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摩菲作了一个梦，他已经忘记自己多久不曾作梦，不曾有过这般盼望的情绪。
他是名几乎被灭族的两栖亚人类，脖侧长著鳃裂，指缝间的蹼片能自由收缩。从海中出生、在船上长大，血液里流动著咸咸的海水味，笑起来像海风那般爽朗宜人。
两栖人族生来注定成为海盗，他的的确确也过了几年畅快的海上时光，只是当时还太小了，几乎记不起来。
他才刚懂事时，不幸遭遇国政大力扫荡异族，臭名远播的两栖族海盗首当其冲，被军队围剿殆尽，那场惊天动地的灭杀行动，让许多少数种族从此绝迹。现在，虽然政府已经没有那麽排斥异己，但两栖人族的海上盛世，似乎再也没有复兴的可能。
摩菲侥幸逃过一劫，没给送上绞首台，可当时年纪尚幼的他，不久就被人口贩子给抓住，从南方的海岸城市，辗转卖到大陆边陲的沙漠之中。就连现在，他仍会不时的回想起，那段连一滴水都无法渴求得到的艰苦日子。
曾经，他以为这辈子注定寂寂地掩没在风沙底下。
他作了个梦，梦见自己赤裸著双足，踩踏在滚烫的沙地上，朝天地尽头那条遥远的海岸线傻傻的走著。
眼角掠过许多景物、耳畔回盪著各种声响，但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彷佛自己又回到沙漠之中，远方的海岸线是他渴求的绿洲，他移动双脚的唯一理由，就是那片海天交会的蓝。
不知道走了多久，海岸线依然遥不可及，头顶的蓝天仍是高不可攀，他开始感到绝望，眼角发疼，叹出口气，忍不住想把脚步停下。
这时候，一阵温暖的强风刮过，害他站立不稳。低沉的声音上方传来，轰隆隆轰隆隆的。
「……」
仔细听了一会，才终於分辨出这句话，对方是说：你又跑哪了？！可让我一阵好找！
他咧嘴灿笑，抬头看见一团金光，「……」张口回了什麽，手指著前方那条遥远的海岸线。
轰隆隆的，对方说：你这样要走到什麽时候，快上来，让我带你去。
那团金光从半空中降落，带出的风流激起一阵尘土，他抬手挡了挡，黄沙散去後，金发金眸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他面前，双手环胸，臭著比女人还俊美的脸蛋，一副坏脾气的样子。
他讨好的朝对方笑，笑得男子的嘴角也逐渐松开，一手搭著腰带，帅气的朝他伸出单手。快来，动作慢死了！男子这麽说。
双手负在脑後，他悠悠哉哉地走过去。对方等得很不耐烦，长腿一跨朝他走来，抓著他的手臂使劲一扯，他重心不稳，扑到冷硬的龙鳞上。
「摩菲，你在做什麽呢？」巨大的金龙拍拍翅膀，扭过长脖子，金色双眸温和的凝视著他。
笑了笑，他攀著巨龙光滑的鳞片，爬到对方背上。
往哪都无所谓，目的地不重要，只要他的金龙载著他。
而後他就醒来了……
摩菲打个哈欠，举起手舒展身体，在龙背上滚个半圈，由躺改为趴姿，手里不忘攀著巨龙脖子的那圈粗铁鍊，免得自己从奥格身上滚落，底下可是好几千呎的高空。
「我就想说你怎麽突然没声音，原来是睡著了。」巨龙把头颅转回前方看路，虽然这连飞行船都到达不了的高空中，不会有什麽能撞上他的障碍物──除非是另一条龙。
摩菲又打个哈欠，还有些昏昏欲睡。「无聊呀。」
跟这头金龙一起飞翔，刚开始摩菲是觉得很新奇的，左看右看，巴不得多生几对眼睛。但随著奥格往上升高，四周的景物愈来愈无聊，除了云，就只剩下云。
他看了一会便觉得腻，在奥格的魔法保护下，这样的高度他不觉得身体有什麽难受，反而是轻飘飘的很舒服，不知不觉睡著了。
「哼！跟我在一起，你还会觉得无聊啊？！」巨龙不悦的轻哼。
「不无聊不无聊，我累了总行了吧，这阵子都没好睡，你又这样折腾我。」摩菲嘟哝著。
他原本只是个卑微的奴隶，误打误撞得到这头金龙的忠诚，在奥格的帮助下，重获渴望已久的自由。本应从此互不相欠、分道扬镳，可又不知怎麽的还是走在一起。
