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钱清江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整个身子有大半个都没了知觉，他使劲抬起头想看看是什么时候了，一眼看见钱小满脑袋枕在自己肚皮上睡的正死。
于是手伸过去，冲着他脑门毫不留情给了一个爆栗。
钱小满梦见自己搂着一只油光闪亮的烧鸡啃得欢，那烧鸡却突然蹦起来给了他一个爆栗说，起床了。
他揉揉眼坐起来看见钱清江：“你还知道醒啊？”
钱清江点点头，披了件衣裳下床，拉开窗户放进来一室艳阳天。
“钱清江你知道你究竟睡了多久？”
钱小满清醒过来就自动化身为跟屁虫跟著他，走到哪跟到哪甩都甩不脱，滔滔不绝跟他讲述他睡得究竟有多死无论怎么叫都不带醒的，知道钱清江扯开衣服露出肩膀上的伤：“你弄的？”
钱小满脸红，转身就跑，钱清江伸手扯住他尾巴。
钱小满立即就软了，软绵绵被他拖回来，他死命抱住尾巴，从心里退了一万步跟他妥协：“那那那让你咬回来就是了！”
钱清江瞄两眼他那小瘦肩膀，想了想拽他进了厨房：“肚子饿了，想吃点清淡的，去煮两斗米，拌个小豆腐，有什么话先填着肚子再慢慢说。”
钱小满望着那一滩豆腐渣，十万分不可思议的咂咂嘴：“钱清江，在我来之前，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钱清江停下手里切豆腐的竹片刀，皱着眉头洒了他一眼，小狐狸就闭了嘴，低头专心烧火。
那人却毫不廉耻地将案板一推，“任务完成，剩下的自己弄。”拍拍手进了堂屋，端了茶往青竹椅上一趟，就冲门口喊：“出来吧，看见你了。”
似锦这才从树上爬下来，踩着小碎步挪到门口，“你、你把剑收起来。”
钱清江抬眼，手指动了动，桌子上的桃木剑咻地飞出，稳稳钉在小桃花脚后几寸远的地面上，小桃花惊叫一声，三两步奔进屋来自己找了一把椅子乖乖坐好，两手放在膝盖上。
钱清江抿口茶，“这几天我睡了很久？”
似锦点头，“两天一夜，”他抬头看钱清江的表情，“把那狐狸急得要死。”
钱清江打断他：“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似锦这次不敢看他了，心里盘算着这道士怎么不去死怎么还不去死，把手里的那根桃花条来回捋捋干净了才缓缓开口：“有人要害你。”
钱清江端着茶杯没说话，好像在想什么，小桃花就继续说：“那晚上满院子妖气，后来潜进屋子里，我在外面听见小满哭就知道肯定是你出事了，然后他就非要冒险进你梦里头把那钻进去的妖怪赶出来，不过到底他修为太弱，妖怪出来了他差点没出来，还是我拉的他～”得意洋洋晃晃脑袋，“你不用谢我，要不是小满哭着喊着求我救你，我才不援手。”
“你本来就没援手，”钱清江笑，“否则那妖气也进不去屋子了。”
小桃花皱眉，这道士太不讨人喜欢了，干脆豁出去了把胸一挺，“我还有我的人要等，你你你你们的死活干我何事？”
“……自私鬼。”钱清江叹口气。
小桃花以为他是在说自己，连忙怒目：“你也是！”
然后就看见钱小满端着盘子冲进来，抬脚踹在钱清江身上，“家里明明就养着两只妖怪，你还敢把你那破剑乱丢，快去捡起来！”
钱清江喷了茶，起身出去拔回了剑，用双手捧着给钱小满，一脸灿烂的笑：“那你就帮我收起来吧？”
钱小满毛都竖起来了，低头从他袖子底下钻了过去，跑到桌子旁边开始摆碗筷。笑的旁边小桃花嘻嘻哈哈弯了腰，小狐狸忿忿瞪他一眼，正宗钱家狐狸吼：“……吃饭！”
钱清江挂好了剑出来，瞧见桌子上摆的是用蛋清拌了豆腐汆成龙眼大的丸子，蛋黄澄出来搀菜丁炒的饭金黄金黄的，还有一人一碗竹笋片虾米汤，不禁咂咂嘴，坐下摸摸小狐狸的脑瓜，“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钱小满想瞪他，脸却先红了，伸筷子夹了他碗里最大的那颗虾米，狠狠丢进嘴里。
