杆有些疼。
是整天埋首作画的后遗症吗？双手叉腰左三圈，右三圈。酸疼感渐渐褪去，寂寞重新袭上心头。
原来，有个可以道早安的人，也是一种幸福。
一个人的话，早餐也省略掉了。从前总是自我安慰，唐伟泽不在家吃早饭的话，那么自己一定要清粥小菜摆满桌子，满满的碟子，想吃哪种吃哪种。
真有这种闲暇，却半根手指都懒得动。
外面仍然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倚着落地窗看了好久，久到直立的腿脚发麻。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就这么浪费掉了。
电话一直没有响起，可能唐伟泽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那么，打电话过去询问是不是太失礼呢？苏明轩心中钝钝一痛，拿起听筒的手又放了下来。
明明是这样的好天气，却没有工作的心情。
那个人在与不在，竟然对自己产生了莫大的影响。这样的话，到了离开的时候，会不会心痛到死掉？
再也受不了家里的寂静，苏明轩像逃也似的离开了家门。
然而，一迈出家门，问题就来了。
城市这么大，他能去的地方又是哪里？苦笑着，迈动脚步。一个人在城市里游走，那么怪异，那么落寞。
书局，美术馆，或是其他打发时间的哪里。
走在人群里，却流露出让人侧目的孤寂。苏明轩压低帽檐，闪躲着他人的目光。只有一个人话，会很奇怪吗？为什么那些人望着自己的眼神闪现着关心或好奇？
从书局出来，茫然地随着人流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竟然走到了电影院前面。大大的海报摆在旁边，苏明轩定住脚步，海报上那个笑得肆意的男人，不是钟亦翰是谁？
世界真是小，他苦笑一声。
买了票进场，中午的时间，影院里没几个人。
靠着软软的椅背，苏明轩抱着爆米花一边看一边吃。
荧幕上，钟亦翰饰演的黑社会老大俊帅有型，然而钟亦翰不仅是拥有俊美的外表而已，荧幕上的他从眼神到肢体，样样有戏。
长得帅，又有实力，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红？
苏明轩抱着爆米花，一颗一颗往嘴里塞。荧幕上演得是什么，他已经没有心情看了。心思反转间，默默的想着，唐伟泽昨晚睡在哪里？
会不会跟钟亦翰有关？
一直流浪到下午，直到看到放学回家的孩子，才想到自己也该回家了。
摸摸肚子，一整天下来，竟然只吃了一桶爆米花。
不饿呢！苏明轩自嘲地笑笑，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羽化成仙？坐在捷运站前的台阶上，一动都不想动。
如果唐伟泽不回家吃晚饭会怎么样？做一桌子菜被浪费掉怎么办？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手机的铃声响起，苏明轩木然地接起电话。“苏明轩，哪位？”
“是我。”唐伟泽磁性的嗓音传来。“你在哪里？”
“外面。”
“哦？做什么？”男人难得多问了一句。
“买菜。”
那边沉默了一下，用略带歉意的声音说道：“抱歉，我今晚不回家吃饭。”
“我知道了。”还在期待什么呢？苏明轩无力地靠在柱子上。
“那……”唐伟泽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明轩冷淡的声音打断了。“还有事吗？”
“早点回家。”
苏明轩将手机塞进口袋，如果不这样的话，也许下一秒他会将手机扔进垃圾桶吧！
早点回家，这句话由唐伟泽说出来真是讽刺。
“启轩？”就在苏明轩心里五味杂陈时，一个惊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苏明轩抬起头，看着眼前娇小秀气的女子。“余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余音看看捷运站的站牌，笑道：“等人？”
“没有，只是消磨时间。”
“是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余音巧笑倩兮地看着他，道：“今天我生日，却只有一个人，可怜可怜我？”
“天，竟然是你生日。”苏明轩直觉就要找蛋糕店。
“对啊！”余音的眉眼弯弯，“一个人过生日很没面子哦。”
“好啊，我请你吃饭。”苏明轩直起身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两个人找了一间安静的店。
小小的巷子里，竟然隐藏着这么一家古朴的店，很让苏明轩惊喜。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以前朋友经常带我来的。”余音脸上流露出一丝怀念。
“男朋友吗？”苏明轩打趣道。
“不，”余音摇摇头。“是爱人。”
“啊，真抱歉。”似乎触及到了对方的伤心处，苏明轩急忙道歉。