或许是，两个寂寞太久的个体，一旦知道互相依偎的温暖，便再也割舍不下对方。
被奥格带著东奔西走，体内流动的海盗血统渐渐醒觉，他开始有了自己想前往的目标。
那头金龙因故把他留在矮人的地底城，摩菲认命的等了奥格一年，眼看对方短时间不可能回来，索性自己先行离开，寻找遥远记忆中的那片海洋。
那大金龙也真是讨厌，他前脚一走，没隔多久，奥格後脚就追了上来，还揪著他连连追问为何半声不响的走掉，一副他多狠心把人家给抛弃的样子……也不想想，他才是那个苦等一年多的人，什麽都没交代就离开的可是奥格自己，怎麽反过来怪罪他？！
难道龙都是这样双重标准的个性？
摩菲被奥格吵得老大不高兴，但转念一想，只要那头大金龙肯追来就好，他是很豁达的，心里明白龙族与人类之间无法横越的差距，死抓著这一年的间隔也不会有结果。反正，摩菲承认他绝对不可能为谁停下脚步，也承认他的确满心期盼对方一再追上。
两人吵著吵著，又是一番纠缠，奥格硬抓著他没日没夜的猛做那档事，摩菲看对方一脸的气愤委屈，虽然被折腾的晕过去好几次，心里唉声连连，却也没真的命令对方去撞墙。害得他现在腰还直不起来！
提到那档事，奥格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冷哼一声，说：「谁让你那麽可恶！休想我放过你。」语气很是得意。
「是是是……我很可恶，你最好了。」摩菲没好气的应。
「我当然好，你可别忘记，只有我能对你那麽好！」
摩菲笑了，这又是哪里乱学来的情话，也不嫌恶心。他张开双臂，搂住这头大金龙的脖颈──当然他根本没法真的「搂著」──脸贴上金龙冰凉的鳞片。「还有多久才能到呀？」
奥格往底下瞥了一眼，说：「快了……累的话，你继续睡。」他还是舍不得让这亚人类有一丁点不舒适。
「你的「很快」，都不能作准的。」摩菲不以为然。
奥格连忙说：「真的很快！摩菲，这次你得信我。」
龙族与人类的时间观念差距极大，数个月、数年、甚至数十年，对龙而言不值一顾，但这些时光，在人类之间却弥足珍贵，每个日夜都不能轻易浪费。
为了这可恶的亚人类，他已经尽力的去体会时光流逝，他知道他们禁不起再一次错过。
摩菲并没有追著这件事打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耍耍嘴皮子，没想到奥格反而比他还在意，於是拍了拍奥格光滑的颈子，说：「知道了，信你就是。我再睡一下，累得很呢，到了叫我吧。」说完，摩菲闭上眼睛，双臂仍是圈著奥格的脖子。
奥格答应带他到海上，陪他寻找传闻中已经消失的海盗们，他满怀期待的爬上龙背，他们在高空中飞行了数个日夜。
期间他们当然有停下来吃点东西，解决卫生方面的需求，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云端之上，这点距离对龙来说不算什麽，奥格压根无须休息。不停的赶路，所以他只好在龙背上吃食及睡觉。
经过这些天，摩菲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厉害的龙骑士了，在冷飕飕的高空中竟然还能呼呼大睡。
他不像奥格能辨别方向，但也无所谓，奥格飞到哪，他就去哪吧。
奥格对他说了一些话，但话语还未飘到耳边便被风吹散，他昏昏欲睡，没有仔细去听，随便应个几句，再度睡著了。
「摩菲，醒来。」
不知过去多久，他感觉到风声不再呼呼作响，龙背上也没那麽颠簸，在奥格的轻声叫唤中，摩菲睁开眼睛。
「哇！」他大叫，眼睛一亮，下一刻酸味涌向鼻腔，呛得他眼冒水花。
那是海。
一望无际的深蓝，夹著细碎的白光，是被风吹动出层层起伏的浪花，海水在太阳的反射下，像洒在盘里的碎盐粒，更像奥格手中现出的一大把珍珠，闪亮闪亮，看在摩菲眼里，说不出的璀璨耀眼。