不远处，有人轻撩头发，看得出来是被细细描过的眉毛微微挑动。
“你说这人，几日不见竟转了性子，自己跑到这穷性僻壤来让我好找了几年，最终还不是被狐狸给拴住了，到底是可笑还是可悲？”
后面的一个小丫鬟就走上前，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男子笑笑，摆摆手让她下去，又抬眼望了一下那农家小院，青的红的白的黄的，转身不见了。
而在他们背后不远，狐狸爹慢悠悠从树后面踱出来，他左右看了看，才敢将烟管掏出来，在树皮上嗑嗑烟灰又衔进嘴里，眼神里意味深长。
钱清江看着钱小满收拾碗筷，突然问了一句：“小满你想不想回家？”
钱小满一愣，“干什么？”
钱清江看着院子微微出神，“你以前不是哭着闹着想回家的吗？”
“我……”小狐狸语塞，以前的确是，能跑得离这道士越远越好，但现在再想想，竟然已经忘了当时为什么要跑，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放，“现在还不到串亲戚的时候啊，再说若要回家的话，你要跟我回去才是啊，你还没见过我娘呢。”
“见你娘？”钱清江皱眉。
“不仅我娘，我的四个哥哥两个姐姐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你，”钱小满扒拉扒拉手指头，“下个月初三是红日子，咱们要不要回家一趟？”
钱清江想想那天晚上月光下的小狐狸洞，再想想那狐狸爹娘和狐狸兄弟姐妹亲亲热热围自己一圈，就生生打了一个冷战，连忙推推他，“去，去洗碗去。”
钱小满晃晃脑袋，“明后天咱们去街上买礼物好了，我娘喜欢镇上的蜂蜜糕，我爹喜欢那里的炒蚕豆，我大哥……”
钱清江甩袖出门望天，又掐指算了好一会，最后抓起钱小满的手掌心盯着看，钱小满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你干嘛？”
钱大道士笑的诡秘，掰着他手给他自己瞧：“从明儿太阳升起开始直到立秋，冲羊煞东，诸事不宜，滚滚不利，尾随其后，所以为避免殃及池鱼还是就乖乖呆在家里吧，你这天煞孤狐狸。”
说完雷声炸响，钱小满身子晃三晃，手里拿的杯碟碗筷掉下去，哗啦碎了满地。
直到夜风吹凉了蜡烛，钱清江还发觉旁边那只狐狸翻来滚去好不自在，就拍他一下，“睡觉！”
钱小满趴过来身子，“钱清江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了什么人做错了什么事，上次那老头也说我带的全是霉运，我爹爹也巴不得赶紧把我赶出家，这可怎么办？”
钱清江有点想笑，自己随口胡诌的他还真相信了，就揽他入怀：“没事，现在起码你还会做饭洗衣打扫以后晚上还能暖暖被窝，这不是挺有用的？”
钱小满无比愤恨对他拳打脚踢，“你什么意思？！我们狐狸可是有狐狸的自……”
钱清江连忙堵住他的嘴，手捋着他脊背，又慢腾腾亲了好一会，眼看着钱小满眼皮垂下来才松了口，悄悄收回自己刚才下的瞌睡虫。
窗外起了风，今天午后自己看过的，夜里会有一场大雨将倾盆而至。钱清江灭了蜡烛，躺好听了那么一会，也就渐渐闭上眼睛。屋内就暗了下来，不时就跟着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各自的梦见缝插针浮起来。
接着窗外又有亮光闪起，莫大的风也卷不动的妖气再次滋生，紧紧依附住墙壁。
像是要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