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页
金色的男人
战火暂熄。
雷欧爬起后第一件事便是找香烟抽，手袋里一阵乱翻，掏出金打火机，点着一枝薄荷香烟，慢慢的吐出来。
我看着他。
他狠狠的把打火机往地上摔去，对我说：“迟迟，赶她出去。她是疯子。”
我放下茶杯，看着他。
他的头发彻底乱了，衬衫的纽扣被米小姐抓掉了几个，胸膛敞开来，是结实而漂亮的肌肉。
一旁的米兜听到这话，刚熄灭的火又重燃起来，她将雷欧嘴里的烟拔出来，塞到自己口中，重重的吸一口，秀眉一挑，充满挑衅的看着他。
“我就不走，你想拿老娘怎么着？”她自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暗暗叹口气。
“你们俩都先别吵，我有事要说。”
几分钟后。
“就是这样了，雷欧先生已经失忆了。”我总结性发表最后结论。
米兜听完后，什么都没说，按熄香烟。
雷欧也没什么反应，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慢悠悠的说：“就算我是雷欧又怎样？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认识迟迟，所以，我现在是王麻子。”
我有些吃惊，迷惑的看着他，他不怪我骗他么？
雷欧冲我笑笑，揉揉我的头发，什么都没说。但那动作已表明，他是不怪我的。
我心下有些感动，也似松了一口气，我怕别人恨我。
米兜沉默的看着他。许久，她终于问起：“凌先生打算怎么做？”
“动手术，下星期。”我简单扼要的说。
“你觉得光是动个手术这事就算完结了？”她冷冷的问，冷冷的笑。
这个时候她的精明开始显露，一派大牌经纪人该有的理智与冷析。
“不是。”我让女佣人替她倒上一杯茶。
“我以为你。那么天真呢。”米兜喝口茶，看向雷欧，眼中光芒又沉了下去。
我转脸，见雷欧正抱臂，表情冷冷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我会赔偿一切损失。”我说。
米兜扬扬手，一脸愁闷的样子。她又点燃一根烟，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她穿着四寸高的皮鞋，红色的短裙显得身段玲珑分明。火红色的头发青春炙热。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我又想起伊曼。或许是所有美好的女子都能让我联想起她。
伊曼是个美丽的女子，和所有人都不同，她是一种古典美，刺绣旗袍，曼妙身段，一颦一笑都透着江南女子的韵致。我从小就服她，而且我在某方面引她为荣。
有一次有个小女同学看到伊曼，十分惊艳，问我：“这个人是谁？太美了。”
我想了很久，想不到更适当的形容词，于是答：“伊曼。”
我不能叫她妈妈。
雷欧凑过来，担心的问：“迟迟，你今天一直神情恍惚，你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
米兜在我们跟前坐下，话题又回来了：“赔偿就不用了，但是……”她扫了一眼雷欧。
雷欧不屑的撇过脸，哼了一声。
米兜气得脸发青，一拳打在他头上：“臭小子，再敢这么看老娘，废了你！”
“吗的你试试——”眼神顿时变得鬼畜。
我连忙劝阻，这一日已太过吵闹，再这样下去我的神经就要断掉。
米兜不甘心的坐下来，说：“现在收拾收拾，马上跟我回公司。”
“什么？”雷欧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叫：“我绝对不跟你回去。绝不！”
我拉住他，让他安静些。
他立刻乖乖坐下，委屈的看着我，小声乞求：“迟迟，你要赶我走吗？”
我扶着额：“先听米小姐说完。”
米兜捧腹大笑：“哇哈哈哈，王麻子，你也有这天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小媳妇啊！哇哈哈哈”笑着笑着她似乎笑不动了，平静的说：“雷欧，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回去一趟。你是公众人物，能藏多久呢？你以为到现在没有出动警方是什么原因？BOSS把这件事都压了下来。可是能压多久？媒体那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假如被发现，有麻烦的不仅仅是你，还有凌美人。”
我蹙眉：“你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他在我这？”
“当然。”
“早晨有人来找过雷欧。”
米兜猛地抬起头：“是谁？”
“他说他姓聂，叫聂奇。”
“shit!”她粗粗的骂了一句：“那人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现在糟了。”
