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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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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双温柔有力的手将我抱起,轻轻放在散发着淡淡馨香的床单上。有什么温暖蓬松的东西覆上我的身体,难道是那就是我年年都在盼望的简直要成传说中晒过的棉被?! 我那个激动啊,差点要醒过来了。
      不过现在当然不是清醒过来的最佳时机, 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半昏迷状态, 迷迷糊糊听到那对混蛋师兄弟的对话,“我当真没料到师兄居然会在这里长住两个多月。师门里的事情你撒手不管了?” 我师父的声音。
      “哪能呢。被逐出师门的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师门的弟子最能惹是生非, 我若是两个月不管,他们还不把天给翻了? 害我只能日日魂魄离体回去处理。” 这是于镜懒洋洋的声音。 难怪于镜一天要睡上那么多时候,原来是假死,魂魄离体回去了。那么当时我以为他死了,他也只是灵魂离体吧。
      “那是,惹事生非恐怕是我们师门上下唯一点共同点啊。”
      “没错,即使你被逐出师门,仍然有这个特点。不然哪能招惹这么多仇人上门。”
      “师兄啊,我知道你中文很强,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句句不离我被逐出师门啊。”师父抱怨着,他们拉拉杂杂扯了些师门内的事情,我听得无聊,又不敢动弹所以手脚也有些发麻,偷偷动了一下。 就这么轻轻一下,两道犀利的目光刷地扫过来。根据我多年观察师父睡觉时候的自然举动,这时候挺直不动一定露馅, 干脆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顺便翻了个身把杯子抱在怀里。
      轻轻的脚步声走了过来,一双手拉起被子将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整个盖好包裹严实。微温的手指尖抚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味,是于镜?
      那脚步声又很快很轻巧地离去, 师父的声音传来, “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伺候人的一天, 真是死而无憾。”
      于镜淡淡地回答, “真的?”
      不知他做了什么,师父的声音突然狼狈起来, “师兄,我只是打个比方啦。 不过可惜小徒睡着了,不然知道的话一定很感动。”
      感动?我吗?
      切!
      凭什么我必须要感动?! 我辛辛苦苦劳神费力管吃管喝地伺候了于镜一整个冬天,怎么没见他感动感动,现在给我盖个被子我就该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眼里泪汪汪的,感动地扑上去自许终身啊!(师父:我也没说要感动到这个地步啊,你自个想太多!) 真他妈同人不同命!
      我胡思乱想着,漏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大堆对话,等问重新集中注意力去听,他们的对话不知怎么又绕回去了。
      “你突然出现,真是把我吓死了。”师父的声音。
      “你吓死了? 当算出与我有缘之人居然是在这个山谷的时候, 我才被吓死了!我知道一直只有你一人住在这里。 当时我以为和我有缘的是你,真想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撞死?”我师父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遗憾。
      “当然是想起了师门的信条。”
      “对哦,宁死道友,不死贫道,我太久没用差点忘了。”我师父恍然大悟的声音。
      于镜悠闲地继续说,“要我抱你,我不如抱棵树。 所以依照我原本的打算,干脆来这里就地把你做掉,一了百了。”
      “难怪我算出如果今冬不闭关, 就会有生死大劫。”我师父二度恍然大悟。
      “哪里知道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多了一只小狐妖, 我才明白原来缘分是指他。正在想怎么拐他,他居然傻呼呼一开口就问我的名字,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狐妖! 真不愧是师门上下五千年来最懒惰最不负责的你教出来的弟子。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镜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开怀,“还好不用跟你怎么样了,我的生命才因此有了一丝曙光。”
      “师兄, 应该是我的生命才因此有了一丝曙光吧。”师父敲敲桌子提醒他来这里的不良初衷。
      “是是是, 师弟, 是师兄不好,师兄自私狭隘。师兄一念之差几乎害了师弟性命。来来来,师兄亲自为你泡茶谢罪。”于镜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诚恳。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师父,不要喝啊! 我们的茶叶早早就泡完了, 于镜肯定是用当初我给他泡茶用的枯藤叶来给你泡茶, 那东西泡出的茶惨无人道, 于镜太能记恨了,一定是在报复我当初……我这边还没想完,已经听到那边砰咚地一声巨响,根据我的经验, 只有直直站立的人突然栽倒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一刻我完全能想象出师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样子。同时,一股寒气从我背脊一直冲到指尖。 以师父的功力喝了都会晕倒的茶, 于镜喝了不但面不改色,还能啧啧称赞我泡茶的技艺。于镜这个人, 真的好恐怖!