浪花沙沙的响，拍打出如心脏跳动的规律节奏，海风夹带湿气迎面吹抚，送来令人怀念的咸凉气味，那蓝，他无法用更多的词句形容，就是蓝，记忆里最纯净美丽的颜色。
苍穹与海洋於此连成线，天与地不再有差距，凝望这副景致，任何的烦恼都能消失无踪。
他想再看久些，可眼角发疼，视线模糊不清。该死的眼泪不停掉落，他无法把这片海洋看得清晰。
双手捂著脸，摩菲紧抿嘴唇不肯发出一丝泣音。好残忍，当时的政府对他做了多麽残忍的事情……他属於海洋，就算死，也宁愿被海沙掩没，为何让他在沙漠中苦苦挣扎？！
奥格默默无语，张开足以遮蔽天空的巨大双翼，缓缓在海面上盘旋，寻找降落的礁石，好让他能更靠近些。{孤城素华整理}「谢……谢谢。」摩菲哽咽的道谢。
奥格突地一个俯冲，金色的身躯擦过海面，激起漫天的水浪。阳光、水花，反射在奥格的鳞片上，闪闪发亮，炫得摩菲几乎睁不开眼。
若没有奥格，他无法回到这片海洋。
「摩菲！」奥格的声音宏亮如钟，愉悦的笑响彻云霄。「摩菲！我对你这麽好，我只想对你好……你知道吗？你要什麽，我都会给你，我都想给你。
「可别忘了，摩菲，你可别忘记，我对你有多好。」
他们订下的，烙印在他心口的，岂止效忠的誓约，是约定一生的承诺，已经将他束缚。
「当然，哪忘得了！」摩菲在龙背上站起，揪著圈住奥格脖子的铁鍊，另一手去抓四处喷溅的水珠。
脖子被勒住，感觉像是被当成什麽宠物，奥格不悦的甩动长颈，转头想骂个摩菲几句，让这亚人类别太嚣张。
摩菲那双蔚蓝眸子，被浪花照映得更加晶亮，飞溅的水珠将他发梢脸庞喷湿，帅气中，还有些性感。看著摩菲发自内心的畅快笑脸，要奥格怎麽还能气得起来？
「轻些，我可不是你的宠物。」奥格意思意思的抱怨上一句。
摩菲哈哈大笑，「但你是我的龙！」
「我是你最好的龙。」
「谁知道呢？我又没有别的能比较。」摩菲故意这麽说。
果然，奥格立刻发怒，轰隆隆的大吼：「你还想比较？！难不成你要一头母龙？！我告诉你，摩菲，我才不会让你靠近其他的龙！」巨龙鼻翼喷出两串火焰，将周围的海水「哧！」的一声蒸发。
「嘿，你干嘛那麽生气。」
「我怎麽不能生气！」奥格扭过脖子，对他吼。「你已经有我了！──」
「唉！」近距离的龙鸣声几乎要把摩菲吼聋，他双手捂住耳朵，喊道：「说说而已，别当真呀！」
「亚人类！」
奥格气得一个旋身要往天空飞，摩菲的双手还捂在耳朵上，巨龙猝然改变方向，他立刻想去抓龙脖子的铁鍊，伸出的手与飞舞的铁鍊错过，摩菲连喊都来不及，被奥格的动作往外抛。
发觉摩菲被他甩开，奥格连忙扭头要咬住摩菲的手臂，可依然是慢了一步，摩菲从他的翅膀外侧滚出，落到底下的海面。
「摩菲！」奥格惊呼。
回应他的是「哗！」的落水声。
「摩菲！──」奥格眨眼间变成人类的外型，身躯一沉就要往海中潜。
这时海面涌起水花，摩菲浮了出来，满头黑发湿答答的，冲著奥格咧嘴直笑。
「你会游泳吧？快来跟我一起游水。」
吊起的一颗龙心瞬间放下，松口气之馀，奥格又觉得火大，漂在海面上，没好气的骂著：「你这家伙，想吓死我吗？！有几个胆子都不够被你吓！」
「你老是忘了我最会游泳。」摩菲耸肩，双手在水里划动，载浮载沉。
「我还不是……」
「好呐好呐，知道你担心我，奥格你最好了，对吧？别发脾气。」摩菲讨好的笑道，对奥格招手。「来吧，我要再多游一会……还是你怕水？」
奥格冷哼，「我可是龙！」说著，就落到水里，欲抓那可恶的亚人类。
也不等奥格，摩菲身子一缩潜进海里，奥格跟著潜下去时，发觉他已经游开一大段距离。
摩菲张开手脚的蹼片，双手在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漂浮在水里。他张嘴喝下咸咸的海水，让脖侧掀阖的鳃裂过滤空气，好久没有品嚐到海水的味道，这咸涩的滋味，母亲乳汁般的甘甜，如此令人怀念。
