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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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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小巷中,安静无比。偶尔有蓝布衣裙的少女执伞,与两人擦肩而过。
      伞下十分安静,听雨声沥沥,细水沙沙,滴滴答答落下来,像一幅淡墨的山水画。
      姬任好不说话,瑄分尘却憋不住了,他轻轻拉住对方衣角,低声道:“任好……你不生气了么?”
      姬任好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对你说几件事。”
      口气清淡,好像他拿金银铺地,使珍珠磨粉,无伦繁华贵丽而来,只是要说这几句话而已。
      “杀了戚云习那句话,是我说的,但是,他并没死。”
      姬任好缓步前行:“我常常,也会骂你怎么还不死。”
      瑄分尘默然苦笑,道:“是。”
      姬任好又道:“那张纸条,我仔细的看了,不但墨是我的,笔是我的,纸是我的,印是我的,字是我的,居然也是我写的。”
      瑄分尘知道还有下文,见身边人轻轻一抖,那绝好的纸张拈在指间,递到他眼前。
      接过细看,其实当时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犹豫。
      “令长弓十四日杀戚云缳”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惊道:“是这样。”
      这张纸条原本就是姬任好写的,独独第一个“令”字,是别人后添上的。
      可谓一字之差,失之千里。
      他默默无话,把纸条轻轻撕了,手一松,随风落在雨里。
      那句“瞒住瑄分尘”,姬任好没有说,他也不打算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再好的关系,也不代表就一定要和你分享。
      姬任好不再说话,他也无话可说。
      徐步而行,转过大街,缓缓出城而去。
      雨丝轻飘入伞内,沾到了脸上。
      瑄分尘抬手轻擦去,侧眼看向姬任好,走在青灰色阴暗的高大洞门里,长长的黑影投下。映着对方脸颊都朦胧起来,极长的睫毛,还装点着淡薄的珍珠粉,几星雨水飘在上面,更十分的晶莹了。
      他与姬任好相交数十年,对方再美,也早看习惯了。因此别人脸红心跳的美景,他看的往往不在焦点上,转而关注那吃喝了。
      但此刻的姬任好……
      他有些舍不得挪开目光了。
      姬任好忽然看向他,恰好对上目光,那人道:“说吧,你这么急着成亲,是为了什么。”
      瑄分尘叹了口气,道:“你还不清楚么,是伏青主急着成亲。”
      他到这时,仍然留了面子给韶破雪。
      姬任好淡淡笑了声,道:“我对你清楚的很,你就算准了,成亲前我一定会出手?”
      瑄分尘轻咳一声,道:“这种事情,拖的越久越不好,越久死的人就越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我是为你积德啊。”
      姬任好凉飕飕的道:“我倒不像瑄隐者,活人的事没管够,还要管死人的事。”
      瑄分尘轻拉住他袖子。
      “就算是我多管……你就别生气了罢。”
      姬任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稍一会,叹道:“我拖着,自然有我的原因,如果能轻易动用,何不早用呢。”
      他平平道:“你记得六岁的时候,为何家破人亡,我的师尊为何横死?”
      瑄分尘面色变了。
      半晌低声道:“你说……你说……他还在?”