      然后, 传来一阵轻笑, 是于镜的笑声, 声音很好听, 但却越来越近, 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带着一股热气, 于镜伏在我耳边,用手指轻轻点着我的鼻尖,无比亲昵地说,“好啦,新仇旧帐全部算完。我们走吧。”
      在于镜这个明眼人面前再装昏迷是没用的,我万般无奈地睁开眼, 一睁开眼就吓了我一跳, 于镜那张漂亮的面孔在我跟前放得那么大,靠这么近做什么? 我向里面缩缩“师叔…”
      于镜贴了上来, 用鼻尖轻轻蹭着我的脸, “你师父早被逐出师门了,所以我不完全算你的师叔。”
      “于兄…”
      “还叫得这么见外?”他整个人溜上床铺,挤进温暖的被窝。我可以感到那修长光洁的手指滑过我的脖颈, 若有似无地撩拨。我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位置,“于镜…”
      “恩?”
      “你干嘛解我上衣左边数起第三颗钮扣?”
      于镜原本腻在我身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几秒钟。下一刻他秀丽的眉峰徒地皱起。然后一言不发地跳起来,走到房门口,做了一件我想了很久都没胆子做的事情……一脚把昏迷在地上的师父踹了起来, 动作稳准狠,姿势极优雅,让我简直想拍手称快。就是这难度太大我没可能模仿只能放弃了。
      师父被他一踢醒了,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看他, “?”
      于镜拎着师父的衣领,问了一个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的问题, “妖狐要四百岁成年,他今年多大?”
      师父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年龄只有你知道,说!”于镜似乎相当不耐烦了。
      “十七。”
      师父回答后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 “对哦,师门是不许对幼童……”师父看了我一眼,改口说, “……幼仔出手的。”
      于镜脸上浮起痉挛一般的表情, 我虽然不太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不过看他快要晕过去了,不知为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而这边师父突然高兴起来了, “看来你还得等三百八十三年,真不愧是掌门师兄, 毅力可嘉,勇气过人!”
      听得出师父在拿于镜开涮,我原以为于镜这下子肯定要勃然大怒,不料他不怒反笑,而且是那种极温柔,极体贴的笑容,和他那张清秀面孔实在是相得益彰, “不思, 你真是个人才,彻底领会了师门‘把别人的倒霉当作自己的幸运’这一宗旨的精髓!当年我怎么就应你要求逐你出师门了呢? 我真是太失策了太没远见太目光短浅!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是人才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不不不,我才不要!”师父截断于镜的话,连连摇头, “你可是没权力硬要我再入门的, 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我确实是没这个权力逼人入门, 所以你若是不肯,”于镜叹了口气, “那我也是无法可想。不过我总有权力找个人来劝劝你吧, 我看除了‘他’也没别的人选了!”听得出于镜恶意地加重了那个 “他”字。
      师父的脸色唰得变成死灰色,那是兔子看见狼, 老鼠见了蛇,我见了于镜……(呸,我才不怕他哪!) ……才会出现的全面彻底瞬间变脸色! “你你你不能这么做!我我我好不容易才过了十几年轻闲日子!”
      于镜脸上的,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 硬要用语言形容,那么大意是“老子若有半点不爽,你们通通都要倒霉”。
      “而且,你许诺过不把我活着的消息泄漏给他!”师父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
      “我当然会遵守诺言,不泄漏给他知道。不过这不妨碍我泄漏给别人知道啊,比如在江南公开亭上贴个条子什么的。”于镜笑眯眯地说, “本来我答应你的时候, 也是基于看那个心比天高才华纵横的家伙失魂落魄很有趣,不过现在看了十几年都看腻了,而且,他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又会怎么有趣呢? 我简直等不及了!”
