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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为民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想跟睡在下铺的那个人交流一下想法,借着窗子透出的月光往下一看,葛为民几乎从床上掉下来。
        那个平时就缺了根神经的人睡得死死的,用厚实的棉被把自己卷得像一个大蚕茧,偏偏两条胳膊又不安分地伸出被子外,紧紧地把本应该垫在脑袋地下的枕头抱在胸前,手长脚长的大男人摆出如此少女的睡姿,怎麽看怎麽搞笑。
        葛为民把身子缩回床上,听着床下面均匀的甚至有些吵闹的鼾声,纷乱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平静了下来,昏昏沈沈地跌入到梦乡。
        12月30日白天的日子像是被谁按了快进键,上午还是x2的速度在前进,下午简直就是x8的速度在飞奔了。一转眼,夜晚就降临了。
        “魔力幻影”被安排在最後压轴,葛为民裹着白色的羽绒服坐在後台,看身边身上系着小肚兜脚腕上挂着铃铛的女孩们深吸一口气走向前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去年的这个时候太还在台下悠闲地看节目呢,今年却要在台後紧张地看着一重又一重的天鹅绒布帘,到底是谁害的啊,他闷闷地瞪了一眼身边叼着半块饼干神游太空的始作俑者。
        高新头上戴着毛茸茸的豹耳朵,像个路边的小混混一样半蹲在地上,露在嘴边的饼干随着咀嚼的动作一上一下的晃动,葛为民没好气地往他脚底下一踹,高新连滚带爬地避开,嘴里的饼干呛在了喉咙里,连着咳嗽了好多声才顺过气来说:
        “唉哟……你这个脾气真要不得,生气的时候要打人,紧张的时候还是打人。”
        葛为民嘴里恶狠狠地骂着“乱讲”,扑腾扑腾的心脏却跳得缓和了些,他挨着高新坐下,说:
        “诶,你就一点都不紧张?”
        “紧张啊,万一我表演不出‘豹的力量’,他们以为是只大花猫怎麽办?”
        葛为民黑线,要紧张的应该不是这个吧。心情却彻底放松了下来。
        高新就着刚才被他踹开的姿势懒懒地半躺在地板上,对着他眯缝起晶亮的眼睛,说:
        “别忘了,到时候我其实是跟你一块儿的呢。”
        “嗯。”
        “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
        “什麽?”
        “那群跳舞的女孩子居然每一个有你漂亮耶!”
        “神经!”
        “咦?你又脸红了。”
        “乱讲,那个是腮红。”
        “呵呵,你果然是在紧张,平时这样跟你讲话,你早过来打我了。”
        “你很想被我打?”
        “不是。”
        “那就闭嘴。”
        很无厘头的对话,却莫名地让人安心。这种安心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他们上场的时候。葛为民躲在笼子的机关後面,垂下来的棕色卷发搔着裸露的肩膀有点痒,他动了动脑袋,看着前面高新努力摆胯摇着那条豹尾巴的高高的身影,嘴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深红色的幕布缓缓降下来,该他出场了。葛为民提着纱裙的裙摆小心走到笼子正中央,和高新在黑暗中轻轻地击了一下掌,再过一秒,幕帘就会升起了。喀拉喀拉,头顶有什麽异样的响动,他反射性地抬头──
        蜜糖年代(十四)
        “小心!”
        葛为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谁紧紧地扑倒护在怀里。深红色的幕帘在升起,舞台上方耀眼的白光灯打过来,葛为民看到撑在他身上的人脑袋上毛茸茸的豹耳朵,以及压在他身上的沈重的铁板,葛为民心里一沈──
        是铁笼子的一面栏杆倒了,压了过来。
        幕布已经完全掀开,桃红色的玫瑰花瓣也按照预定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飘洒下来。葛为民看到高新吃力地把自己搂得更紧一些,抬起头来对台下的观众扬起灿烂的笑脸。台下疯了一样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大多数没有看过预选的观众并不知道这是个意外,野兽抱美女的场面显然比他们原来设计的野兽变美女更加具有视觉上的冲击力,坐在前排的不少学生甚至激动得站起来鼓掌。
        但是葛为民已经没有办法去注意那些了。他知道压在高新身上的那块巨大的铁栏板有多沈重,他拼了命地想喊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地张大喉咙,却没有一丝声音冒出来,葛为民没有意识到自己死死抓住高新手臂的手在颤抖,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喊出来:
        快来人!救救他!你们没有人看到他被压住了吗?救他!
        玫瑰花瓣还在纷纷扬扬地往下落。桃红色的花雨中,高新低下头来看他,表情异常柔和。他声音很轻地说:
        “别怕,不都说了麽,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不要说话!你现在不要说话啊!笨蛋!