“没关系。”余音笑笑，“说起来，会注意到启轩你，是因为你和他长得有七分相似。”
“哦？”苏明轩摸摸自己的脸，“我感到很荣幸。”
“不要耍宝了，”余音笑出了声音，“你看，就算面容相似，气质也截然不同。”
“你一定很爱他。”
“对，”余音点点头。
苏明轩陪着她静默，他不知道余音与她的爱人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余音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生日。
寂寞的感觉已经跟随了他良久，现在，他不忍心让一个娇小的女子也承受这种孤寂。
“你是寿星你最大，我的胃就交给你了。”苏明轩招来侍者，笑道：“快点点餐，我饿了。”
“好。”余音连菜单都不用拿，询问了苏明轩的口味后，很快地点了几道菜。
“果然是常客。”苏明轩的脸上一直挂着笑。
“对，我每周都要到这里来吃一次饭。”
“我觉得……”苏明轩思忖了一下，谨慎开口。“如果只看你的书的话，会觉得你是个言辞犀利思维缜密的女子。”
“哦？”余音挑眉，“现实另你失望了吗？”
“没有，”苏明轩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现实中你是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女人。”
余音莞尔，“那是你认识我还不够久。”
“才刚刚开始嘛。”苏明轩不好意思地笑了。
“如果第一次会面是客套的话，那么这次，我会很真诚的说一声，启轩，很高兴认识你。”
苏明轩颔首，微笑。“我也是。”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大约是在同个行业的原因，两个人很有话题聊。
苏明轩看着余音微醺的脸，感觉到很久没有这么酣畅的聊过天了。唐伟泽并不了解自己的工作，而且他本身工作就很忙碌，所以苏明轩很少跟他讨论自己在工作上的烦恼。
而这个余音不同，她不像外表那么内向。反而时不时的讲些工作上的趣事与烦恼，身在同个圈子，苏明轩与她很有共鸣。
余音会是个很好的朋友，苏明轩这么认为。
显然，余音也有同感，在出店门的时候，他们相约下次再见。
陪着余音走到捷运站口，苏明轩笑着看她。“生日快乐！”
“谢谢。”余音眼睫低垂，半晌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我可不可以要求一个拥抱？”
“呃？”苏明轩有些错愕。
“可以吗？”余音眼里露出一丝希冀。
不忍心拒绝，苏明轩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女人。
“谢谢你，启轩。”
余音走进捷运站，一转身，背影就不见了。
苏明轩在原地伫立良久，他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脸上会露出怀念又感伤的气息。人生，总是有遗憾与失落，自己不也如此？
迈开脚步，缓缓前行。明知道应该回家的，可是空荡荡的房子还以为称之为家吗？
繁华的都市里，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到底蜗居了多久，在这个生活了多年的都市里，竟然会觉得格格不入。
没有相熟的店家，没有知心的朋友，以往的生活圈子，似乎在与唐伟泽同居伊始就斩断了。
所以，才如此寂寞。
自作自受，一个人怎么可以将人生依附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可是这个道理，在七年后他才懂了。
却，有些晚了吧？苏明轩看着流光溢彩的霓虹灯苦笑。不断变化的灯光花色，让人眼花缭乱，然而这些虚幻光影的背后，可有几分是真？
不要再想了，苏明轩甩甩头，不管唐伟泽今晚回不回家，自己却是一定要回去了。能有一所栖居的房子已经大不易，不能再想更多了。
停步，转身，想要拦一辆计程车。
运气还不错，车水马龙的酒店门口，等客的计程车排起长队。看到他，有辆车迅速地开了过来。
苏明轩微笑，看来这家酒店的生意真是很好。
转头张望一下，微笑瞬间凝结。
透亮的玻璃窗里，与人喁喁私语的男人，不是唐伟泽是谁？
苏明轩愣愣地望着里面，与唐伟泽相对而坐的是个样貌极佳的男孩，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是苏明轩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眉目如画。
然而，让他呆立原地的原因，并不是男孩的美貌。
而是唐伟泽的透过玻璃窗都能让他感受到的温柔。
温柔？苏明轩的心脏猛地抽搐一下，似乎就要不能呼吸。
“喂！走不走啦？”运将大哥催促道。
苏明轩回过神，歉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