      “你们说的他是谁啊?”我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关你的事。”师父堵了我一句, 于镜偏过头对我眨眨眼, “回头告诉你。”他俏皮的笑容实在很赏心悦目,我忍不住也咧嘴笑了一下。
      心里不禁下个结论,其实于镜还是不错的。
      于镜盯着我那东施效颦似的咧嘴而笑,眼睛微微一眯,眼神立刻变得古怪起来,又补充了一句, “我会好好地,仔细地,详细地告诉你。”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由着他那说不出的古怪口吻说出,我浑身的寒毛又立起来了。
      心里得出最后结论,还是师父比较好。
      这边师父已经站不起来了, 脸色惨白全身战抖地抓着于镜的衣袖苦苦哀求, “不要啊!难道你忘了过去的那段日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动作表情台词无一不酷似悲情弃妇。
      于镜安抚般拍拍他的脸,“放心, 我怎么能弃你不顾?三百八十三年后我定会来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若真不顾师兄弟情分,如此陷害于我, 那我, 我还不如去死!”师父一幅节妇烈女状!
      “洞庭湖又没安盖子,你跳啊!”于镜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你你,这种话都能说出来!”师父指着于镜的鼻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另外啊, 如果你真寻死那再好不过了。 你放心,死后我一定将你的七魂六魄都收起来,炼成几百块分一千年卖给他。不知道能卖出怎么样的高价啊!想着都叫人愉快呢!”于镜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爽,现在是欣喜地看着师父的可怜模样, “真是的,为什么看着别人倒霉的样子就这么叫人爽呢?”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个白痴师兄弟的混帐对话, 忍不住插了一句,“这种话不是应该只在心里想想,一般不说出来的么?”
      于镜看了我一会, “人各有癖,你早点习惯就好。”
      于镜说要带我回平心崖,我死活不肯。
      起码这里还是我的地盘,心里有底,万一离开了,那可说不准了。再者,就于镜一个人,已经闹得这里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好吧,我承认所谓民确实就只有我自个) 可一想到他那师门里还有一群和于镜性相近,习不远的家伙们……不去,坚决不去!
      和我的态度比起来,师父更坚决果断,第二天就毫不犹豫再度回到洞窟冬眠,并发誓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出来。当然在进入洞窟之前,他很没个性地用剩余的药丹换取了于镜绝对不泄漏消息的承诺。你问我什么药丹?就是让我从狐狸得到人形的那一种嘛。
      其实于镜这么做,我还是有点感激他的。 我想他竟然会挂念着我的情况,还为我讨药丹,于是跟他说话口气也温和多了。当然我也很好奇如果不吃这药丹我会怎么样,到后来忍不住问他, “哎, 既然我并不是修炼而得人形,那如果长年不服这药丹,会怎么样啊?”
      于镜看着我,“从有记忆起,你有再服过这药丹没?”
