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从食堂走出来，方一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摸摸肚皮打算去教学楼顶层小屋睡午觉。刚爬上顶层却见门开着。蹑手蹑脚走上天台，绕到背阴处脚步便猛地收住了。
     　　方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张了张嘴。他在酒吧每晚每晚地盼都没有等到的人，让他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就躺在墙根下。
     　　林文凌穿着白衬衫灰长裤，一手枕头睡得很安稳。方一悄悄蹲到男人身边去，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甜蜜，恨不得扑上去好好啃他几口，告诉他自己想他想得好苦。方一皱着脸捏着拳头，屏息细细地打量眼前的男人。即便是午睡，林文凌也不忘将眼镜取下放在一边，鼻梁两侧还有镜架留下的印子，粉红色的让方一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帮他揉一揉。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苍白的脖颈，锁骨隐隐可见，方一吞了吞口水，下身就热了起来。
     　　林文凌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声。方一忙捂住嘴，以为是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太大吵到他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日头偏了过来，微微晒到林文凌的眼皮。方一左右看了看，天台上空荡荡的没有可以挡太阳的东西。绕到小屋，除了两张平时用来睡觉的桌子，就剩几张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椅子，要是搬过去估计还没挡到太阳呢倒先把林文凌吵醒了。于是又轻手轻脚绕回去，蹲下来在墙角靠住了。宽厚的背把阳光挡去一大片，林文凌的眉头渐渐松了开来，方一便傻傻地笑了。
     　　探头去看男人的睡颜，睫毛虽然不浓，却很细长，颜色也是淡淡的。嘴唇紧闭着，嘴角却似乎微微上扬。方一扭着脖子不断转换角度去看，研究着林文凌是不是在笑，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好想亲上去。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晒在背上，不知不觉背心胸口就全都湿透了，额头上的汗也缓缓往下滴。
     　　“嗒”一滴汗落在林文凌脑袋边上。方一慌忙伸出双手呈碗状等在自己脑袋下面，生怕滴到林文凌。
     　　
     　　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来时，林文凌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你醒啦。”方一咧开嘴笑了，收手在腿上胡乱擦了擦。
     　　林文凌缓缓坐起身，戴上眼镜，脑子有点混乱。
     　　“你怎么会在这里？”异口同声。
     　　方一想要蹲到林文凌身边去，刚一挪腿却跪在了地上。
     　　“没事吧？”
     　　方一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腿麻了。”
     　　见方一艰难地挪到墙根，脸被晒得通红，背后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再回想起刚刚醒的时候方一的姿势，林文凌便明白了一大半。心里顿时被轻轻刺了一下般，软软地痛起来。
     　　“……我九月份刚调过来的。”
     　　调过来？看林林的样子绝对不是学生。方一脑子飞快地转着：“是……”
     　　“美术老师。”
     　　“……哦。”
     　　方一觉得身上的汗突然一下子变得透心凉。
     　　“你呢？你也在附中工作？”
     　　“我……我是电工。”
     　　林文凌看着方一点了点头，像是毫不怀疑地相信了：“真巧啊。”
     　　“是啊……”方一看着林文凌的眼神又热了起来，“真是巧。”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方一侧过身就向林文凌靠过去，林文凌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没想到我们会变成同事，”
     　　盛夏的天空太过耀眼，让方一看不清楚男人的表情。
     　　“为了避免尴尬，我们就当那晚没发生过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方一脸上的笑僵住了。
     　　“我先下去了。”
     　　
     　　为什么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叫对彼此都好？
     　　方一不明白。
     　　等冲下教学楼，早已不见林文凌的身影，反倒被教导主任抓了包，“你哪个班的？！这个时间还不去上课？！”
     　　
     　　坐在教室里，方一悔得要死，为什么不当时就抓住林文凌问个明白呢。现在虽然是课间，他却因为害怕被拆穿学生身份，而不敢明目张胆去教师办公楼找林文凌。好不容易等到放学，鬼鬼祟祟找到美术组门前，林文凌却早就已经下班了。
     　　第二天晨读，方一一边装作看书，一边时不时望一望窗外，心焦得两条腿在桌下直抖，只怕自己一个低头看漏，林文凌就刚好进校门。
     　　当那个单薄的身影终于推着自行车出现在校门口时，方一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老师我要大号！”
     　　
     　　冲进车棚，林文凌才刚直起身。
     　　“林林！！”
     　　林文凌睁大眼看着方一气喘吁吁地冲到自己面前。
     　　方一抹了一下额头，喘着气心急地问：“你昨天……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当作没发生过？”
     　　林文凌抿着嘴，淡淡地看着方一不开口。
     　　方一激动地抓住林文凌的肩：“你知不知道我这大半个月来每天都在等你？每晚都盼着你再来酒吧。我昨天见到你开心得都要疯了！”
     　　林文凌面无表情，轻轻推开方一的手：“我们只不过是睡了一晚而已，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方一皱着眉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林文凌话里的意思他隐隐明白，却不想接受。
     　　“可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文凌扭开了头：“可我不喜欢你。”
     　　直白的拒绝让方一心脏一阵刺痛，但还是逞强道：“没，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感情可以培养……”
     　　林文凌挡开方一又要伸过来的手，冷冰冰地说：“我不想让全校的人都知道我是同性恋。”
     　　“我……我会小心。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方一侧着头执拗地追逐着，想要对上林文凌的视线。
     　　林文凌索性转过头看他：“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去冒险？”
     　　方一张了张嘴，他脑子太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林文凌，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只能重复道：“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文凌笑了笑：“喜欢能当饭吃吗？”
     　　“林林……”
     　　“别再叫我林林了，很倒胃口。”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林文凌便转身出去了。留下方一一个人站在车棚里发呆。
     　　林林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吗？那天晚上明明不是的。
     　　方一无力地蹲了下来抱住膝盖，死死咬住下唇。
     　　他好想念那个斯文却不冰冷的男人。