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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故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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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经此一夜,似乎都沉默了。
      不急不缓,又经过七八天,终于回来。
      姬任好没有再亲密于他,进阁时道:“路上辛劳,住几天罢。”
      瑄分尘只好说,嗯。
      于是喝了几日的茶,服侍的周到,姬任好居然很少出现,少到他都不安起来。
      嗒嗒一阵脚步声,绿衣轻盈而至,若颦放下一沓纸张,面无表情,从白家情况开始细数,一直数到当今武林各家局势,道:“青竹已经伏诛,白家也按您意思办,大多都安排妥当了,请隐者验看罢。”
      瑄分尘苦笑着,若颦又道:“隐者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他终于道:“你们阁主,怎轮的到我来多嘴。”
      若颦道:“隐者言重了,不止阁主,颦儿还欠着隐者呢。”
      若颦是温顺乖巧的,但从来只在姬任好面前。
      “……此话何出?”
      “颦儿还欠韶姑娘一道口子呢,让阁主被隐者责怪,颦儿简直是万死了。”
      记仇的特点,显然也很鲜明。
      瑄分尘哭笑不得,道:“颦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计较瑄某之错……”
      若颦淡淡道:“颦儿不敢,只是为阁主伤心而已。”
      “几乎从我记事起,就知道瑄隐者了,因为阁主在那时,就开始难过了。我本将心向明月……颦儿多言,只舍不得阁主瘦了。”
      她微一拭泪:“只问一句,隐者要修道,当真清心了么?”
      瑄分尘全身一震,外面有侍女来,低声道:“颦姑娘,凤尾帮又来了。”
      若颦蹙了眉:“他是什么东西,阁主早不高兴,今儿就斩了他……”
      衫裙去了,瑄分尘呆楞良久,苦笑这一长串话,以情动之,以计诱之,以力胁之,倒真把他钉住了。
      中春药的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呆在雪谷家里,夜幕降临后,十里宫灯引路,姬任好盛装而至。
      喝了几杯酒,那人失了平时威慑,晕了一层淡淡的红,只是笑着,如同温顺的美人。
      随后他就干出了足以抽自己十几个大嘴巴的事。
      姬任好也没有反抗,只是唇润着更红,肌肤上沁着微汗,偶尔微微呻吟一下,他只能承认,销魂蚀骨不足以形容。
      醒来之后,他躺了两个时辰没动。最后往被子里一摸,真是天都黑了。
      他想忘记,偏偏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楚,如果姬任好仍是好友,他会永远的埋藏,但现在姬任好向他告白。
      他当真是修道人么?
      若颦转到厨房,见午膳的鲤鱼不够金色,皱眉头说,怎么回事,这东西连我都过不了。
      厨房管事说没办法,供鱼的江船最近同浪里船闹起来,互拆台角,别说金色大鲤鱼,带点儿金的也少见。
      若颦就带上几个护卫出门去,转一圈,挽了两尾金色大鲤鱼来,活的像扎了锥子。要从后门进去,有人却道:“姑娘留步!”
      一个老妇人扶着沉香木拐杖,挽着团龙髻,衣裳虽然简单,还看的出昔日的贵气。开口的,是扶她的两个家丁。
      “……可是若颦姑娘?”
      老妇人上前一步,巍巍的道。
      若颦见事蹊跷,道:“正是,老夫人尊府何处,有何贵干?”
      她伸手入袖,摸出一只玉镯子,晶莹剔透,隐隐殷红血龙,绝对是非凡极品,还有一封火漆紧封的信。
      “烦将信呈给怀天阁主……镯子便是谢礼。”
      姬任好面前能说上话的,除了瑄分尘,就是若颦,六部掌主尤不及她,也是司空见惯,但如此贵重的礼,倒头一次见。
      若颦揣度着,便接过来,道:“夫人言重,是重大之事,若颦必然禀报阁主。”
      说着进去,把镯子与信一同呈上。
      姬任好本在批文,一抬头,脸色骤变,啪的一声,笔滚到了桌下。
      半晌道:“是谁给你?”
      若颦细细言明,偷见姬任好表情,或惊或怔,无法形容。服侍十几年,也没见过他这般脸色。
      他的手发抖,把信拆开,就僵凝在那,良久道:“居然……”只有两个字,哽在喉咙里。
      若颦斜斜看见几行字,心中大惊。姬任好脑后确实有块小胎记,但头发生出后,就无人见过,如不是她日日梳头,也不能发现,这人如何知道的?