过往的经历在脑海中闪过，眼角又不受控制的发酸，他在水中抹抹脸，要自己振作起来。
一双厚实的手掌抓住他肩膀，用力将他拉扯过去，随即奥格揽住他，吐出一大串泡泡，骂道：「好你个摩菲！又想到哪去？！」
金色的长发在奥格脑後漂动，他的脸上镀著一层细小气泡，双眸金光灼灼，异常的耀眼。
他笑著搂上奥格的脖子，指尖缠上对方漂动的金丝。「我不就在这里吗？」
奥格轻哼，指腹抚过他的脖侧，感受海水从那三道细小鳃裂流出。「不过就是个亚人类！」
摩菲也不在意对方轻蔑的言词，身躯滑溜地从奥格怀里钻出，踢动双腿往深海处潜。
在水中悠游的鱼群，被他们的动作惊扰，轰的慌忙四散。鱼群身上的鳞片，将海面透进的阳光，反射出一尾一尾银色光带，瞬间像是节庆时满天飞舞的纸片。
摩菲喉间挤出「嘿！」的一声笑，划动双手，孩子气的追逐从眼角游过的银鱼，把那条鱼吓得往水深处窜逃。
他追得专注，没注意到被甩下的奥格正满脸不悦，高傲的金龙哪堪让人冷落，立即追了上去，速度竟还比他要快，抢先抄到那尾银鱼之前，爪子一捞将鱼尾巴抓在手里。
无辜的银鱼在奥格手里用力扭动身躯挣扎，摩菲游到他面前，笑得两眼弯弯。「好家伙！你游得真快。」
奥格放开银鱼，手伸过来摸摩菲的脸，好喜欢好喜欢摩菲这样对他笑，笑得一颗龙心怦怦地狂跳。「摩菲……」他张嘴，又是一串泡泡。
摩菲也会吐泡泡，一小串的从鳃裂处滚出，他挥手拨开阻碍视线的白色泡沫，两眼亮晶晶的望著奥格。
「来，我们来比赛。」说著，人就往深海处窜去。
被摩菲这样看著，奥格哪会说不，立即是踢动双腿，超越过他。
奥格看上去是认真了，於是摩菲也发挥出实力，两臂一划冲出好大段距离，换作他游在前头。水中可是两栖人的地盘，就算奥格是龙，也没那麽容易追上他的速度──当然，水龙就不在话下。
他偶尔还是会被奥格追越，随著深度逐渐黯淡的海中世界，看在摩菲眼里，依然精采有趣，海水里细小的浮游藻类、不远处游过的鱼群、四周漂浮的透明水母，就连视线尽头迷茫不清的黑暗，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著迷於在这无边无际的深蓝之中。
回过神时，奥格已经游得很远了，他「唉呀」一声，心想那头大金龙找不到他，肯定又会发脾气。正要加快速度追上，却见对方又折返回来。
他们已经潜得很深，光线透不进这个深度，海中一片昏暗，奥格周身散发著柔和的光芒，在这样的黑暗中，如悬崖边的灯塔那般醒目。
奥格在眨眼间游近，他发觉对方没有发怒，脸上的神情还挺愉悦的。「怎麽了？你还真慢！」
「奥格你怎麽亮晶晶的？」他反问。
奥格哼了哼。「我可是金龙，当然会发光……摩菲，快跟我来！我发现奇怪的东西。」
对龙来说，哪会有什麽事物让他们觉得新奇？摩菲被奥格的说法勾起了好奇心，跟著奥格继续往深海处游。
四周愈来愈暗，两栖人夜视能力很好，又天生适应海中环境，他不觉得这片冰冷的黑暗可怕，但的确是太久不曾见过海洋了，心里难免有些惶恐不安。
一层光晕中领著他的奥格，对方的存在，让他前所未有的心安。他从未犹豫，也绝不怀疑，奥格给予他的一切，都是好的。
不一会，海底在眼前展开。辽阔的沙地上，起伏著许多或大或小的黑色阴影，原先摩菲以为是海底山脉，但就著奥格身上的光仔细去看，才发觉，那些散布在海底一座座的黑影，都是遇难的船只。
有的比奥格──龙的样子──还大，似乎是货船，有的像一般的客船，还有更小的民用渔船，上头皆覆盖著海底植物，金属的部分锈得几乎看不出原貌，鱼群在沉船之间游动，把船身当作躲藏的鱼礁。
「什麽嘛！原来是沉船。」沉船他小时候见得多了，隐约还记得曾跟其他两栖人朋友到沉船里头探险过，已经没有新鲜感。虽说如此，看到这些船他还是很怀念的。
「好端端的一艘船，真不明白你们人类为何老弄沉它。」
