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杀青
拍摄在时光的流逝中一天一天的顺利进行著，萧衍现在对於演戏是越来越上手了，剧本都背熟之後，加上理解酒就能在脑中产生很强的画面感。等到正式拍摄的时候只要不去看身边的镜头，而把身心都集中在场景和演对手戏的演员身上去，表演就会很顺利的通过。演戏确实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但是也没想象中的那麽艰难。
只不过，萧衍对於睿这个角色似乎有点太入戏了，每当陈亚一喊“CUT”的时候，萧衍望著对面一下子就放松下来的配角们，还有周围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总会产生一些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时光被打乱了重新编排那样，一开始还好一点，时间长了之後，萧衍有时候就将拍戏跟生活分不开了。有时候下戏了回到家面对著秦牧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说出几句台词来。
不过还好，贺瑜柏在这个时候又起了大作用。毕竟是拍戏多年的老戏骨了，所以在萧衍为戏中戏外的生活分不开而苦恼的时候，贺瑜柏很是“亲切友爱”的教导萧衍一些好用的自我暗示和身份转换的方法。虽然对於贺瑜柏的方法有点将信将疑──贺瑜柏自己就曾经因为太过入戏而看过心理医生。但是，在试验了过後，萧衍发现，贺瑜柏这个人也不全是小白脸，他说的话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和贺瑜柏对戏真的很舒服，你完全都不用刻意的去背剧本，当贺瑜柏站在你眼前的时候，他就不再是那个天皇巨星，而是从小就暗恋睿的那个青梅竹马，萧衍不用去想象自己应该怎麽做，在柏的面前，自己就是睿，台词长长不自觉的就跑出来了。
而且，贺瑜柏还教了萧衍很多关於演技方面的心得，比如怎样将心理细微的活动表现在脸上，怎样站位可以让摄影机拍摄到自己最得体的一面等等。萧衍在贺瑜柏帮著做指导以前，为了速成，都是用学自梁焯纬的镜磨练法来练习演技的。
众所周知，梁焯纬之所以在年轻的时候演技就很好，除了他的天分不错之外，他独家发明的每天对著镜子练习面部表情的办法也给了他很多的帮助。萧衍本来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的，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练，而且对著镜子，只要做出的表情有一丝瑕疵就能看的很清楚。但是，贺瑜柏对萧衍的这个办法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并且让萧衍马上暂停他的镜子速成法。
贺瑜柏跟萧衍说，因为早几年曾经跟梁焯纬配过戏，两人的性格都属於不招摇很低调的那种，所以还算的上是圈中好友。梁焯纬曾经对著贺瑜柏诉苦，镜子磨练法虽然很管用，也确实会在短时期内提高演员的演技，但是长久联系下来的话，对著镜子中自己的脸却常常做出另一个人才会有的表情，是会造成人格分裂的。
梁焯纬在出演《色戒》的时候，因为他饰演的汉奸一角性格太复杂，被加入了太多的历史使命感和感情因素的缘故，所以很难演绎。为了演好易先生这个以前从未接触过的角色类型，梁焯纬用了很多时间对著镜子模拟自己的表情。他本人其实是属於那种比较慵懒比较乐天一派的，但是易先生这个角色又太过阴沈，所以戏拍完了，他自己也闹的去看心理医生，并且被医生重重的警告以後不许再对著镜子练习跟自身性格反差太过的角色，这样很容易造成人格分裂的。
贺瑜柏对萧衍说起这个的时候，还用那种很恐怖的口气来谈，弄的萧衍都差一点以为他要和梁焯纬一样此去不复返了。
说起来，萧衍和贺瑜柏现在的关系，倒比以前更加融洽了一点。可能是心结解开了的缘故吧，以前的萧衍对贺瑜柏确实没有特别的心思，但是贺瑜柏和他说的话总是疑神疑鬼的，对於有点草木皆兵的贺瑜柏，萧衍是避之还来不及，更别提主动去接触了。但是那天将话都说开了之後，就如同贺瑜柏第一次看清萧衍一样，萧衍也似乎是重新认识了这个在娱乐圈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却始终将心思保持的率性的贺瑜柏。