      “没…”
      “那不就得了,就算不服也没事。”
      “……”
      “你怎么啦?”他摸摸我的头,笑得好不温柔。
      “那你为什么要这些剩余的药丹?”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咬紧牙关,下定了不管听到什么回答都不吐血的决心。
      于镜的眼睛一下子发亮了,“小傻瓜,这是机缘巧合下才能炼就的好东西!只要一粒就可以将有潜力的妖魔人形化!省去可能需要几百年也不一定能成功的修炼!拿这个跟妖魔道作交易,一方面可以得到无数人间难以一见的宝物,另一方面,他们得到人形进入人世,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有趣的事情,也能给我们师门带来大笔生意, 一举数得! 我简直等不及了! 对了对了,要赶快对外散布我师门得到神秘药丹,修道的人服用后可平添几百年功力,呵呵, 这消息散布出去后果绝对精彩吧!一定每天都有人杀上平心崖……还有,干脆硬让想自杀的人服下, 硬塞他断也断不了的长命,再假装偶然给他点拨点拨,搞不好能成就一代武林魔头…还有啊……”
      血伴随着咬碎的牙齿吐了出来……我很想,真的很想抡起手边的花瓶给于镜来个狠的,算是为民除害。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这于镜就是一祸害,没别的了。
      如果于镜想用强硬带我离开,他是完全有这个实力的,这一点看看师父在他面前多么狗腿就知道了。 我心下考虑过万一他硬拖我走,我是不是不要太过抵抗得好, 以免自己受误伤。当然口头上还是不能流露出这层意思, 一定要百般抗拒,千般不愿,哭闹是一定要的,可是踢打呢? 我从来是不敢以貌取人的,于镜看上去脾气倒是不坏,不过看别人都把他当瘟神一样,恐怕很不好惹吧? 累到他受伤到没关系,万一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麻烦……
      我预测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再三考虑自己合理的应对,反复演练台词和行动,以保证实际操作时候万无一失。在我就这么反复折腾下,不知不觉夏天就到了。可于镜还没有任何要硬带我走的举动。掐指一算,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了。
      过了五月的山里清爽宜人,景色优美。 当然了,正赶上时节山里物产丰富, 这也是我特别喜欢夏天的重要原因。 我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去打猎,所以餐桌上顿顿都是十二菜七汤。 而于镜也很乖巧自觉,从那天以后就不再对我搂搂抱抱,偶尔有点不轨的迹象被我狠狠一瞪也会苦笑着放开,让我松了好大一口气。 每天清晨, 他会送我到门口,用他的话说就是和我依依惜别,目送我远去。等我丰收回来的时候,桌上总有他泡的一壶好茶等我,每日如此。 让我颇有一种家里有个老婆在的错觉。
      于镜也开着玩笑,说他简直是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在家里等我回来。问我什么时候正式娶他进门?
      心情好我也回他一句玩笑, 你虽然哪儿不去可每天就知道在家睡觉,一点不贤德,怎么不给我洗手做羹汤啊你?
      他说好啊好啊,你想吃什么你点啊。
      我心想这还了得,连忙摇头说我哪敢点菜啊,你想吃什么做什么得了,我奉陪。
      于镜眼睛闪闪发亮, 立刻欺身上来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的眼神真恐怖,好像立刻就会咬我一口,吓得我当下断定他一定想歪了,飞奔而逃,身后一路都是他的大笑。
      私下想着,这样也不坏嘛, 有人可以跟你聊聊,给你泡茶,而且这个人长得不坏,笑起来也是如沐春风。我实在很难对他起恶感。而他似乎也是很知足的样子,就算偶尔幽幽地叹口气,我一概当作他有阴谋在酝酿通通听不见。
      立夏那天晚上,我和他一起在房前的葡萄架下乘凉。开始我们还谈笑风生,说着说着,于镜不知怎么着突然沉默起来; 而我黑灯瞎火的情况下通常几分钟不说话就犯困, 干脆就对着天上的繁星打起瞌睡来了。
      迷迷糊糊中,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抚过我的脸颊。
      不能醒来,坚决不能醒来。我暗自提醒自己。
      “你以后,会记得我吗?”低沉的声音,于镜的声音。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要走了吗?
      “一年以后会不会记得? 十年呢? 一百年呢? 妖狐的寿命很长,你能记得我多久?”他似乎叹了口气。 我偷偷张开一条眼缝看他, 只能看见他模糊侧影的弧线。 这当口一阵风不合时宜地吹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吹进我微眯的双眼里, 有点刺痛,眼泪涌上来了。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师父来。他进入洞窟前的一刻突然转头,搂了一下哭哭啼啼的我。 趁着于镜不忿地撇过头去,在我耳边低声说, “他也寂寞啊。”
      师父照例说应该是很痛恨于镜才对,为什么又会对我说这句话呢? 于镜这个人,我一点也搞不懂他。照理说每天十二时辰他就要睡上七八个,哪有空寂寞啊。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梳理我被微风拂乱的头发, “我愿意记得你数千年之久,可惜我……”他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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