有麻烦么？
我回头看着雷欧。
他低头，认真的在思考什么。只不过表情很痛苦。许久，他用他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我回去。”
米兜瞥了他一眼，阴阳怪调的说：“这次倒是蛮乖的嘛！不过，算了，收拾收拾，马上跟我回公司去报到，到时候该怎么做我会教你。”
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对我说：“手术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凌先生就不用操心了。看在你照顾这家伙这么久的份上，这事我也不为难你，赔点手术费就行了。”
“好的。”我欲签支票给她，却被雷欧阻止。他生气的警告米兜，再敢问我要钱，他就辞了她。
米兜冷笑：“第一次见你生气哦。”
我连忙招呼佣人去给他收拾东西。
雷欧拒绝，说什么都不用带了，空手来，空手去。说话时突然变得有些伤感，眷恋的看着我。
我还是向他道了歉。
米兜去发动车子时，他将我拉进角落里，双臂环着我的肩，脆弱的说：“不要忘记我，迟迟”
“嗯。”
“你总是如此冷淡。”
“嗯。”
“……”
“我会把你放在记忆深处。”我笑着拍拍他的肩，与他道别。
当天下午，我特意叫李叔买了台电视回来。
各大新闻台都在播放雷欧的采访节目。台下那些影迷疯狂的尖叫着，哭喊着。
我难以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受到这么人的喜欢？
雷欧，有很多人喜欢他，全世界，很多人很多人喜欢他。
我？
我没有人喜欢？
我捂着胸口，突然觉得难以呼吸，我想哭。
聚光灯下的雷欧，与生活中的他大相径庭，仿佛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王者的姿态，高傲的俯视众生。
当主持人问他为什么会失踪五天时，他斜了主持人一眼，带着些戏谑不温不火地说：“因为我睡得太沉了，一直睡到昨天才醒。”
“啊，是这样吗？很多人都猜测你被绑票了。也有人说曾经看到你在C大校园出没过……”
雷欧又斜了主持人一眼，装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说：“因为工作的缘故，我现实生活中的朋友都已经离我而去。C大我也没有认识的人，是谁看错了吧？”
“啊，是这样啊！”
失踪事件似乎以这种方而结束。
雷欧就这样离开了我的生活。就像从没来过一般。
浴室里还有他换下的衣服，床上还有他留下的发丝，长长的，金色的丝线。客厅的桌子上有一包他遗留下来的薄荷烟。
我从烟盒里拔出一根香烟。侧过脸，拿出打火机点燃。烟味很淡薄。
我只吸了一口，便灭了它，然后将他留下的所有东西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米兜后来打过电话回来，她说雷欧已经恢复了记忆，让我不用担心了。
恢复了记忆？那就好。这事就算完了。真的结束了。
可是，两星期后，他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万物皆寂静，深深沉眠的夜晚。
金色的男人悄悄来到我枕前，闪亮的金发，宛如月光的碎片。
他轻声叫着我：“迟迟，迟迟……”
我睡意朦胧的看着他，清风掀起他的发丝,迷离而柔美，脸庞是刚中带柔，血红色的眼睛像红玛瑙一般。
一秒，两秒，三秒——
我“啊”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指着他的眼睛，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的眼睛？……”
他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隐形眼镜啦！因为刚拍完戏就赶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卸妆。”
“你怎么进来的？”
他得意洋洋的说：“嘿嘿，上次走时我带走了钥匙。”
无语，怪不得我的钥匙怎么找都找不着，原来被这小子偷走了。
我起床倒了杯水，大口喝下，然后坐在他跟前，问：“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他侧脸，点燃一根香烟。长发遮挡住他的脸庞，火光照亮他低垂的眉睫，深邃的眼部轮廓。他的脸像一枚洁净璀璨的月亮。
“来看看你而已。”他说。
我迷惘问：“为什么来看我？”
“我……”他迟疑了一会，忽然脸色变了，瞪我一眼，说：“关你P事，老子想来就来。”说完，迅速脱去外套就钻进了被子里。
我气结：“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这是我家。”