      姬任好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他临走前说,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瑄分尘良久不语,忽然望天,长嘘了一口气,道:“哈,他要真来,我也认了。”
      姬任好没有表情,淡淡道:“伏青主是什么东西,我积蓄多年的力量,哪配用在他身上,不过担心有人环伺,迟迟没有收拾他罢了。一开始……我就怀疑是个圈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等着我呢。”
      瑄分尘凝声道:“那……你可有发现。”
      姬任好摇头道:“没有,没有半分多余的动静,好似我多虑了。”
      瑄分尘想了一想,苦笑道:“他就算在,也年近花甲了,就算卷土重来,也必没有当年之威。”
      姬任好道:“轻敌乃兵家大忌,小心些也好,若他真来,我也不信咱们会输。”
      两人喁喁细语,一路缓缓前行,转入山中。两边都是山壁,绿树葱葱,沾满雨珠,十分晶莹欲滴。小路泥泞,沾了些在鞋边,姬任好漂亮的鞋尖也有了泥印。
      滴滴答答打在伞上,如大珠小珠丁冬,又沿着伞骨滑下。
      山路很长,也很崎岖盘旋,走了一个时辰,眼前忽然开阔,一个喇叭状谷口敞开。两人进了谷中,转目四望,只见一块巨石横躺,有些土已经湿成泥,一条小溪从远方流来,缠着巨石,穿过谷中蜿蜒出去。石边泥里,水边树下,丛状小紫花一路开过去,漫地漫山壁的佩兰,开的天上地下,满满簇簇,竟有一种集素淡而成的繁华似锦,但两人都怔了。
      并不是为了花的美丽,而是来晚了一步。
      今日细雨,昨日是暴雨,这些锦簇的花朵被打到七零八落,散乱一地。满坑满谷的狼籍,只是片片散入狂风暴雨。
      雨横风狂三月暮。
      门掩黄昏。
      无计留春住。
      现在是秋初,但两人想到的,却以为这是春。
      “泪眼问花花不语……”
      姬任好缓缓走了一步,停住,又走到山壁前。凸出的巨石下,一丛小紫花顽强的伸出来,开的十分灿烂。
      他伸出流光溢彩的指尖,摸了摸它。
      “果然花不待。”
      瑄分尘站在细雨里,看着执伞的人。
      一谷美丽的花,等你一天不来,还会继续开,等你一年不来,就开的更茂盛,等你一刻再不来,就全部谢了。
      而一个等你的人,比花更经不起,等你十年不来,人已经大了,等你二十年不来,人已经老了,等上三四十年,便再也等不到你了。
      姬任好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声道。
      “我让她瞒着你的事,是这个……”
      绘着淡金龙纹的手按住他的肩膀,柔软冰凉的唇放大。那一瞬间,瑄分尘以为他会紧紧贴上来,而姬任好只是浅浅的,碰触了他的唇角。
      “十天之后……回答我吧。”
      他定定的站着,油纸伞不知何时被塞入手中,淅淅沥沥的雨声愈加清楚。那人一身紫白,翩然远去,身影无声,没入雨中了。
      十天转瞬即过。
      姬任好就在山脚,在十天前买的宅子里,默默等待着。
      又是黄昏。
      已经不下雨,阳光渐渐暗淡下来,留一抹霞的余辉,过一会,更完全的没去了。
      若颦替他盖上金线薄裘,柔声道:“阁主,廊上露重,到房中可好?”
      姬任好轻拍她手,道:“你退下吧。”
      铜壶滴漏声一点一点响过,夜色极深了,他轻撩身边一盏大红烛,心中只想,那人会不会来?
      断袖龙阳,本就大违天理,那人又是修道人,除了拯救苍生,就以羽化登仙为己任,多年的追求,他可会放弃?只为自己?
      对他而言,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水声又一滴,转眼十二个时辰过,没有任何身影出现。
      一股浓重的悲伤窒在心头,他紧紧闭上眼睛,十五年爱恋连二十七年的情分,终于全部落空了么?
      终于要分道扬镳……
      迟迟不敢告白,最怕这样的结局,但这样的结局,终于来了。
      脚步声轻响,他蓦然张眼,走来的却是若颦。
      少女立到椅旁,默默不语。
      复又闭上眼睛,他静了许久,方道:“回房罢。”
      声音竟嘶哑异常。
      站起身,不欲多逗留一刻,险些撞到了柱上。他一人踉踉跄跄回走,摸回主廊,忽然见自己房前,一盏灯笼徘徊。
      小小的火苗晃动,握在一只手中,主人白衣素袖。
      姬任好宛如绝处逢生,巨大的惊喜似乎轰昏了头,那人抬手,道:“好友……”灯笼啪的落地,毕剥烧了起来,他被对方猛然抱住,力道之大,几乎要压碎骨头。姬任好喃喃道:“你来了,你来了……”
      瑄分尘静下的心又起了波澜,迟疑着道:“我……”
      他是想来告别的,暂且云游几年,让双方冷静下来。情欲是修道大忌,事情发展成这样,非他所愿,但姬任好这般情形,他如何说的出口?