        终於有机警的工作人员熄了所有的灯,黑暗中葛为民听到匆忙奔跑的脚步声,以及什麽东西被卸下来的匡啷的声音,有人在询问:“喂,你没有事吧”,好像有谁突然把他全身力气都抽走了,葛为民用力地把撑在自己身上的人扯下来,随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刷……
        绿色的布帘被拉开,露出白色的病床上趴着的高个儿男生,他的背上厚厚实实地缠着好几圈绷带,衬着他下半身套着的带豹尾巴的豹纹四角裤,显得有点可笑。
        大夫显然也被他逗乐了,笑着推推眼镜,才对围着他的几名学生说:
        “算他命大,没有伤着筋骨和内脏,只是皮外伤。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留院观察一天。”
        “呼……”
        几个学生都长长嘘了一口气,一个穿着魔术袍的男生推了那个棕色卷发的女生一把:
        “我就说了没事吧!看你,人高新还没怎样呢,你倒先抱着他晕过去了。”
        长相秀美的女生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珠,愠怒地看了他一眼。大夫在一旁也乐了,那麽紧张,肯定是女朋友吧。他笑着去赶那群学生:
        “好了好了,医院不是菜市场,都回去吧。”他指指那名女生,“留下一个人陪夜就好。”
        罗里八嗦地叮嘱了一番後,男生们也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葛为民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趴在病床上的人。他一瞧,高新趴在床上,也正艰难地扭着脖子看他呢。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一阵。葛为民忽然很想打他,他从来没有那样强烈地觉得那个人俊帅的眉眼、懒懒的笑容、长长的手脚是如此的欠扁。
        靠!老子自己不会撑着啊!你没事跑过来干嘛!
        但是葛为民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句话:
        “谢谢你。”
        “谢谢你。”同时响起的还有另一个声音,同一句话。
        两个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一刻葛为民觉得他和高新之间有一种奇妙的默契牵着,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彼此都明了──
        谢谢你,替我挡着。
        谢谢你,替我担心。
        高新的眼睛里有顽皮地光在闪动,他保持着扭着脖子的别扭姿势说: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扁我。不过先变个身吧,病房里好像不许留宿异性。”
        “……”
        蜜糖年代(十五)
        葛为民在洗手台前泼了一把水,小心洗掉脸上的妆。
        他抬起头来看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人在棕色的卷发下苍白着一张脸,连嘴唇都是没有血色的薄薄的两片。
        居然吓得昏过去,葛为民知道自己是反应过度了。但是高新扑过来替他顶着塌下来的铁板时,有那麽一瞬间他的心脏都停跳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後怕。如果他有什麽事……呸呸呸!葛为民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同时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高新一句笨蛋。
        骂归骂,葛为民还是被那个笨蛋给感动到了。葛为民这一拨独生子女,打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惯大宠大的,都拿自己当世界中心,虽然平时没事大家都爱嚷嚷为兄弟两肋插刀,可真到了有事的时候,谁不是先顾全着自己。那个时候高新明明已经退到了安全地带,却想都不想的就扑上来替他挡那块铁板,葛为民想,自己虽然拿高新当兄弟,但换个位置,他未必能做得那麽义无反顾。这麽想着就觉得全身上下就游走过一种温暖而舒服的感觉,好像只有高新才能常常带给他这种感觉,葛为民想起高新那句“投缘”,有些困惑地想:如果他有亲生兄弟的话,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葛为民正对着镜子愣愣地发呆,就有人推开洗手间的门进来。来人看了葛为民一眼,有些困惑地倒回去看看洗手间上的标志,又再看看葛为民身上的露肩纱裙。
        葛为民怒了:“看什麽,老子不是女人!”
        那个人的眼神立马由困惑转为了不屑,葛为民更怒了:
        “靠!老子不是易装癖!”
        然後!地抱起书包冲进隔间甩上门。
        葛为民摘掉假发换上毛衣牛仔裤走回高新的病房时,听到走廊上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一个男人愤怒地在骂:
        “你就这麽照看儿子的?他都躺医院里了!你怎麽做的妈!”
        女人的声音更加愤怒:
        “你有什麽资格指责我?这十几年我们两母子辛苦过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不是叫了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吗?他没有你这种爸!”
        “他也是我的儿子!你没有权力阻止我!”
        “哼,他爸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匡,好像是什麽砸在地上的响声。吵架声停顿了一下,接下来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好像是病房里的人对两个人说了些什麽,两个人一边压低声音争吵一边离开了走廊。
        葛为民等争吵声完全退去後才小心翼翼地拉开病房门。房里没有开灯,葛为民就着微弱的月光看见高新趴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水果刀,脸上是葛为民从来没有见过的阴鸷。
        “谁?”他转过头来,表情在看到葛为民的瞬间恢复柔和,高新咧嘴笑笑说:
        “来得正好,我刚想削个苹果呢,咱俩分着吃吧。”
        葛为民从他手里抢过刀,顺手开了灯,瞪了他一眼:
        “乌漆抹黑的,你削苹果还削手指呢?”
        高新嘿嘿地笑了两声没说话,安静地趴在床头看葛为民削苹果。
        红色的苹果皮一圈一圈地垂下来,高新忽然轻声说:
        “刚刚的,你都听到了吧。”
        葛为民手一抖,随即恼怒地骂:
        “靠,你要说话也不先吱个声,我皮都削断了。”
        蜜糖年代(十六)
        高新难得的沈默,只是很轻的笑了一下。
        葛为民踢开削断的苹果皮,抬起头去看他。高新很安静地趴在床上,棉被很随意地堆在身下,只裹着几圈纱布的上半身赤裸在十二月寒冷的空气中,他却像是全然不觉。平时快乐得快要飞起来的眉眼安分地耷拉着,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出几分阴郁来。
        葛为民放下手里的苹果,走过去帮他盖好棉被,嘴里也没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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