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赵明希决定去美国，自从当年肄业回国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机票行程都订好了，启程之前他特意打了电话到李家，可是李芊芊没接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岳父，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到一分钟就挂了线。
看来他是注定要独游美国。
赵明希望着出租车窗外的风景，眼神若有所思。
当初回国之前，他没有想到会一留就是这么多年，现在离开，他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
事实上，对于离开，他开始有些动摇了。
之前说要去旅游更多是为了李芊芊和女儿，他希望一家三口暂时抛开这里的问题去享受一些属于他们的家庭快乐，但现在只剩他一人独往，似乎意义已经不大。
估计回到美国他又会过一些纸醉金迷的生活，天天玩乐充实无聊的日子，他相信在美国的那群朋友绝不会让他感到寂寞，只是他置疑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一个人的公寓和随手可得的床伴，听起来很不错，可那样的生活已经在他以往的人生中充斥得太多，如今想来不仅不觉得期待，反而有些兴趣缺缺。
赵明希不禁为自己用到了“兴趣缺缺“一词而发笑。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厌倦频换床伴的生活？
记忆在脑海里飞速地跳跃，他记起，似乎是从周鸿每个月不定时出现在他公寓开始的。
那时候因为周鸿总是不请自来，有时候难免会撞见他跟其他人早有约，他也总是在周鸿死皮赖脸不肯妥协的情况下无可奈何地请先来的床伴走人，渐而渐之，为了省事，他便索性不再频频让其他床伴到家里来。
而今回想起来，原来他早在感情上不知不觉对周鸿让了步，让周鸿这个人悄悄渗入他的生活当中。
自以为精明的赵明希实在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迟钝的一面。
周鸿用了两年时候从这段没有回报的感情阴影中走出来，这样看来，再过几年他就会彻底忘记赵明希这个人，到那时候自己要在悔恨中度过一辈子吗？
那么漫长的一生，赵明希不敢想象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
与其放任事态严重下去，何不趁着时机尚早赶紧做补救。
“司机，不去机场了，改去别的地方。”
既然他以前一直追求的东西已经属于别人了，现在开始他要奋力追回曾经属于他的感情，那远比一趟重温美国之旅要重要得多。
赵明希在鲜记水果店下了车，他提着行李袋走入店中。
“请问你要点什么？”周鸿的姐姐迎上来询问。
“我找周鸿。”
“你……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赵明希礼貌一笑，他相貌端正漂亮，举止优雅，轻易便能获取别人的好感。
“你是周鸿的朋友啊，来来来，先进来坐。”周鸿的姐姐十分高兴地招呼他。
周鸿从阁楼上探出个头来，一见到赵明希坐在他店里，眼睛顿时瞪得比牛铃还大，一骨碌从楼梯上滑下来。
“周鸿，你看你朋友来找你了。”
周鸿冲到他姐姐和赵明希之间，背对着他姐姐，朝赵明希咬牙切齿地问：“我能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看样子如果赵明希是来找麻烦的，难保周鸿不会扑上去揍死他。
“我顺路经过，所以来看看你。”赵明希说话时眼都不眨。
“那现在你看完啦，我很好。”要不是碍于姐姐在场，周鸿早不客气逐客了。
赵明希一脸无辜地看了看周鸿，然后转向周鸿的姐姐，微微一笑说：“你是周鸿的姐姐吧，初次见面，我叫赵明希。”
“你好，你好，哎哟，我都不知道我们家周鸿交了你这样一个出色的朋友。”说着，她还怪起周鸿来，说：“有朋友怎么不早带到家里来认识认识？”
“我……”周鸿有苦难言，瞪向赵明希，说：“你，给我过来！”
“周鸿你今天怎么了？脾气像吃了火药似的。”他姐姐不明就里。
“没事，姐你看着店，我带他四周转转去。”周鸿拉起赵明希就往外走。
赵明希嘴角含着笑，任周鸿的手把他拽得生疼，直到走远了，确保水果店里的人看不着他们的情况，周鸿才没好气地摔开他的手。
“你究竟想干嘛？”周鸿像只竖起毛、随时会挥动爪子捍卫自己地盘的猫。
“我说了，只是顺路来看看你。”赵明希试图柔声安抚。
“鬼才信你，你刚刚跟我姐说什么了？”周鸿忿忿地问，他不相信赵明希真那么卑鄙，可他不放心。
“什么都没说，真的，我发誓。”赵明希举起手指。
“收起你那一套东西！告诉你，别接近我家里人！”周鸿还是没给好脸色赵明希看，方才他真是差点把心脏吓停了，他可不想这么安稳的日子再起风波。
“我答应你不会对你姐姐乱说的，我会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保密。”
“是抹杀，当完全没有存在过！”
“……”
赵明希的沉默让周鸿感到一阵不安，忙追问道：“你听到没有？”
“做不到。”赵明希飞快地拒绝。
“你！”周鸿沉了沉怒气，力图平心静气地说：“算我拜托你好不好？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了，干脆互不来往行不行？”
赵明希总是这样突然出现，要是哪一天被他姐姐看出端倪就完了。
“不，我们还没两清。”赵明希不同意。
“你……”想想就知道他一定又想说当年他帮自己还债的事，周鸿气得收紧拳头。
“你说你从不欠我一分情，没错，所以是我欠了你一份情。”赵明希看周鸿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和专注。
周鸿难以置信地眨了下眼睛。
“能给我一个机会还你这份情吗？”赵明希小心翼翼地问，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里的自信和意气风发。
周鸿错愕地怔愣在当场，他不禁怀疑站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赵明希，而是某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而已，否则他怎么会听见自私无情的赵明希说出像告白一样的话？
“等一下，这是你的新游戏吗？”这是周鸿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这不是游戏，我说真的。”
赵明希上前一步，伸手想碰触周鸿，周鸿却像看到什么不能接受的东西似的往后一跳。
两人面面相觑。
赵明希的脸上有着懊恼，有着期盼，还有周鸿不想看见的真心诚意。
这是什么见鬼的情况？两年前，赵明希结婚以前，周鸿幻想过这种可能性不下千万次，可它没有实现，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幻想了，这个男人却跑来说要他给一个机会？这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不，赵明希，你别……别对我说这些……”周鸿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能原谅我？”赵明希现在真是后悔得心都揪紧了。
周鸿不知道该大笑还是该生气，这一瞬间他什么感觉都涌上心头，惟独没有心动。
这句话他等得太久，久得已经没有了等待的理由。
“都不能。”
简短的三个字表达出不能挽回的意愿，赵明希恍如掉入痛心疾首的深渊。
周鸿别开眼，慢慢从赵明希身边走过，轻轻落下一句话。
“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