      试探道:“莫非是敌人?”
      信缓缓合上,姬任好已经面无表情。
      “不,是故人。”
      瑄分尘辗转良久,居然睡不着了。
      叹一声,披衣起床,想去花园里走走,岂料半夜三更,还有人在,这个人就是姬任好。
      瑄分尘心里一跳,本想退走,但那人形状特异。石桌上摆酒,一个壶,一只杯,姬任好穿的单薄,靠在碧玉簟上,怔怔出神。平时有人走到五丈之内,他就察觉,现在人都到三丈,他还没反应。
      瑄分尘终上前:“已经深夜,任好好兴致么?”
      姬任好肩头一跳,看向他,徐徐道:“是你。”
      “是我。”
      姬任好拿起酒壶,又笑道:“没有杯子了。”
      瑄分尘心里皱眉,却调侃道:“无妨,都给我就行。”
      那人忍不住笑了:“去你的。”
      瑄分尘一边坐下:“你这石凳不垫狐皮了?”
      “大热天垫什么狐皮?想坐软的,垫自己的皮。”
      可不是垫自己的皮吗。
      瑄分尘打了两个哈哈,又看着酒壶道:“这壶真可爱。”
      他立即补道:“当然,杯也很可爱。”
      他上上下下把亭子里东西都赞赏了一道,开始拉家常,切菜做饭刷碗浇花,详细描述不厌其烦,扯到东坡肉的做法时,姬任好终于似笑非笑:“你真是一点也不无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不无聊的人……”
      无聊两个字反反复复,越说越怒,忽然一样东西当面砸来,亏的瑄分尘手脚灵便,在空中接住了。
      一张纸包着一只镯子。
      姬任好起身就走,转眼远了。
      瑄分尘把纸看过,忽然难过起来。
      姬任好奢侈着,几乎是穷奢极欲了,但有资格这样并且一直这样的,往往只有两种,从朱门大户里走出来,自然是翻云覆雨潇洒无伦,从剩饭菜叶里爬出来的,只好说王侯将相宁无种乎。
      他从朱门里出来,却爬过剩饭中。
      他有个小弟,爹娘更偏心小的,其实不稀奇。但生死门出现了,这个门派令所有人闻风丧胆,让当时的武林盟主死于非命。它让你剁半寸的手指下来,就不能多剁一分,让你用一个时辰挖自己的眼睛,就不能用半个时辰,也没有人敢用半个时辰。
      生死门主修炼邪功,需要童男童女,普通人家的小孩不断失踪,终于轮到祁家,两个儿子不送出一个,全家都得死,挣扎之下,把他送了。
      姬任好六岁,但已经懂事的太早。他甚至忘记了哭,因为恐惧和求生的欲望。他装的很乖,但趁上茅房的机会,跑了。
      一个小孩自然跑不远,他骗捉迷藏的孩子换了衣服,故意跑了两条岔道,倒回来躲在阴沟里,都是烂叶剩饭,腥臭死鼠。头上是石板,他听见那些人大骂的声音,听见换衣服小孩惨叫的声音,又听见说,一定要抓到他,他一动不敢动。
      街上搜索,他三天不敢动,未进粒米,只能抓些烂菜叶充饥,尽管每每要吐。有一次声音很低,他攀住旁边,想听清楚,忽然上面石板有人踩上,恰好压住小手侧边,痛的瞳孔涣散险些晕去,居然没叫。
      后来那一块皮肉生生压烂了。
      他想爬出去看看,一个小孩从缺口掉下来。
      姬任好第一反应,把他的嘴捂个结实,那孩子眨眨眼,却掏出一个艳红的苹果递过来。
      在姬任好幼小的心里,这简直是所有的美好与温暖。
      这是他们的初遇。
      只不过日后他问起这事,瑄分尘咳了两声,道,他以为姬任好要吃他,而他当时受了伤,肉搏还是牙咬恐怕都打不过……
      瑄分尘出自书香门第,生死门同样的要求,但全家拼死抵抗,所以无一幸免。他逃跑中受了“绝崖悬冰掌”,大部分劲力被父亲以身挡住,还是寒气入骨,后来受父上的方外之交,玄天道道主全力救治,终是晚了些,一身须发转为灰白,再也无法恢复。
      他们躲过一劫,姬任好无处可去,瑄分尘道,你跟我走吧。
      他指点姬任好找各种各样的草药来稳固他的伤势,告诉他从哪里可以找到吃的,两个六岁的孩子跌跌撞撞往北走,其中种种艰难险阻不言,最后奇迹的找到了玄天谷。