其实萧衍以前对贺瑜柏，未尝不是没有埋怨的。任谁的一片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都要有些怨气，但是，跟贺瑜柏接触多了之後萧衍就发现，贺瑜柏既不是心机重也不是疑心多，而是在娱乐圈中混了这麽久，又被人生生从天空打落谷底，吃了很多苦戒心就比较重，所以他对自己的一些猜疑，萧衍站在贺瑜柏的立场上想一想，也就能理解了。
至於感情问题，萧衍一直觉得，他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别人喜欢不喜欢他又是别人的事，跟他本人是没什麽关系的。所以对於贺瑜柏那一天相当於是告白般的表现，萧衍的心里虽然当时的确起了一点波澜，但是几乎只是瞬间就平息下去了。
不是他不在乎，也不是他太在乎，而是萧衍要忙的事情太多，来不及操心这样每一天都有新变化的感情问题。贺瑜柏这个人，萧衍并不反感，但是，对於萧衍来说，贺瑜柏的表白来的太过突然，让人有点措手不及。萧衍的心中目前并没有再给秦牧和萧墨瑾竖立一个新的情敌的想法，所以，萧衍决定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和贺瑜柏的关系没有出现多大的变化，但是萧衍却没想到和原本根本一点往来都没有的苏菲菲，自己倒成了她心中假想的前情敌这样的角色。大概是因为苏菲菲人长的美，才华和名气也高，而且没有什麽绯闻、身家也干净的缘故吧。她在感情上一直是一帆风顺的，向来也只有她垂青男人没有男人甩她的事情发生。所以她认为，在贺瑜柏事件上的完败，带给她的不仅仅是耻辱。曾经辛苦做的便当，曾经努力做出的温柔贤淑的样子，都成了在媒体面前所扮演的一场玩笑。对於苏菲菲来说，她浪费的不仅仅是时间和精力，还有她的名声和面子。所以在她的眼中，贺瑜柏和萧衍两个人现在都变成了“可恶的臭男人”。
虽然碍於萧衍的身份，她并不能报复些什麽。但是每次两个人拍摄感情戏的时候，就算是最最柔情蜜意的时刻都让人感觉不到青春的火花来，而且让萧衍有时候感觉背脊发凉的是，一旦和苏菲菲拍摄起来吵架的戏码，她的神情可真是让人发毛的很。两个人感情戏的不合拍让一向追求完美的陈亚一大为苦恼，最後不得不修改剧本，让两个人的婚姻生活变成貌合神离的装饰品，更加增强了作品的悲剧性，这才作罢。
“OK，很好很好。大家休息一下，下午一点开拍最後的几个镜头。”终於等到杀青这一天了，陈亚一兴奋的在导演席上摇晃著他的话筒，对著剧组的工作人员喊道。
像《潜伏》这样的大型的枪战片，拍摄起来需要的时间一般都很长。要提前在横店预约场景还有住宿拍摄的酒店、要提前请好武打执导、还要设计整部戏的武打动作、还有枪支的管理、对於场景的坎坷要求、火药的爆破等等的准备，拍摄好後还要後期剪辑，再加上特效的设计，拍摄一部大型的动作片光是外围准备就要好几个月，再加上中间的拍摄时间，差不多都要一年左右。而文艺片，特别是生活类的文艺片还是很好拍摄的。场景不会动用太多，基本上就是那麽几栋房子几座花园。只要台词和表演把握到了，拍摄起来进度都是很快的，如果说动作枪战片主要玩的是特效、是用故事和震撼的场景吸引眼球的话，文艺片玩的就是剧情跟演技音乐，寻求的是一个心灵上的共鸣。文艺片的拍摄期一般都比较短，多的话三个月左右，短的话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完成了。当然了，这指的只是拍摄阶段，前期准备跟後期制作是不算在内的。萧衍记忆中的拍完一部不错的影片用时最短的……好像是王家卫执导的《天下无双》吧，这部由王妃还有梁焯纬加盟的喜剧片拍摄期只用了短短的天，出来的效果居然还很是精良，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奇迹了。
“小衍近来的演技是越来越精湛了哦，要不要考虑一下，彻底的走上这条路啊。”午休的时间，陈亚一和萧衍一边吃饭一边聊著天。
“陈导又开玩笑了。”萧衍摇著头拒绝。
“有点可惜啊，你要不是流光娱乐的总经理，而是随便一个打工的小子就好了。”然後陈亚一说：“你的资质还是很不错的。如果能够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再经过我的打磨的话，未来金像奖影帝的宝座一定会有你的一份。”
“用不著可惜。”萧衍笑道：“如果我不是流光的总经理的话，恐怕到老都见不到你，也没办法让你打磨了。”
“说的也是。”陈亚一环视著片场四周：“没想到这部电影这麽快就要拍完了，这心里面，还真是有点不舍。”