“哼，这里以后就是我半个家。”他捂着被子，说的很牛气。
“凭什么？”我抓起被子，将他拖起来。
他奸笑：“虽然我恢复记忆了，但是你打伤了我，还给我起名王麻子……这些事我可没忘啊！”
的确，我没理，是我有错在先，可追踪起来，那晚他在巷子里跟……跟女人乱搞关系，说来说去，还是他不对。
我懒得理他，将被子都卷过来，开始睡觉。
雷欧使劲挤，使劲挤，不消一会，我就不耐烦了，掀开被子拉他进来。
“嘿嘿，迟迟，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
“啰嗦，我是嫌你烦。”
“迟迟，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手臂环上我的腰。
“臭美。我早把你忘了！”
“你骗人哦，你看你看，你还留着我的烟。”
“啰——啰嗦！我根本没将它们从垃圾桶里捡回来。”
“嘿，好吧好吧。你没捡！”又被他拥紧了几分。
我不舒服的推开他，回头瞪他一眼：“你干嘛抱的那么紧？”
他笑了笑，又将我拉进怀里，脸颊蹭着我的脖颈，喃喃的说：“因为很冷啊。”
“真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睡一起？”
“因为很冷啊！”
“……”
沉默。
房间如同空洞的容器，过滤掉一切声音。我什么都听不见，耳朵里只留下他的心跳声。咚咚咚，混合着窗外的蔷薇香气。
幽暗的清香，绕之不去。
过一会，我问：“你工作还好吧？手术怎么样？”
“还不错啦。基本上该想的都想起来了。不谈这个。”他的手伸到我衬衫前，问：“你穿着衬衫睡觉啊，难不难受？脱了吧！”
我没好气的冲他：“我喜欢，你管不着。”
他立刻委屈的撇撇嘴：“迟迟……你变得好凶。”
我不理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将我翻过身来，轻轻的吻住了我的唇。
吻与耳光
伊曼从没教过我关于性方面的事。该爱男人还是女人，怎样的接触就是亲昵，亲吻代表着什么。
她什么都没教过我，我从她那里唯一学到的就是生存与服从。
活了十九年，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不知道从何学起，也不想去学。
在少年时，我曾经控制自己内心的爱欲，如同一株收紧了花蕾的树，闷声地往上伸展，积蓄力量。即使觉得压抑，也不愿意轻易释放它。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任何一个人。我甚至还没有试图握过一个女孩子的手。
所以，当雷欧吻我的时候，我完全愣住了。
那是一种全新的，奇妙的体验，温热的唇在我唇上轻轻辗转，舌尖探入，温柔的吮吸。一双手将我勒紧，锁在怀里，可靠的温度。
很久之后，他才放开我，眼神氤氲，泛起了迷蒙水汽。
“迟迟……”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抿了抿唇，这感觉还不坏。
他锁住我的胳膊又紧了几分，哑哑的问：“你给别人这样亲过吗？”
“没有。”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怎么会kiss。
“那、那你的意思就是，这是你的初吻？”他突然变得很激动，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吻我？”
“啊，你不知道么？”他嘴角有些抽搐。
我摇摇头。
“这个，这个，嗯，是这样的，我上星期去了一个叫几内亚比绍的小国家，几内亚比绍你知道吧？”
“恩，知道。”
“咳咳，在那里，kiss代表很有诚意的感谢。啊哈”他干笑几声。
“呃……是这样的吗？”
“当然！”他的眼神不停的闪烁：“所以，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感激，我才亲你！你可别乱想啊。我对男人可没性趣！”
“我乱想什么？”
“怎么那么多问题？睡觉！”他瞪我一眼，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哗一下掀掉我的被子，然后又将被子重新替我盖上。
我被他这怪异的行为弄懵了。
雷欧躺倒我身边，脸贴的很近，两眼发光：“迟迟，快点啊！”
“快点什么？”
“亲我啊！”他催促。
“为什么？”
“我刚帮你盖了被子，你得感谢我！”
“……”
我凑过去，在他唇上点了一下：“谢谢你。”
他抿了抿唇，突然将头埋进了我的颈窝里。
次日醒过来，发现枕边并没有人。一切就像一个梦。
但我知道那并不是梦，枕边还有雷欧的味道，留下的，长长的发丝。
我捻起那根金发，细细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