      玄天道主收下瑄分尘,看出姬任好不是修道的料,想换个地方安置,恰巧姬流光拜访,一眼看中他玉雪可爱,聪明伶俐,就抱回去,最后立了义子。
      孩子总是记得亲生父母,姬任好再聪明,也是孩子,姬流光看出他心思,道,你待他们好,他们不一定待你好,人嘛总是这样的,爹娘有十分的爱,给你三分,给你弟七分,你最优秀,待他们最好,他们仍然呼来喝去,你弟再无用,再不孝顺,也是他们心头的宝,这事没法说,没办法。
      他道,我知道你不信,以后你就信了。
      成年的瑄分尘知道,姬流光说的是事实。
      这封信语气温柔,言辞恳切,不外是一个意思,让姬任好回归本家。祁家已经没落,如果得到怀天阁偌大的产业,何止是天上掉的金元宝,恐怕是掉的国库了。
      信中提到了他那个弟弟,显然没有出息,老夫人才张罗着,想把姬任好拥有的一切分一半——或者是一大半给他的弟弟。
      瑄分尘叹息着,少年时姬任好时有出神,多是想家,后来明白世间冷暖,把一切埋到心里。祁家以为他死了,没有寻找,现在忽然知道他成了怀天阁主,哪有不来之理。
      老妇人用心昭然若揭,她怕若颦敷衍了事,才把镯子作为谢礼,就算信没送到,姬任好一见丫鬟腕戴,必然会问。
      瑄分尘一家十四口,除了他十三个人全部死完一个不剩了。每当想起,总是伤然,因此也更能体会姬任好。多年不见的亲人,一来就另有所图。纵使他已经而立,性情豁达,也说不出的难过了。
      他反而在亭中,呆呆的坐到风露湿衣。
      次日揣着镯子和纸找到偏厅,若颦在外面服侍,对他摇摇头,作个噤声。
      缝里的姬任好,眉头紧皱,道:“不行。”
      “五万两……就给五万两,夫人喜欢古董玩器,我屋里还有些,可以让你们拣择……”
      五万两已足够造就一个大富之家。另一个声音忽然道:“打发乞丐呢!怀天阁日进斗金,五万两九牛一毛,你也拿的出手!”
      是男人的嗓音。
      姬任好冷冷道:“就算日进万金,也和你没有关系。”
      那人快跳起来:“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祖宗也不认,你生是祁家的人,死是祁家的鬼,你所有的东西都是祁家的……”
      忽然一阵剧咳,老妇人浑身颤抖,那个华衣男子居然不会扶持,尤在算着钱,姬任好暗暗皱眉,微一摆头,两个丫鬟上来,一人扶住,一人轻捶,她颠巍巍的道:“你弟弟年纪小不懂事,别和他计较……”
      三十一岁叫年纪小,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姬任好隐下伤痛,她又道:“我已经老了,哪一天死了,你兄弟可怎么办?屋里下人已经全部辞退,能当的都当光了,任好,为娘相信你不会狠心……”
      长久一阵沉默。
      “要我扶这个阿斗,可以,有两个条件。”
      “第一,我绝对不会让他参与怀天阁事务,第二,他必须戒福寿膏,三年不许逛窑子,五年不许去赌场!”
      那男子闹起来:“你把我当奴才?我是二阁主!你什么意思!”
      代代经营的怀天阁,姬任好如果会让他来糟蹋,也是个糊涂蛋了。
      “这里我说了算,不满意,自便!”
      他拂袖而起,喝道:“颦儿,把镯子拿来!”
      那是祁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也是棺材本了。
      进来时,华衣男子就好色上她了,一听见,便去拉门。瑄分尘正拿镯子,被所有人看个正着。
      那人呆了呆,冲口便道:“你是谁,怎么在你手里?”
      瑄分尘脑筋转的快:“姑娘怎么走的这样快?钏镯也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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