奥格无法理解人类怎麽总不停的建造城堡又不停将之摧毁，龙族只要找到喜欢的洞穴，就能安分的住上一辈子。
而伴侣也是。
「打仗吧？还有遭遇暴风，或是……嘿嘿，遇到海盗之类的。」摩菲说，他绕著附近几艘沉船徘徊。
沉船散布的范围极大，触目所及都是黑压压的船影，饶是摩菲，也不记得曾见过数量这麽多的船只残骸。大部分的沉船船体都尚称完好，这一带也没有什麽大型礁石，感觉上不像遭遇风暴或触礁等灾难，说是战争嘛……政府军又怎麽会对客船货船下手？
当时他毕竟还小，对海啊船啊所知的就只有这些，想得脑袋发昏，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这片海域会有如此多的沉船，索性就不去想了。
摩菲落到一艘货轮上，脚刚站上木头甲板，他轻「咦？！」一声。
「怎麽了？」奥格游了过来，也站到甲板上。
摩菲踏了踏脚下的木板。「嘿，这船是新的。」他的意思是这艘船刚沉不久。
奥格四处看了看。「的确是，没怎麽起锈花，船体也还算完整。」
大部分的沉船，木头的船身被海水泡久会变得脆弱，踩上去可能没几下就碎了，但这艘货船的甲板，却还颇是牢固，摩菲要在上头「散步」都不成问题。
「我去逛逛。」摩菲往船舱里走。
沉船里，总会有些好东西，不愧是流著海盗血统的摩菲，立刻就想进到里头掏点什麽。
奥格不放心，也跟进去船舱中，陪他一起东翻西找。堂堂一头金龙，坐拥满山洞的宝藏，却跟著摩菲这海盗在沉船里翻箱倒柜找值钱的东西，这画面可不能让其他龙族看到。
摩菲愈找愈困惑，船舱内几乎是空的，别说珠宝金币，连箱货物都没留下，而且也没有见到船员的尸骸，简直像……被海盗洗劫过了一样？！
一连找过好几艘沉船，都一样给洗劫得十分乾净。奥格所言果然不假，这片海域的确有海盗出没。
记得当年他老爸，也是抢了人家的货物後，把船弄沉，只留下救生艇跟些许粮食清水，让被抢个精光的船员们自己划回岸上。
「所以果真是遭遇海盗？」看摩菲两眼放光的神情，奥格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麽。
摩菲环视海床上大片的沉船。「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这话给被抢的船主听到，肯定会恨死他。
也不能怪摩菲，对两栖人来说，凡是出现在海上的物件，哪怕是一条漂流木或一艘船队，都属於他们这些海之眷族所有。
「你还挺开心的嘛。」奥格说。
「当然，我没想过还有可能见到海盗旗。」
「别忘了……这是我发现的！」
摩菲笑了一笑，这头大金龙竟然还学会讨赏啦。「是呀，我们家奥格最厉害了。」他游过去，勾著奥格的脖子，在对方耳畔边软软地说：「我的奥格，你是我最好的龙。」
奥格被摩菲说得好不得意，整头龙轻飘飘的，长尾巴在心里轻摇。这亚人类太过可恶，无须命令的言语，就已经将他的灵魂躯体给完全掌控。
「你总算知道我的好啦！」嘴角忍不住滑开，将漂浮在水中的摩菲拉进自己怀抱，摩菲双臂露出的肌肤湿滑温软，令他心神荡漾，手插入摩菲漂荡的黑发间，亲吻他的嘴唇。
奥格只轻轻一点，全无以往巴不得把他拆吃入腹的狠劲，摩菲稍微一想便明白原因，咯咯的笑著。「怎麽？没气啦？」
奥格撇过头，不吭半声。
奥格说龙可以在沙地底下呼吸当然只是气话，金龙虽然力量强大，毕竟不是土龙水龙，总得呼吸地表上的空气。但若非这人类的躯体，他也不至於如此不济就是。
「那我们上去吧，我玩够了。」
摩菲贴著奥格的唇瓣轻声说，肌肤的摩擦惹得奥格龙火瞬间聚满下腹，若非是在这可恶的海底，肯定不让摩菲好过。
应该说，等到了陆地上，他绝对不会放过摩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