萧衍看看这两个多月来逐渐熟悉的摄影棚的氛围，每一台摄像机摆放的位置，每一间房间里自己辛苦过的足迹……心中确实有点伤感。静了静，他看看手上拿著的，已经被翻到了最後一页的剧本，忍不住问道：“陈导，在你看来，这部电影的主题，到底是什麽？”
“得到的，失去的。过去的，和未来的。”陈亚一的眼睛直视著前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就是这部影片的主旨。”
……
《第十三个人》的最後一场杀青戏，萧衍拍的有点感伤。
签名会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一瞬间全部都成了不动的布景，他的眼中只能看到两个人。身边的妻子，还有眼前的爱人。一个是现在时，一个是过去时。一个是等到失去了才发现是最爱的青梅竹马，和他在一起就意味著要放弃现在安定幸福的生活，背负著社会巨大的舆论压力。一个是曾经最爱，离开了又回来的贤惠妻子，相敬如宾但是逐渐失去了激情的生活。
对於激情等同於生命的画家和作家双重身份的睿来说，失去创作的激情就等於是失去了未来的生命。但是在刻意选择的时候，睿又退却了。以前的他敢於为了菲菲反抗这个社会的等级门第，可以放荡不羁，可以四海为家，但是现在的他不可以了。
所爱之人已经结婚生子，自己也组建了新的家庭，社会地位蒸蒸日上，面对著眼前巨大的利益诱惑和身後的悬崖峭壁，睿选择了前者，也选择了作为一个庸碌无为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的这本自传，这本《第十三个人》是他一辈子之中可以写出的最好的作品了。以後的睿，不会再有这麽鲜活跳跃的思想，因为他用他的爱情换来了安定的生活，他失去了一个作家和画家应有的对於美好生命的渴望，他在最後变的庸俗变的懦弱，变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再看爱人一眼……
人生的两条路，心是一边，生活是另一边，睿很懦弱的在最後选择了对这个社会妥协，这样残酷复杂的社会，这样泯灭人格的过程，在现代社会里逐渐消失的人性中的真挚的感情……这或许才是陈亚一所想要表达的吧。
《第十三个人》比陈亚一以前拍摄过的所有作品都还要深刻。要不是在演绎的过程中越来越深入了解这个剧本，萧衍或许也不能理解这部电影所要表达的真正意义。
对於失去的逝去的爱情与青春的回忆。
走在种满了法国梧桐的十字路口，睿的左手边是他从小和柏一起玩乐长大的游乐场，他的右手边是和菲菲相识的枫叶林。睿的脚在这里迟疑了一下，眼里温柔而怀念，他仿佛看见了两个青葱少年在这里嬉笑打骂，然後那个个子高一点的，有著温暖笑容的少年走到自己身边，笑著对自己伸出手。“睿，来一起玩吧。”
萧衍神情恍惚的伸出手掌，却触摸到了一片空气。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最後忘了一眼那些有点老旧但是色彩依旧豔丽的玩具，向右手边的枫叶林走去。
影片在一片沈默中画上了句号。陈亚一叹了口气，将剧本合上。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在萧衍的眼前晃动，吸回了他有些恍惚的精神。“我还没死呢，不用为了我表现的这麽悲伤吧。”贺瑜柏在萧衍的面前晃晃手指，然後坐在他身边，微笑著问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失落？”
萧衍点点头，在心中默默调试著自己的心情。最後一幕戏拍摄完成後，不知道为什麽，萧衍的心中巨大的空落落的感觉压过了这部戏杀青的喜悦感。他现在，有点爱上当演员的感觉了，只不过，也只是爱上而已，他的责任和身份都告诉他，演戏作为调剂品还可以，但是绝对不可能成为他的职业。
“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贺瑜柏轻轻的环住萧衍的肩膀：“睿只活在电影里，你虽然是他的演绎著，但是不能因为这个角色而影响到你真实的生活。”
“你真的很温柔。”萧衍直视著贺瑜柏的眼里闪出了一丝笑意：“跟柏一样。”
“那麽，就像睿爱上柏一样，也爱上我吧。”贺瑜柏的眉毛都笑的弯弯的，满满的都是温柔。
“做梦去吧！”萧衍脸臭臭的翻了他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