      那人摸着他的脸,将他按在怀里,嘶哑道:“分尘……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十五年我每天都想着你……只要你说一句,那些女人我一个也不要,我只爱你一人,你却好狠的心……”
      瑄分尘震颤之余,心乱如麻,他从不知道对方竟然等了这样久,有那样浓重的情。
      他不知道十全十美的姬任好,居然也这样苦楚,求不得的东西,就是他自己。
      在时间的流逝里,他不知不觉,已经欠下这样重的情债了。
      “你要娶韶破雪,你知道我不能忍受!你还想割袍断义,我真想杀了你……”
      声音渐渐变低:“只是……”
      下不了手……
      他张了张嘴,也有些沙哑:“我哪里好……”
      姬任好柔声道:“哪里都好……”
      他抚摸着怀里的身躯,多年的情感都在这一抱里喷薄而出,忍不住低头,重重印在对方唇上。
      瑄分尘无法逃避。
      深夜里两颗心贴在一起,重而急的跃动,姬任好深吻良久,终于放开,瑄分尘从未与人这样亲密过,陌生而涌动的感情袭来,窘赧的耳根微红,感到对方还要进一步,连忙挣开,贴在墙上喘了两口,道:“你等等……”
      “我不是……”
      直接拒绝的话,无法说出口。
      “我……”
      他背转了去,低声道:“你不该这样。”
      姬任好走近一步,道:“为什么?”
      “你是怀天阁主,何况有违天道……”
      “所以无人能管我,天道乃是道法自然……自然要随心而行。”
      姬任好抱住他,轻吻着后颈,道:“我好想你。”
      瑄分尘勉强保持清明:“你何时回阁……?”
      “过两天就走……怎么?”
      “……我送你到阁中。”
      此话含义,一听即明。姬任好紧抱着人,心情却冷静了些,瑄分尘若完全绝情,可以不来赴约,又可以当场拒绝,他既然还送一段路,表示还有希望。毕竟多年情谊,自己在他心中,也是有份量的。
      他不回答,只道:“天色晚了,先歇息罢,这些事折腾的,你也累了。”
      瑄分尘也只好应了,整毕衣装,若颦领了小丫鬟来,服侍两人回房洗漱。
      次日姬任好没走,再一日也没走,到第三日,终于动身了。
      瑄分尘几以他要在这住一辈子。
      有旁人时,两人神情若往常,一旦没有,姬任好每句话都能转上甜言蜜语,兼搂搂抱抱,上下其手,瑄分尘简直有种丧失清白的错觉。而说什么,几乎都是没用的。
      如此一路回阁,几乎陷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状态了。
      尽管如此,那人还是处处暗示。
      瑄分尘尽管无力,心却更乱了。
      他们按上次来路返回,又行驶几日,到了西湖,又是七月天。
      烈日照顶,透进马车里,姬任好悠悠看窗外,道:“好热的天。”
      车轮嗒嗒滚过石板路,许多游人走过,远处可见成片大荷叶摇晃,荷花绽放,散出片片清香,九曲回廊,倒有清新景象。
      姬任好道:“若不是莲子未实,倒可以摘两个。”
      又道:“又路过此处,自是有缘,不如游玩几日,分尘意下如何?”
      瑄分尘忽然想起一事,心叫不妙,道:“我看不必……”
      话声未落,姬任好笑道:“我忽然记起,你上次说的话了。”
      “……什么话?”
      姬任好忽略他的装傻,柔声道:“分尘将剥菱待我,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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